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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呆呆地看著二度爆血的楚子航展開黑紅色的“君焰”領域,他身體開始龍化,肌肉表麵覆蓋著青灰色的薄鱗,手指骨節漲大,麵骨突出,像龍勝過像人類。
不知何時,夏彌懸浮在他的頭頂,言靈·風王之瞳,波西米亞長裙漫卷如雲,她吟唱著言靈,如天使降臨,這一刻她的美讓人炫目,她是風王的女兒。
虞曦的身體在熱風的托舉下浮起,發絲飛舞。路明非呆呆地伸手接過,摸上她的脖頸,感受到了微弱的呼吸,鬆了一口氣。
不知為何,龍類沒有阻止夏彌帶走虞曦,他呆頭呆腦地看著夏彌,像是被她的美震住了。
黑紅色的氣蛇、灼熱的煤渣、金色的鐵水,以夏彌為中心旋轉,醞釀著一場滅世的風暴。
言靈·君焰,言靈·風王之瞳,爆發!
路明非扶著仍舊昏迷的虞曦,她穿著藍色的長裙,像是高原清透的藍天,和夏彌身上那件是姐妹裝。
路明非看著遠處的俊男美女,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小聲嘟囔著:“其實我支持的是你來著。”
然而,很快他就後悔了。巨龍重重地摔在月台上,路明非呆若木雞地看著夏彌的利爪穿透了楚子航的胸膛。
夏彌的真名,耶夢加得,芬裡厄的妹妹,大地與山之王也是一對雙生子。
她要吞掉她唯一的哥哥,進化為死神海拉,迎接諸神的黃昏。
耶夢加得親吻巨龍被毀掉的眼睛,神經質的又哭又笑,最後跪坐在地上抽泣起來。
“他是我哥哥啊!我為什麼不愛他?”
為了避免白王那樣的叛亂再次出現,四大君主的王座上都是一對雙胞胎,一個掌管權,一個掌管力。擁有力量的那方反而有巨大的弱點,他們生來就是準備作為食物。
青銅與火之王康斯坦丁的力量遠強於諾頓,但他生來就有殘疾,而且性格懦弱;大地與山之王哥哥芬裡爾的言靈遠超過妹妹耶夢加得,但是他心智低下,永遠隻知道“姐姐姐姐”。
要麵對諸神黃昏,戰勝他們的同類,隻能靠壓倒性的力量。耶夢加得必須吞噬芬裡爾進化為死神海拉。
但是她怎麼舍得!棄族的絕望,上千年的陪伴,最深的黑暗裡,王座上隻有王與王擁抱著取暖。
“真可憐,精分了。”路鳴澤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帶著一束純白的玫瑰花出現在路明非身邊。
“你乾什麼?你今天結婚?你到法定婚齡了嗎?”路明非上下打量他。
“白色玫瑰是送葬用的。”路鳴澤仰頭微笑。
“救楚子航的辦法我都告訴你了,something for nothing,用什麼東西交換虛無。”他孩子氣地捏住虞曦的鼻子,“哥哥,我們都要為規則支付一些代價。楚子航我建議你彆管了,四分之一條命的代價,我幫你離開這裡,捎帶幫你殺掉條龍王。真的很劃算哦親。”
路明非意識到路鳴澤是在騙他,將他引到這個龍巢裡,看著他陷入絕地,不能不用生命交換。
他猛地雙手抱頭,有什麼很重要的、他必須守住的東西,正隨著交易慢慢被路鳴澤奪走。
他絕對不能失去!
楚子航的君焰再次燃燒起來,三度爆血!
