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你瘋了?”唐昀擰眉……(1 / 1)

金縷歌 佩玖要當卷卷心 3745 字 10個月前

“你瘋了?”唐昀擰眉看著她,厲聲嗬斥:“這件事輪不到你以身試險。”

“唐景明。”徐霽雲念著他曾經的名字,一字一頓,不卑不亢,就像曾經無數次那樣。

她說:“這件事起因在我,到了現在,我像個縮頭烏龜一樣縮在這裡靠著你的保護,可那些錦衣衛呢?沈淵重傷,李子庚前程未卜,我怎麼敢獨善其身?”

“他們是什麼?”一句話出口,唐昀忽然愣住了。

他本來想說,君君臣臣,本就是臣為君死,有什麼不對?可是話到嘴邊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和徐霽雲都曾經生活在那個平等的時代裡。

“他們是人,和你我一樣的人。”徐霽雲迎著他的目光微笑,“沒有誰該為了誰犧牲啊。”

歎了口氣,她又說:“我不相信你不清楚,這件事由我出麵是最快的解決方法,可你為了我一個人的安危,不惜延誤西南軍情,還拖著這麼多無辜的錦衣衛手上,我於心有愧。”

閉上眼睛,唐昀語調沉痛:“你就不考慮,如果有意外該怎麼辦?”

徐霽雲灑然一笑,豁達到讓人害怕的地步,說:“那也是我的事,又何必連累彆人呢?”

唐昀徹底沉默了,不是因為不理解,而正是因為太理解。

他太清楚他的小雲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冷靜又善良,可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封建王朝,這樣的平等觀念與善良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正在猶豫,徐霽雲傾身握住他的手——很難想象這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君王的手,布滿了細細密密的傷痕和厚厚的老繭。

一種名叫愧疚的情緒在她的心底潛滋暗長。

“景明,我知道你的顧慮,可我們每個人都要有每個人的擔當,你是這樣,外麵的錦衣衛也是這樣,我不能一直被你們庇護。”

她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他們既然這麼大費周章,恐怕暫時還不想要我的命,所以,你放心,我可以的。”

“好,我答應你。”唐昀聽見自己如是說,短短幾個字,卻好像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道理誰都明白,但隻有真正走到這一步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進退兩難。

“那你打算怎麼辦?”唐昀的聲音很艱澀。

徐霽雲垂下眼睛,朱紅色的蠟燭靜靜燃燒,半透明的蠟油在搖曳的火光下滴落,像是一滴極儘掙紮的血淚。

“李氏現在在哪裡?”她輕聲問。

唐昀低下頭:“就在趙府門前,說什麼要是不賠她錢就不走,你要去找她?”

“對,現在就回去找李氏自投羅網,然後靜觀其變。”徐霽雲咬了咬唇,說:“現在就走吧,再留也沒意思。”

唐昀看著她清瘦的麵龐,在心裡歎了口氣。

小雲,你為什麼不能自私一點呢?就像這個世界無數的達官顯貴那樣,以天下萬姓為奴婢,心安理得地踩在天下人頭上。

他平常最恨這樣的人,也最見不得這樣的官員,總是恨不得他們再公忠體國、清正廉潔一點,可真正碰到了這樣的人,卻又恨不得她自私自利,真是奇怪。

他沉吟片刻,還是把玉扳指取了下來,說:“這個扳指,是我的信物,見之如見天子,你拿著,以防萬一。”

徐霽雲接過來,努力眨眼不讓淚水滴落,接過來扳指貼身放好,強笑道:“好,我知道。”

“我會吩咐錦衣衛暗中保護,遇到危險,千萬不可逞強。”唐昀猶不放心,細細地拉著她的手囑托。

徐霽雲有些無奈地聽著他絮叨,總覺得眼睛莫名其妙有點酸,於是匆匆打斷他的話,閃下溫暖的狐裘披風,連告彆都不曾,就獨自走向了黑夜之中。

等她走到趙府門前,天色已經蒙蒙亮了,寒風凜冽,卷起她單薄的衣衫,大概正是前世地理課本上學的一天中最冷的時候。

還沒走到近前,遠遠地就看見李氏衣衫襤褸地蜷縮在趙府大門旁邊的牆根底下。

“娘。”徐霽雲猶豫了片刻,走上前去輕喚了一聲。

李氏枯樹皮一樣滄桑乾癟的眼皮掀了掀,掃了她一眼,驚的幾乎跳了起來,渾濁的眼睛本來朦朧著,這會兒也變得清明。

“怎麼是你?”李氏尖叫,活像是一隻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雞。

徐霽雲沒說話,垂下頭掩飾住眼底的情緒,悄悄握緊了藏在懷裡的扳指。

李氏看她不言語,伸手就要去擰她的胳膊,罵罵咧咧地說:“跑跑跑,我讓你跑,這幾天死哪去了?”

