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隻是一種猜測,唐昀也並沒有具體展開,剩下的篇幅主要都在說讓她注意安全,錦衣衛由她指揮一類。
不過三年這個時間段,好像還真有點意思。
那如果這一切都是針對他們兩個穿越者布下的局,那說明背後的那個人一定是知道什麼的,那現在僅有的信息裡,還有誰跟“穿越”能沾上邊?
對了,西南!
徐霽雲驀然抓緊手中的信箋,迫切地問施延:“西南叛軍是不是三年前起勢?”
按史書,關於西南叛軍的最初記載是在貞和十六年,也就是大概三年前的樣子,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徐霽雲覺得自己仿佛有些頭緒,但是都是零散的點,找不到一條明確的主線把所有的事情連綴起來。
“臣不知。”施延慚愧地低頭。
錦衣衛隻負責宿衛宮禁,不掌兵務,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行,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她焦急萬分,一邊匆匆翻找筆墨紙硯一邊對施延說:“我即刻一封,你一定要親呈皇爺,不要耽誤。”
提筆寫了兩行字,她忽然覺得不對,抬眼看了一下唐昀的那封書信後才驚覺,唐昀給她的這封書信用的是簡體字加橫向書寫,怪不得她讀起來這麼順暢。
可她是曆史學出身啊,基本的古文閱讀能力還是有的,唐昀乾嘛要這麼大費周章?
是了,是了,要這樣寫,要這樣寫。這樣萬一書信被人發現,還能起到一層保密的作用,說不定就扯到微言大義的什麼地方去了。
想到這兒,她匆忙把寫好的字勾掉,並著唐昀的書信一起對著燭火燒乾淨了,另外取了一張乾淨的紙,按現代白話文規則又寫了一遍,有的地方還用簡單的拚音和英語來混淆視聽。
當然,現在的徐霽雲不會想到,在五百年後,當考古學家搶救性挖掘了陳中宗唐昀的陵墓後發現這封奇葩的書信後有多想罵人,成為考古學界的未解之謎之一。
寫好後,她小心疊好交給施延,囑咐道:“務必馬上交給皇爺。”
“這……”施延接過信,表情卻為難,“臣奉命保護姑娘,此番送信離去,實為抗旨,姑娘在此無人照應,這要是有個萬一,臣恐怕無顏麵見天子。”
徐霽雲還真沒怎麼考慮過自己的安全問題,聽他這麼說,隻好拿出袖中藏著的玉扳指,狐假虎威地施壓:“此物乃皇爺親賜,你今日不聽,同樣是抗旨。”
看施延依舊不肯鬆口,她又問:“潛入府中的錦衣衛有幾人?”
“不過八人,有一半在找機會接近李子庚,還有兩人盯著李秉德,隻有錦衣衛同知錢襄與我一同保護姑娘。”
“這就夠了,如今還是查案要緊,你隻管送信,皇爺要問,隻說是我逼你的就是,所有後果,我一力承當。”
施延真想再給這位徐姑娘跪下一次,他也不是個傻子啊,皇爺對這位姑娘是什麼態度?為了她連西南軍務都不管,在此盤桓不說,連隨身的扳指都這樣隨意給了出去,恐怕任務失敗了還不要緊,但一旦這位有個什麼閃失,他的人頭可就難保了。
沒辦法,人家兩個人是神仙鬥法,遭殃的是他這個小鬼,施延隻好咬咬牙答應下來,希冀千萬不要出什麼意外。
眼看著兩個侍女要悠悠轉醒,徐霽雲催促道:“快走吧,不然就是抗旨。”
臨走前,施延問了一句:“姑娘,這兩個人該怎麼處置?”
他這一問,徐霽雲看著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兩個侍女也犯了難,這兩個侍女一會兒醒來後,該怎麼穩住她們呢?
利誘?她身上值錢的東西隻有唐昀給的玉佩和玉扳指,無論給出去哪個日後都是天大的麻煩。
那就隻能威逼了,這兩個侍女和她沒有根本利益衝突,她們無緣無故遭到襲擊沒有儘到職責,說出去自己也難辭其咎,要是能借此機會把她們綁上船,之後行事也會容易一些。
施延不說話,默默把手背後,徐霽雲經過這兩天的相處,大概也對錦衣衛的武功路數有一定了解,怎麼動不動就要拔刀呢?
目光掃到了桌上的飯菜,她忽然計上心頭,問道:“大人隨身有沒有帶著什麼傷藥補藥一類的,最好苦一些或者刺激一些。”
施延在腰間摸了摸,道:“有倒是有,但禦賜的所剩無幾,其餘的都粗糙,恐傷姑娘萬金之軀,姑娘若需要,臣回稟皇爺,再給姑娘拿一些好的就是了。”
雖然知道施延會錯了意,徐霽雲還是覺得哭笑不得,就算是她要用,怎麼同樣都是藥,彆人能用,她就用不得?
