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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討沈明恒仿佛成了一項正義之舉, 更重要的是,他手底下無力掌控的那二十萬大軍真的很誘人。

於是沈明恒在反王中的吸引力甚至超過了梁朝皇帝和傳國玉璽,離他最近的苗所江更是蠢蠢欲動。

畢竟切實能拿到手的實力好處比一個象征要強得太多,若非苗所江剛拿下焦寧郡還在消化戰果, 早就一鼓作氣拿下沈明恒了。

目前的情況很危急,係統看向皺眉沉思的沈明恒, 請示道:[宿主,開掛嗎?]

沈明恒沉默了片刻,神情怪異地向係統確認:[六兒,是我眼睛出問題了嗎?我現在有多少兵力?]

可是你接收劇情靠的是腦子,不是眼睛。

係統欲言又止,它又掃描了一眼劇情,確定道:[二十萬。]

兵力在反王之中都算數一數二,但是沒什麼用,軍中做主的人是曾經的沈家舊部,而他們如今對沈明恒可不怎麼信服。

嚴格說起來,他就是個光杆司令。

沈明恒問:[你的意思是,我現在開局一座城,二十萬大軍,唯一的問題是風評不怎麼好是吧?]

[啊?]係統覺得不對勁,又不知道哪裡有問題,[……是?]

沈明恒一臉沉痛,[他們對本將軍有誤解,罷了,朕下罪己詔吧。]

係統:[?]

係統:[……]

沈明恒睡不著了,索性起身燃起火燭,借著原主的記憶整理目前局勢。

門口守夜的小廝聽到動靜,猶豫著敲了敲門:“公子?”

“你自去休息吧,這裡不用你伺候。”隔著一扇門,沈明恒的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一點都沒有深夜時分的困倦。

小廝不知道這大半夜的沈明恒又起了哪門子興致,他應了聲“是”,還是老老實實地守在門外。

還在京都時他就是沈明恒身邊的小廝,沈明恒這次出征把用慣了的下人廚子都帶上了。顯然不是因為軍中無人可用,純粹是他自己的毛病。

這也是將士們對他不滿的一點,他們是去打仗,不是去郊遊,吃不了苦的人不配上戰場。

還是那句話,沈明恒一點都不像沈家人。

*

火燭燃儘,天光破曉。

沈明恒放下筆打了個哈欠,感覺到了幾分困倦,見天色還早,他躺回床上決定睡個回籠覺。

剛閉上眼就聽到門口有些許細微的嘈雜聲,似乎是兩個人在糾纏。

解縉一大早就來了沈明恒屋外:“在下有要事求見將軍,煩請通報。”

小廝有些為難:“解先生,公子還未起……很緊急嗎?可否等晚些再來?”

謝縉頓時愕然,“還未起?”

現在雖然算不上日上三竿,但軍營之中這個時間都開始晨練了,沈明恒身為一軍主將,居然還在睡覺?

解縉歎了口氣,對沈明恒的失望又多了幾分。

他是沈緒的摯友和軍師,想也知道,如果不是關係特彆好,他也不會在這個時代放棄考取功名,跟著沈緒四處征戰。

名將對一場戰役的結果是有預感的,沈緒提出送他離開時他就知道沈緒必死無疑。

沈緒說他放心不下他的兒子,那或許將是他們沈家唯一存活的子嗣。

解縉知道這隻是個借口,可他留下除了多搭上一條命外改變不了任何戰局,更何況,摯友的孩子才是個十五歲的少年。

他們已經過了執著同生共死的幼稚年紀,解縉道彆了摯友,順從地跟著沈緒的安排離開,像是提前出席了他的葬禮,清醒著生離死彆。

解縉也說不清,他在輾轉來到沈明恒身邊時,有沒有那麼一絲期待過在這個孩子的身上看到摯友熟悉的影子。

然而很可惜,除了樣貌,半點不相似。

最讓解縉心寒的是,這個在盛京的紙醉金迷中長大的少年,似乎也在耳濡目染下覺得武將天然低人一等。

滿口之乎者也,覺得不識字簡直罪大惡極,而隻會打打殺殺更是粗鄙不堪。以至於他雖然領兵出征,還是讓身邊人稱呼他“公子”而非“將軍”。

這個發現讓解縉如墜冰窖,隻覺渾身血液都凝固停滯,那寒意滲入骨髓,唯有呼吸滾燙。

他察覺到一股極大的、難言的心痛與憤怒。

——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看不起武將,可你是沈家人,你是上將軍沈緒的兒子,唯獨你不可以!

也是在察覺到這一點後,解縉徹底決定放棄。

解縉對沈明恒已經不抱任何希望,所以他這次是來辭行的。

他好好地把沈明恒帶到了岷城,也算仁儘義儘,不打算繼續委屈自己跟在這人身邊。

雖然答應了沈緒,但解縉覺得,真要論起在沈緒心目中的地位,他與沈明恒孰優孰劣還未可知。

“長真,請先生進來。”沈明恒出言打斷了門外的對峙。

他睜開眼,方才的困倦一掃而空,眸中一片清明。

在忙正事的時候,他似乎永遠精力十足。

小廝鬆了口氣,他應了聲“是”,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側身引解縉進去。

沈明恒在桌案旁朝他們投來一眼。

他昨晚起身時原主本來已經睡下,束起的頭發被放了下來,如今就隨意地散在肩後,身上簡單披了一件外袍。

他整了整衣袖,似乎也覺得不太妥當,不由得微微一笑,歉然道:“剛起,還未整頓衣冠,失禮了,還請先生不要見怪。”

居然十分禮貌,解縉一時恍惚。

屋內有些昏暗,長真快速拿了新的燈燭點亮。

沈明恒隨手把桌案上淩亂的紙張攏到一邊,“先生,坐下說。”

解縉注意到長真手邊正在收拾的舊燈燭已經完全燃儘,他有些訝然,“你昨晚一夜未眠?”

沈明恒房間裡的蠟燭每天都會換新的,沒有大半個夜晚都燒不了這麼乾淨。

沈明恒不以為意地“嗯”了一聲,耐心地等著解縉的下文,“先生,敢問何事指教?”

十五歲的少年眉眼還帶著稚氣,眼神卻沉穩,解縉回想起這段時間相處過的沈明恒,印象中好像沒有這樣的眼神。

他沒養過這樣年紀的小孩,不知道一天一個樣算不算正常情況。

解縉不知為何說不出口,他吞吞吐吐:“其實,在下是來……”

他目光飄移,忽然瞥見了沈明恒手邊的一遝紙卷。

黑色的墨跡斑駁交錯,密密麻麻,顯然是沈明恒一晚上的成果。

解縉輕咳一聲:“我能看看嗎?”

沈明恒:“?”

沈明恒有些疑惑,但出於對謀士師長的尊重,他還是推了過去:“當然,先生請。”

解縉接過,一張一張看得仔細,他的呼吸漸漸粗重,連手指都微微顫抖起來。

這上麵每一張紙卷都記載了一路反王,兵力數量、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