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了昨夜的約定,所以天一黑,溫庭瀾便早早蹲坐在門檻前。
他身上穿的單薄,偶爾的冷風,讓他不禁打冷顫,臉上依然是不正常的冷白,那雙細長上翹的眼眸,卻是格外的清亮。
入宮三月,女皇的折磨,宮人的冷眼,讓溫庭瀾身心疲憊,早已沒了以前的精氣神。
可他在這深宮中已孤單了太久,好不容易出現一個人,他自然珍惜。
可他沒等到蕭浮白,先等來了女皇。
那道緊閉的宮門被人推門,接著一群訓練有素的宮人走了進來。
溫庭瀾麵色一變,清亮的眼眸瞬間黯淡了下去,他握緊了手心,無力的咬著唇,女皇怎麼來了?
沒等他細想,一道明黃的身影走了進來,來人衣著低調卻不失華麗,臉上表情不怒自威,身後宮人侍衛圍繞。
溫庭瀾默默起身走上前,跪下,“庭瀾叩見女皇。”
女皇沒開口,他也不敢抬頭,也不知蕭姑娘可來了,女皇身邊高手無數,他祈禱著千萬彆撞上了。
幾聲沉緩的腳步聲起,而後人影落在了溫庭瀾身前,一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庭瀾,孤說過的,對孤你可以不行禮。”
溫庭瀾低著頭不語,他不是溫玉華,更不願意背著溫玉華的影子過活。
女皇歎息一聲,“起來吧,你和你哥哥真是一點都不一樣。”
“謝女皇。”
溫庭瀾依言站起身,恰好看到了女皇眼中的深情與懷念。
他自然知道那是對哥哥的,可也因此,他更惡心了,溫玉華隻是去求醫了,又不是死了,可她眼中一邊深情,卻又一邊將和溫玉華相似的他,放進了宮裡。
溫庭瀾理解不了她這種做法,隻覺得惡心,若是他喜歡上一人,縱使那人消失於世,他也絕不會去彆旁人身上找心上人的影子。
這樣不僅侮辱了這份愛意,也是侮辱了心上人。
為防止自己眼中的嫌惡被女皇察覺,溫庭瀾默默低下了頭。
溫庭瀾住的是偏殿,因著剛才在等蕭浮白,所以門是開著的。
女皇眼神掃過,空蕩蕩的偏殿很是顯眼,她像是沒看到般平靜的移開了眼。
女皇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庭瀾近來住的可還習慣?”
“若是不習慣。”女皇朝溫庭瀾走近了幾步,手伸向他腰間,“可與孤說。”
看著那隻伸向自己腰間的手,溫庭瀾頓時警鈴大作,他腿一彎,順勢跪倒在地,“謝女皇厚愛,但庭瀾現在住的很好。”
他住的如何,女皇怎會不清楚,無法是想逼他求她,溫庭瀾心中清楚,一旦自己開了口,那便是默認,再沒回頭之路了。
他入宮三月,早已見識到了皇宮的厲害,隻要有一絲可能,他都不願與這裡扯上關係。
手沒落到他腰身上,女皇眼中有過一瞬不悅。
但不悅很快便被興味取代,她本可以直接對他用強的,但那樣太沒意思了。
溫庭瀾的久拒,激發了她的好勝心,在皇宮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沒了她的寵愛,他將寸步難行,她倒要看看,他還能堅持多久。
讓高傲的鶴兒低下頭來求自己,光是想想那場麵就讓人興奮。
溫庭瀾伏地,額頭冷汗淋漓,他知道自己又將被罰了,隻是身後的傷還沒好,再次挨打於他就是雪上加霜。
但路是他自己選的,再疼他也要咬牙忍下來。
自半年前登基以來,從未有人敢忤逆她的話,如今被他拂了麵子,女皇臉上雖然沒表現出來,但心中多少是有幾分不喜的。
女皇轉身離開,隻是離開時朝身側的明環使了個眼色。
明環在女皇還是太女時,便跟在其身側,自然明白女皇的意思。
等女皇走遠,明環上前來,她看著跪地的溫庭瀾歎了口氣,她自小跟在女皇身邊,有些事自然比局中人看得更清。
女皇也許沒那麼喜歡溫大公子。
對溫二公子如此,真的隻是因為他像溫大公子嗎?
