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沈明恒看重他?解縉也就隻好多花兩分心思。不然,要是殷齊死在盛京,沈明恒說不定會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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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城城外的十裡亭,殷齊已經在此等候。
為了做戲做全套,他已經換上了素白的囚服,發冠也被摘下,頭發整齊披散在肩後。
滿臉笑意的沈明恒拉著垮著臉活像是被欠了錢的解縉,步履歡快地趕來,連此地本應充滿的彆離悲情都被衝散了些許。
殷齊原本也有些對前路的惶恐與茫然,正不知所措時,遠遠看見他們的身影,於是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笑容。
沈明恒上下打量他,半晌,語氣帶著微微的歉然:“殷齊,委屈你了。”
殷齊搖了搖頭。
“我知道這事兒危險,前路未卜,這時再問你是否願意未免虛偽。”沈明恒雙手平舉,長袖逶迤輕展,鄭重拱手:“此行珍重,平安歸來。”
殷齊又搖了搖頭。
沈明恒從一開始就沒給過他拒絕的餘地,但這人神奇得很,他最初是被迫為之,如今竟也心甘情願。
“將軍先前問我是否認您為將軍,我不曾回答。如今我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我怕我再不說便來不及了。”
他忽然俯身跪倒,以額觸地,“屬下,拜見主公。”
他將去往遙遠的盛京,與岷城隔著快馬加鞭也要八日的距離,他大概沒辦法在沈明恒正式嶄露頭角時第一時間送上他的祝福。
也許那時,他隻能在波詭雲譎的皇宮之中,戴著厚厚的假麵,裝作不屑一顧,連欣喜都不敢流露。
可他分明是最早簇擁在這人身邊的人之一,他本來應該有參與慶功宴的資格。
殷齊並非不願意離開,他隻是有些遺憾,也有些不舍。
他抬起頭,露出幾分笑意:“主公保重身體。”
好像沈明恒身邊的人,說的最多的不是祝他鵬程萬裡,也不是敦促他克己清正,而不過是保重身體、平安康泰。
第101章 將軍何故不謀反(15)
沈明恒與解縉目送著殷齊翻身上馬, 馬蹄踏葉,人向遠方。
解縉跟在沈明恒身後慢慢往回走,像是談笑般隨意提起:“對將軍的稱呼越來越多了, 您不打算管管?”
將軍、小將軍、公子, 如今又多了一個主公,也難為這人聽起來不覺得混亂。
沈明恒無所謂:“反正最後隻會有一個稱呼,現在想叫什麼就叫什麼吧。”
解縉翻了個白眼,然而眼中笑意盈盈,不見分毫不滿,他輕笑一聲:“狂妄。”
還能是什麼稱呼?自然是“陛下”。
他們倆是騎馬來的, 兩匹馬就栓在旁邊的樹上。
沈明恒撫著馬鬃,忽然沉痛地叫了一聲:“先生。”
解縉莫名其妙, 心中有種不安的預感, “怎麼了?”
“其實我有一件事情瞞著你。”沈明恒真誠道歉:“你不要生氣,我回來之後再向先生告罪。”
解縉緩緩皺眉, 不安的預感越來越濃重, “什麼意思?”
他不怎麼生氣,畢竟作為主君,沈明恒既有本事也有主見, 有些事情不願叫下屬知道自然無可厚非, 解縉隻要確認不是不信任他就好。
他真正疑惑的是這句“回來之後”。
從哪裡回來?沈明恒要去哪裡?
解縉還沒來得及思索出什麼, 就聽沈明恒雀躍地喊了一聲,“長真,走!”
解縉下意識抬頭,隻見長真手腳並用, 背著包裹爬上了那匹原本屬於他的馬,而後沈明恒腰間長劍出鞘, 斬斷了纏繞在樹上的韁繩。
“駕!”
少年聲音清亮歡快,提著劍策馬與解縉擦肩而過,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遠方,原地隻留下一片飛揚塵土。
解縉:“?”
解縉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有些呆滯地看向隨行護衛的將士:“他們這是做什麼?”
將士們比他還茫然,磕磕絆絆道:“不、不知道啊。”
沈明恒什麼毛病?臨時起了賽馬的興致?
失去了代步坐騎的解縉臭著一張臉回去。
這時候他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直到回去之後下人送上了沈明恒離開前給他留的信,他又不信邪地等到入夜,才終於心驚膽戰地意識到,沈明恒這次出門,居然真是一個按月計算的長期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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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城派使者去平城的目的很單純,不是苗所江的謀士所預料的來挑撥關係,事實上,他們隻是來做生意而已。
從前這二十萬大軍有來自朝廷的補給,如今沈明恒反叛,小小一個岷城暫時供不起突然增加的二十萬張嘴,隻得另尋出路。
起碼先將今年的難關度過。
岷城的土地不算貧瘠,明年將士們一起開耕播種,至少自給自足不是問題。
他們暫時不缺錢,但沈明恒花錢大手大腳,這些錢估計也花不了多久,所以這次岷城使者拿出來與平城交易的物品是武器和盔甲。
——感謝趙昌,禍到臨頭闊氣了一把,他們軍備還算充足。
岷城使者是帶著誠意來的,但是夏侯斌很警惕。
他熱情地招待了使者,轉頭就和自己的部將商量:“沈明恒是不是有病?他是真心要拿武器做交易的嗎?”
現在這個時代,武器是比金銀還有重要的硬通貨。
何況苗所江對岷城蠢蠢欲動,大戰一觸即發,這種時候沈明恒要賣武器?想要錢也不是這種找死的要法。
部將拍著胸脯:“主公放心,他周圍連個倒夜壺的小廝都是我們的人,今晚我就把他灌醉,不出三天,一定把他來這的真正原因打探得一清二楚!”
部將隻是大放厥詞下的隨口說說,結果連三天都沒用上。
第二天剛破曉,他就帶著一身未散的酒氣來找夏侯斌彙報了。
“主公,屬下知道啦。”部將像是還沒醒酒,帶著異樣的興奮,“我問出來了,岷城使者隻是順便來交易糧食的,他真實的目的是來找一個人,如果不能活捉,那就殺掉他。”
夏侯斌不由得好奇:“找誰?”
部將道:“那使者也不清楚,他說是沈明恒暗中吩咐他的,令他尋找一個喜著白衣,竹簪束發,腰佩一枚墨玉,白紗覆麵,看上去年不過二十的少年。”
這一聽就不是他們這些武將會用的服飾,太不方便動手了。
“文人?少年?沈明恒為何要殺他?”夏侯斌愈發奇怪。
“屬下不知。”部將撓了撓頭,“聽使者說起時,感覺沈明恒很是忌憚他,大抵是有仇吧。”
沈明恒雖然在他們反王之中不被看起,但也不是什麼易於相處之輩,等閒人連見他的機會都沒有,更彆說是得罪他了。
那麼這位不知名姓之人究竟是做了什麼,居然能讓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