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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曦仿若靈魂出竅般,注視著一切。
時間的流速仿佛變慢了,她看到兩把刀劍都紮在芬裡厄的左瞳裡,自己的身體在空中反弓出驚心的曲線,被骨刺穿透,飛濺的鮮血因為時停緩慢地劃出漂亮的血線。彆說,還挺有藝術感的,仿佛一頁寫意的潑墨畫,隻不過用紅色墨水畫成凶殺現場的那種。
“你說地獄笑話的能力每次都能震驚到我。”小八的聲音響起。
“你怎麼還在?”
“你的靈魂在哪,我就在哪咯。”小八說,“彆看了。伸手,你能感受到那股力量。”
虞曦抬手,她的指尖冒出絲絲縷縷柔韌的光,輕輕動了動手指頭,她感受到了這片尼伯龍根的一切。
“對,就是這樣。閉上眼睛,找到那道裂縫,用你的能力修補它。”
她感覺到了,位於西單站附近的那道裂縫,絲絲縷縷的光線蜂擁而上,縫補了那道裂縫。
虞曦猛地睜眼,能將人殺死數百次的劇痛讓她□□出聲,“我靠……”她虛弱地罵到。
她知道這個死而複生的另一個代價是什麼了,如果有人要折磨她,隻許對她用任何致死的刑罰,她死不了也無法反抗,可怖的愈合力甚至能和那些凶器長成一體,日日夜夜,分分秒秒都忍受那樣的酷刑,永遠無法獲得解脫。
她能聽到肌腱和骨骼發出輕微的聲音,想要修複和縫補她的身體,然而穿透身體的骨刺令傷口無法愈合。
“小八,救救啊。”虞曦喊不出痛了,她隻能在意識裡鬼哭狼嚎。
她現在正在高空下墜,過度失血令她五感漸漸鈍化,眼前一陣模糊,連觸覺也在喪失。她不會死,不代表身體機能不會讓她強製昏迷。
“等等,你彆睡過去!集中精神,再用一次剛剛那種能力,我來幫你!”小八,“你想摔成一灘爛泥嗎!”
“你的形容真惡心,很好,我醒了。”虞曦咬牙用疼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還不夠,她需要拔出那把“暴怒”,隻有它才能殺死芬裡厄。
“路鳴澤!交換!”
“好嘞好嘞我的哥哥,早這樣不好嗎,白受罪了。”
路明非睜開眼睛,就像死過一次的重生,世界在他眼裡變得格外的清晰,一絲一毫一鱗一羽在他的眼瞳中纖毫畢現,這就是權與力的力量。
“真可憐啊。”他從容而緩慢地接過掉下來的虞曦,輕飄飄的,像一片秋葉。
“路明非,你······”她的聲音虛弱,毫無神采的瞳孔努力睜大,想要看清他,“我說了,我可以…解決,再等……”她每一次張嘴就吐出一口血。
“噓,我拒絕和你說話”。路鳴澤將她放到地上,輕輕一揮手,虞曦身上的骨刺猶如時光倒流一般,一根根從身上拔出來。
虞曦金色的瞳孔一縮,身體劇烈地顫抖,顯然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她劇烈地咳嗽,咳出瘀血和內臟碎片,鮮血如同小溪一般在身下彙集成小小的湖泊,任何一個醫生看了都要昏過去的確診沒救了。
虞曦喘順了一口氣,眼前一片漆黑,“你…你他媽……”
失血過多,她再也堅持不下去,昏倒在了血泊之中。
被她罵的男人沒有理會地向重新凝聚力量的巨龍走去。
男人揮手,黑箱來到他的手裡,他將以七宗罪,重現青銅與火之王的煉金領域,審判這頭龍類!
再次睜開雙眼,從寧靜的黑暗中醒來,虞曦癱軟地靠著牆壁。她不能說是清醒了,神智還是模糊的。
一鼓作氣,再而衰,她轉動眼珠都費力,不應存在的愈合能力蠻橫地壓榨她的身體機能造血和愈合傷口,抽乾了她所有的體力。
視野裡隻有那道身影,虞曦拚儘全力才能取消那道滅世的言靈,而那道人影隨意的一道指令就能撤銷掉龍王所有的言靈。
“凡王之血,必以劍終!”