但女皇是天下之主,女皇的決定,豈能容她質疑。
“溫公子禦前失儀,罰跪兩個時辰。”
溫庭瀾鬆了口氣,原以為還要承受鞭刑,跪兩個時辰相比鞭刑容易不少。
“謝女皇開恩。”
明環就安靜站在一側,為他計算著時辰。
蕭浮白來時,罰跪還未結束,她隱匿在屋頂,看著院中跪地的人她忍不住嘖嘖稱奇,當真是個小可憐呐,不過是第三次見麵,她已經撞見他兩次挨罰了。
現在有人在,她不好現身,便隻能在屋頂等著罰跪結束,怕懷中的荷葉雞涼了不好吃,她抱緊了幾分。
所幸,她沒等太久。
“溫公子,時辰到了。”
話畢,明環就要離開,但走了兩步,她又停下來,好心道,“溫公子,有時候一味反抗並不是好事。”
溫庭瀾聽之,心中沒有多大的波動,“多謝指點。”
知道他沒有聽進去,明環無奈的搖了搖頭,言儘於此,受罰的又不是她。
宮門一被關上,蕭浮白便飛身而下,她走到溫庭瀾身後,戲謔道,“還不起來?跪上癮了?”
罰跪雖說比挨打好,但一點兒也不輕鬆,現在他的膝蓋又冷又僵,感覺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他可憐道,“我起不來。”
蕭浮白瞬間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戲謔的表情一變,“等著。”
她蹲下身,手往他膝蓋處一摸,入手一片冰涼,與冰塊無異。
“這麼冰,能起來才怪。”
“我扶你起來,你能走嗎?”
溫庭瀾嘗試著動了下,完全動不了,他搖搖頭,“不能。”
“得罪了。”
蕭浮白將手中的荷葉雞塞到他手中,沒等他反應過來,便一把抱起了他。
身體懸在半空中,耳側是她有力的心跳,後知後覺的溫庭瀾終於回過神來。
這是他第一次與女子如此相近,總歸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紅暈爬滿了他頸間。
知道她這是不得已而為之,溫庭瀾強迫自己放鬆下來,隻是拿著荷葉雞的手卻繃得緊緊的。
蕭浮白走的很快,卻也很穩,很快就到了屋中,她將他放到凳子上。
“坐好,彆摔倒了。”
“好。”
確認他坐好了,蕭浮白才小心的放開他。
她在另一側坐下,手撐著下巴,好奇的盯著他。
溫庭瀾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摸向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
“那你為何盯著我看。”
蕭浮白懶懶散散的應道,“這麼慘的小可憐可不多見,自然是要多看上兩眼。”
知道她這是在打趣自己,溫庭瀾默默移開了臉,他也覺得自己過得挺可憐的。
“你也覺得,是吧。”蕭浮白哈哈一笑。
她拿過桌上的荷葉雞,撕開外麵包著的荷葉,雞肉的香味瞬間飄散開來。
溫庭瀾被這香味勾起了肚子裡的饞蟲,他抬眸,目不轉睛的盯著。
這次,蕭浮白沒在打趣他,而是利落的扯下一隻雞腿給他,“吃吧。”
他接過,“謝謝,以後我會報答你的。”
蕭浮白被他的話逗樂了,“報答?你要怎麼報答?”
溫庭瀾認真思考了一番,也沒想到自己可以怎麼報答她,他固執道,“反正我會報答你的。”
“行行行。”
蕭浮白不以為意,連自身都難保了,還想著報答她呢,他還是先照顧好自己吧。
美味的荷葉雞被兩人分食而儘,吃飽的溫庭瀾舒適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好久沒這麼滿足過了。
眼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了,蕭浮白起身準備離開,“明日再來看你。”
溫庭瀾眼眸亮晶晶的,“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