玉華殿如此冷清,自然不可能會有熱水,但好在偏僻角落裡有一口井。
蕭浮白放下木桶,木桶砸到水裡發出“嘭”一聲,覺得差不多了,她轉動轆轤,很快一木桶水便被提起。
她提著水來到屋中,蕭浮白離開時曾說過,讓他好好坐著不要亂動。
溫庭瀾很聽話,懷裡抱著小白,兩雙撲閃撲閃的眼睛隨著她的走動而轉動。
蕭浮白放下木桶,眸光落在他臉上,一邊美如玉,一邊卻是猙獰的傷口,血跡沾染了滿臉。
蕭浮白看向空蕩的四周,平滑的眉頭瞬間皺如層疊起伏的溝壑,似是在找什麼。
溫庭瀾似乎是知道了她在找什麼,他從懷裡拿出一塊手帕遞給她,“蕭姑娘,用這個吧。”
眼下確實沒有什麼多餘的可用之物,蕭浮白遂接過,帕子上的顏色已經有些淡了,想到帕子被他隨身攜帶,曾與他日夜相貼。
拿著帕子的手一熱,仿佛有一團火在她手心,突然滾燙起來。
蕭浮白掩住自己的不自然,她將帕子放入水中打濕,然後撈起,水有些冷,手一入水,冷不丁的一冷,至此,她剛才手中的那團火才熄滅。
她將帕子擰乾,然後走到溫庭瀾麵前,她憐惜的盯著他染滿血汙的側臉,聲音輕柔,“水有點冷,難受了就告訴我。”
溫庭瀾是坐著的,他仰頭看她,信任一笑,“好。”
蕭浮白指尖捏著帕子,小心翼翼的靠近,她先將帶著冷意的帕子,觸及在他完好的肌膚上。
果不其然,溫庭瀾打了個冷顫,待他習慣了,她才動作輕柔的為他擦去血汙。
蕭浮白擦的很輕很慢,生怕弄疼了他。
溫庭瀾好看的眼眸裡倒映出她完美的下頜,他微抬眸,看見了她眼中的認真,那一瞬,心房像是即將開放的花苞,鼓鼓漲漲的。
在蕭浮白小心輕柔的動作下,血汙越來越少,完全的光滑的皮膚也顯露出來,隻餘那道從眼角到下巴的猙獰血痕。
她湊近幾分,仔細觀看,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臉上,全神貫注的她全然沒意識到自己此時的動作有多不妥。
那溫熱的呼吸,讓看著她出神的溫庭瀾恍然回神,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耳根逐漸發熱發紅,那宛若含苞待放般的心間也“嘭”地一聲突然綻放。
“傷口不深,須有上好祛疤膏,才不會留疤。”
蕭浮白擰眉思考,如何才能在極短的時間內,獲得上好的祛疤膏。
她師父醫術過人,這傷對師父而言自然不在話下,可師父所在的玄清山離這裡十萬八千裡,等她回去帶著藥膏來,隻怕他的傷疤早已愈合。
溫庭瀾聽言,心中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那有男子不愛美,他以前雖喜歡舞刀弄槍,可他終究還是個男子。
更重要的是,溫庭瀾閃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怕她會因此嫌棄自己。
但現在想這些都遲了,自毀容貌是他自己的選擇,他必須承受這個後果。
“你會嫌棄嗎?”溫庭瀾還是沒忍住問出口,他巴巴的望著她,他麵上不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有多緊張。
蕭浮白一時沒明白,“什麼?”
溫庭瀾突然沒了勇氣,他垂下頭,如被遺棄的小狗,“我臉上有疤,蕭姑娘會嫌棄我嗎?”
蕭浮白“噗呲”一聲笑出聲,當然不會!
她是如此膚淺的人嗎?
在她的笑聲下,溫庭瀾慢慢紅了臉,像熟透的石榴,整個人也越發局促起來,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放了。
笑夠了,蕭浮白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溫庭瀾措不及防的與她對視上,紅透的臉越發紅潤,讓他原本蒼白如雪的肌膚瞬間生動起來。
蕭浮白盯著他無意識咬著的下唇,心中一動,腦海中閃現出一個想法。
但現在還不是實施的時候,她遺憾的收回想法。
“不會嫌棄。”蕭浮白眼神真摯的與他對視,誠懇的說出自己內心最真誠的想法。
她喜歡還來不及呢,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等她有所發覺時,他已在她心裡紮根發芽。
溫庭瀾被她如此看著,呼吸莫名急促,心越發慌亂了,臉上也熱的厲害,他眼神左右亂看,不知該如何回應。
蕭浮白似是知道他所想,大發善心的鬆開了他的下巴,還貼心的為後退了一步,為他預留出感覺安全的空間。
一得到自由,溫庭瀾匆匆低下紅透了的臉,他小聲道,“隻要你不嫌棄,留疤也沒事。”
正好也能讓女皇不再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聽到這話,蕭浮白眼睛一亮,心中一熱,忍不住猜測,他如此說,難道也和自己一樣,對她有意?
蕭浮白裝作隨意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手卻不自覺的摸向腰間的霜寒劍,這是她感到不安時的小動作,隻有霜寒劍在手,她才會覺得安心,但現在似乎沒用了。
因為她心中還是很不安很慌亂。
“因為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溫庭瀾因低著頭,聲音有些發悶。
蕭浮白唇角的笑僵住,手突兀的鬆開霜寒劍,現在她不覺得不安了,隻覺得無力。
她仍有些不死心,“隻是朋友?”
她不甘心,同時想處,為何隻有她一人動心?
溫庭瀾抬頭看向她,眼裡有些疑惑,“還有什麼?”
他的眼睛如此澄澈,如林間清可見底的山泉水,蕭浮白徹底心死了,他對她真的沒有那種意思。
蕭浮白轉移話題,“該給你上藥了。”
這裡隻有之前帶來的止血藥,如今沒有彆的藥,今晚隻能這樣渡過。
等她出宮了,再去為他找尋彆的良藥。
溫庭瀾還想問,見她已經打開了瓷瓶,隻能作罷。
等一切都處理好,蕭浮白抬眸朝外一看,雪落不止,外麵白茫茫一片,再過幾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她起身道彆,“明晚我再來看你。”
“好。”
溫庭瀾笑著與她告彆,知道她會來,他便從此刻開始期待。
溫庭瀾歎息一聲,有了她的陪伴,深宮似乎也沒那麼難捱了,可他仍想離開,去看看外麵精彩紛呈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