不過不消片刻,她就轉怒為喜,冷哼了一聲:“不過你回來的正好,這裡就是趙老爺的府邸,把你賣進去,你弟弟就有救了。”

徐霽雲心裡不屑,麵上卻不顯,學著原主在李氏麵前的樣子縮了縮脖子,諾諾連聲。

李氏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拉著她走到趙府的大門前,把門拍的震天響。

才是日出時分,但街上已經有了稀稀疏疏的行人,聽到動靜也都來圍觀,約莫是昨天看了一番熱鬨,今天過來追“連續劇”的。

門房不堪其擾,拎著一條棍子出來驅趕。

李氏也不管彆人的臉色有多難看,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諂媚地把徐霽雲往前一推,道:“這是我家丫頭,之前說好了要給老爺當姨娘的,現在回來了,您看看,您看看。”

門房瞟她一眼,微微帶著不屑:“昨日府裡進了賊人,我們家老爺被賊人所傷,誰也不見,更彆說買人賣人的事了。”

橫挑鼻子豎挑眼地打量了徐霽雲一番,又啐了一聲說:“可不能是這個禍害妨克的吧?彆沒得讓我們也粘上晦氣。”

徐霽雲依舊垂著頭,冷眼觀察著四周的變化,自動把門房話裡的主觀色彩過濾掉,大概就是昨天黑衣人那件事,看來他們之前是受了黑衣人的脅迫,現在黑衣人被抓了,也就不牽扯這件事了。

想到這兒,她裝作不堪受辱的模樣捂住臉,擠了兩滴不太真心的眼淚出來,哽咽道:“娘,趙府也不要我,可咱們之前不是跟張嬸子都說好了嗎?”

仿佛是無意之間,她點出了這個已經被李氏拋諸腦後的名字。

救子心切的李氏果然是恍然大悟,也不再和門房糾纏,粗糙的手一把扯住徐霽雲的胳膊,拉著她就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罵:“對,那個賤人答應的,我找她去。”

徐霽雲被拉得一個踉蹌,好懸沒在地上栽個跟頭,跌跌撞撞地走出了人群。

誰也沒注意到,在一旁圍觀的人群裡,兩個微服便裝的錦衣衛對視一眼,悄悄跟了上去。

張嬸子真不愧是此地根基最為深厚的人販子,單從居住的位置上就能窺知一二,趙府是富商大賈,府邸的地段也自然繁華,而張嬸子住的地方就在趙府附近,可見其財力。

隻不過在這麼富貴的地方住著,前來開門的張嬸子卻滿臉愁容,眼底的烏青即使蓋了厚厚的脂粉也依舊擋不住。

當然,這樣的情況在她看到徐霽雲的那一瞬間就變了,似乎是如釋重負,又似乎是喜出望外,抓住徐霽雲的速度比李氏還快。

徐霽雲直覺這裡麵有鬼,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真相,耳邊聽得李氏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也沒有重點,終於忍無可忍,先發製人。

“張嬸子,趙府的人嫌我晦氣,不願意要我,您人脈廣,看看能不能把我介紹到彆的地方,我弟弟的官司明天就要升堂了,這要沒錢,可怎麼辦啊。”

說完,以手覆麵,泫然若泣,好不可憐。

李氏的話被打斷,臉一下就拉了下來,不過見徐霽雲說的話在理,也顧不上跟她計較許多,點頭如搗蒜:“對對對,您幫著想想辦法。”

張嬸子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說:“十五兩銀子,除了趙府,你也不看看哪家還給得起。”

徐霽雲冷眼看著,這個張嬸子表麵上這樣不屑又為難,但一雙眼睛卻緊緊粘在徐霽雲身上,好像是生怕她再跑。

既然如此,那我也詐一詐你。

徐霽雲眼珠轉了轉,委屈巴巴地說:“既然您也沒辦法,那我跟娘隻好先走了。”

話是用來詐張嬸子的,李氏卻先跳了出來,指著徐霽雲鼻子罵:“沒良心的,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幫你弟弟。”

扭頭對張嬸子更加諂媚地笑:“您想想辦法,能賣多少賣多少,我求求您,求求您了。”

說完,膝蓋一彎,竟然直接要扯著徐霽雲跪下,哪裡還有昨天在趙府門前撒潑打滾地囂張氣焰。

張嬸子也不推脫,心安理得地受了李氏一跪,很善解人意地說:“我這一時半會兒也沒有辦法,不過你要是急著用錢,我先給你十五兩銀子墊著也不是不行,不過前提是,她要留下。”

張嬸子塗著猩紅蔻丹的指甲幾乎要戳到徐霽雲臉上。

李氏歡天喜地地應下,從張嬸子手裡接過了十五兩銀子,連頭都不回,就急匆匆地朝著縣衙的方向飛奔而去。

她這一走,隻剩下張嬸子和徐霽雲兩個人麵麵相覷。

徐霽雲怯怯地抬頭,裝作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問:“張嬸子,求您想想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