“平常的拿一些就是了,不是我自用,你放心。”她實在來不及和他拉扯什麼是平等之類的話,解釋道。
施延這才萬般不情願地把傷藥奉上,這真不是他小氣,一旦這位姑娘因為用了他給的藥有個什麼閃失,那他就真的是罪上加罪百口莫辯了。
就算今上聖明,不加追究,他又有什麼顏麵再見君王?
徐霽雲接過藥,再三跟施延確認過即使是健康人服用也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麼傷害後,才取出兩丸來分彆給兩個侍女塞進嘴裡。
說來真是巧的不得了,才剛把藥塞完,兩個侍女就醒了,各個捂著後頸麵色慘白,隻知道愣在原地哆嗦。
徐霽雲沉下臉,學著唐昀的樣子麵無表情地起身,居高麵下地看著她們,威脅道:“既然醒了,有件事要和二位商量清楚。”
“你們大可將今日之事如實稟報,但說了之後,李老爺會怎麼處置二位,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你剛才喂我們吃了什麼?”一個侍女哆哆嗦嗦地問。
徐霽雲拿起剪子,將燃燒成黑色的燭芯一下剪斷,微笑著說:“一些防止二位說出真相的藥罷了,至於什麼後果,二位說出去後自然就知道了。”
兩個侍女聞言,先是驚恐地扣嗓子,片刻後,其中一個機靈的強笑著對徐霽雲說:“姑娘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們既然與了姑娘,就是姑娘的人,哪有什麼告密的說法呢?”
另一個不解地瞪大眼睛,想要反駁,卻被先開口的侍女暗中掐了一把,搶先說:“我們都是真心跟隨姑娘,求姑娘賞我們一條命吧。”
徐霽雲微笑著放下剪子,說:“你們放心,咱們若都是自己人了,我當然不會為難兩位。”
施延站在一邊,默默把已經背到身後握住刀柄的手收了回來,對這番操作簡直是歎為觀止。
要麼說皇爺這麼欣賞這位姑娘呢?看看人家這腦子,這氣勢,真有兩分皇爺的風範,就是上京那些名門貴女,又有幾個能做到這樣臨危不亂?
他是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一半,才悄悄退出去。
唐昀收到信的時候,正散漫地坐在一身血跡的黑衣人麵前,吹著浮在茶水上的茶沫。
如果忽略他手邊擺放的刑具和對麵連連慘叫的黑衣人,倒就真像是一個風流倜儻的富家公子了。
施延硬著頭皮走進去,剛想把信拿出來,就見唐昀起身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問:“徐姑娘讓你回來乾什麼?”
施延把書信奉上,還不忘給自己辯解兩句:“這是姑娘親筆信,命臣星夜送來,不得延宕。”
唐昀接過來看完,小心地把信收好,麵色凝重:“你去轉告姑娘,就說我知道了,讓她千萬一切小心。”
看了一眼施延,又補充道:“務必一切以徐姑娘的安危為先,其餘的事都可以商量,若姑娘不願,隻說是朕的命令。”
看吧,果然把她夾在中間了,施延心裡有苦說不出,想了想對唐昀說:“臣鬥膽,向皇爺求一句話。”
唐昀習慣性地去摸玉板指,感受到空落落的觸感後,無聲地握緊了拳,說:“你但說無妨。”
“姑娘身份尊貴,又有皇爺親賜的信物,臣不敢僭越,請皇爺允臣便宜行事。”施延以頭觸地,請求到。
就算再賞識,這恩寵給的也太過,連象征權勢的扳指都能隨意給了出去,不是明君之舉,他們這些聽命辦事的錦衣衛哪裡敢不聽。
到時候要是他依命而行,可千萬彆再給自己背上一個藐視君王的罪名。
“朕可以給你這個權力,”唐昀闔上眼,半天才說:“隻是有一條,無論如何,不能傷了姑娘。”
他知道徐霽雲是怎樣的人,如果真到了那一刻,恐怕沒有不用強迫手段,她是不會乖乖回來的。
皇權在彆人眼裡,是不敢逾越的高峰,在她眼裡,如果不能為天下謀福,就比強盜土匪更加可惡。
“皇爺信重,臣定不辱使命。”
唐昀轉身離去,繡著織金暗紋的袍角動了動,說:“你退下吧。”
這邊,徐霽雲也沒閒著,把兩個侍女扶起來,很溫柔地問:“兩位叫什麼名字啊?”
兩個侍女哆嗦著,差點又跪下,經過剛才那一番威脅後,現在徐霽雲再溫柔,在她們眼裡也可怕的很。
“奴婢舒窈。”那個機靈的侍女答。
“奴婢舒皓。”另一個侍女咬了咬唇,膽怯地說。
徐霽雲眼睛亮了,感慨道:“月出皓兮,舒窈糾兮。真是好名字。”
想不到這李府裡麵的人文化素養還都挺高。
“姑娘有話直說就是,我們姐妹一定據實相告。”舒窈打斷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