路明非,或者說真正的路鳴澤雙手刀劍閃動,帶著赤紅色和熔金色的光輝,一柄一柄地審判龍王的“七宗罪”,將芬裡厄釘死在七宗罪的煉金領域中。
“真不甘心啊,人類遠遠比不過龍王的力量。”虞曦在心裡感歎。
“力量是有代價的,你要用什麼來獻祭呢?”小八淡淡地說。
神話中的奧丁為了獲得世界樹的力量,以文字漏洞的詭計將自己掛在樹上風吹雨打九日九夜,將自己獻祭給自己,最終獲得看懂符文“魯納斯”的力量。
而她將自己獻祭給了枯萎的世界樹,才能夠以一個弱小的純血人類獲得改變世界的力量。
路鳴澤張開雙臂,擁抱黑暗中的火雨,身後張開巨大的古翼,組成巨大的十字,金色瞳孔中閃爍著君主的冷酷,說出了最終審判的聖言:
“我重臨世界之日,諸逆臣皆當死去!”
路明非一直以為牛逼的是小魔鬼,他付出四分之一生命的代價請來的打手,但是這個睥睨天下的暴戾君王,原本就是他身體裡釋放出來的惡魔!
這一場複仇已經結束了,芬裡厄就要死了。
巨龍吐出了一直保護在口中的素白人體,輕輕舔舐夏彌的臉:“姐姐···醒來啦醒來啦······陪我玩陪我玩······”
龍的心智無法理解這一切,他依賴她的妹妹,手握力量和權柄,卻隻配當個寵物。
他憤怒地想要毀滅一切,又害怕得想要逃走,他像隻小狗一樣叼起親愛的妹妹,搖搖晃晃地想要離開,沒走幾步,巨大的身體轟然倒塌,蛻變為一具古銅色的枯骨。
大地與山之王——芬裡厄,死亡。
虞曦睜著死魚眼,雙手抱胸盯著走過來的路明非。
“姐姐姐姐姐······”他顯然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但是失去了權與力,他放任自己變回那個慫小孩,仿佛這樣就能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這裡要塌了,怎麼辦怎麼辦。”
巨大的石塊墜落,再也沒有鐮鼬飛出,地麵開裂,一切都在粉化,這個世界的規則正在崩潰,摧枯拉朽地絕儘生機。
“你說師兄出去了嗎,他到外麵說我們一起拯救了人類會不會立個碑紀念一下嗎?諾諾嫁給愷撒會用我倆的名字給孩子起名什麼的,什麼路曦·加圖索,哎你彆說,剛好是一個英文名欸!”路明非又開始吐槽機模式,也許吐槽就是他的人生吧。
虞曦無動於衷:“你不是挺厲害的嗎。”
“姐哪能啊,都不是我的力量。”路明非哆哆嗦嗦地靠近她,他顯然意識到現在虞曦才是他最大的靠山了。
“衣服脫了。”
“啊?”
“啊什麼啊!”虞曦翻了個白眼。
路明非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長裙已經破破爛爛的了,他紅著臉脫下外套給她,“我的衣服也壞了來著······”
“沒事,露後麵總比露前麵好!”虞曦穿上外套,捋了捋頭發,“走吧,這裡要崩潰了。”
耶夢加得在最後一刻將繭結在了楚子航身上,沉睡直到蘇醒的那一天。小八會徹底封鎖掉芬裡厄龍骨這一塊的尼伯龍根,不能白白便宜了奧丁。
“怎麼出去?”路明非緊緊地跟著她。
“坐地鐵啊。”虞曦微微眯眼,尼伯龍根那頭,頭套肯德基全家桶的芬格爾啟動了那趟列車,“楚子航還在車上?得去找他。欸?”她看到楚子航半路強行搭上了這輛突如其來的列車,“淦,他又跑回來了!”
虞曦罵罵咧咧,不知道該為這感天動地的戰友情落淚還是罵一個兩個都喜歡來送命。
燈火通明的地鐵擊飛了滿地的碎石和碎骨,自遠處駛來,車身上有人用噴漆罐刷著鱉爬一般的一行字,“COME ON,BOY!GO HOME!彆哭哦!睜開你的小眼睛看好!這就是你宿命中的SOUL BROTHER的偉大應援!”
“我靠,這麼賤的語氣好耳熟啊!”路明非大喜。
虞曦一把摟過路明非,威脅到:“龍,你殺的,我就是個啦啦隊,懂?”
“懂懂懂懂懂,我什麼都沒看到!”路明非點頭哈腰表忠誠。
“懂什麼懂,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很好!非非以後你就是我過命的兄弟姐妹了!”
列車轟然停在他們麵前,車門彈開,一個□□著上身的人影跳出來,是楚子航。
“你們……”
虞曦鬆開路明非,浮誇地一把撲上去:“師兄啊!你來救我們啦!我跟你說剛才非非超級勇猛······”她抓著楚子航的手臂,轉頭衝著路明非大喊,“還不快跑!”
路明非嘴角抽搐看著她翻臉之快,灰溜溜地上了地鐵。
一點也看不出這是個剛牛逼哄哄斬殺了龍王,拯救了北京,阻止了一場浩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