他已經陷入幾近無意識的狀態,帶血的骨刺自身體裡伸出,膝關節逆翻的雙腿,幾近化作龍類。
兩個龍類如同流星一般在巨大的空間中互相追逐、撞擊,空中紅熱的鐵屑如同精靈一般舞蹈,岩壁頂部都被君焰燒紅。
小魔鬼站在月台儘頭,狂風吹散了他手裡的白玫瑰,他在紛紛揚揚的白色花瓣裡微笑。
戰鬥終於結束了,一顆流星墜落在芬裡厄屍體上。“禦神刀·村雨”隻剩下了刀柄,楚子航扔掉它,疲憊地靠在龍的屍骨上。
永不熄滅的黃金瞳將在今天熄滅了。
耶夢加得全身的龍類特征消退,她又變回了夏彌。每一根曲線都乾乾淨淨,每一寸肌膚都瑩潤如玉。
楚子航終於想起來他被夏彌抹掉的記憶。
“我想從你身上了解關於奧丁的事。”夏彌咯咯地笑起來,“為此我甚至□□你,但是看起來失敗了。”
“火車南站和六旗遊樂園兩次都是你,你為什麼還要來救我?”
“因為嫉妒吧。但是我不救你也不會死哦。有人要保你,我讓她生氣啦。”
“‘他’是誰?”
“你沒必要知道了。”夏彌湊得裡楚子航很近,凝視著他的眼睛:“真是孤獨啊,無論是你還是她都拋棄了我。”
“純血龍類也會有血之哀嗎?”
“當然會了。”
“最後一個問題,你現在真的是夏彌嗎?”
“你問了和她一樣的問題欸。”她歪著頭,摟住楚子航,“我就是夏彌。”
她高高舉起利刃,嘶聲尖叫起來,再度變回了青麵獠牙的怪物。骨刺刺入了楚子航的身體。
忽然,進行到一半的龍化停止了,一把折刀刺穿了夏彌的後心,刀刃泛著像賢者之石那樣的血紅色。
“真不愧是最像龍類的人類啊。”她伸手,拔出了折刀,扔到了楚子航麵前。死亡已不可逆轉。但她是龍王耶夢加得。
“不要阻止我,哪怕是你,哪怕是她,也不可以!”耶夢加得嘶吼,她以無力維持龍化,身體又回到夏彌潔白無暇的狀態。
她向前伸手,溫柔地撫摸芬裡厄的頭部,聲音卻如君王般威嚴、雄厚,不容拒絕:“起來!芬裡厄!我的哥哥。吃掉我!向我複仇!迎接那一刻的到來!”
楚子航悚然,撿起折刀就要撲上去。
然而已經晚了,長舌將夏彌柔軟的身體卷入龍嘴裡。月台上狂風襲來,楚子航被展開的黑翼撞飛。
巨大的黑影在狂風中展翼,他的妹妹要殺了他!暴怒控製了他的精神,他要宣泄刻骨的仇恨。
可敬可怖的領域正在張開,威力比夏彌施展的更盛,芬裡厄終於擺脫了岩壁的束縛,重達數十噸的身軀緩緩浮空,他巨大的黑影猶如神明的威儀,鼓動雙翼,展示著各種精妙的舞姿,領域內的一切活物都將被碾碎!
“言靈·濕婆業舞。”虞曦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她扶著路明非的肩膀站起來。
“你終於醒了!”路明非本來想大喊你怎麼演了好幾集睡美人,錯過了好多劇情啦!
但虞曦麵無表情,她手心放在胸口握著什麼,眼瞳一瞬不瞬地盯著空中巨龍優美的舞姿:“嗯,我都聽到了。”
路明非看到她手心銀光一閃而過,是一把鑰匙。他不敢說了,他從來沒見過虞曦這種表情。
鐮鼬們的骨渣化為熔金色的火雨,落在他們身上,仿佛直麵一場盛大的煙火。
“我們沒法做什麼了,‘濕婆業舞’這樣滅世級彆的言靈需要很長的時間完成,那是任何生者不能踏入的領域。”楚子航抬頭看著漫天火雨,“侵入的人會像這些鐮鼬一樣。”
虞曦說到:“走吧,那裡有原型車,我們還能逃出去。”
管理局局長邊打電話邊急匆匆地下樓,跳上等在那裡的車,駕駛位的年輕公務員一踩油門,一路往西單飆車。
好在電話馬上就被接通了,她急切地說:“餘老師,龍王蘇醒了,一個超級言靈正在釋放。”
“我已經知道了,裂縫附近都疏散了嗎?”
老人的語調依舊平穩,這份掌控全局的氣度讓局長也冷靜下來,“我們強行要求那棟大廈停業了。武裝部守在附近,現在正在疏散人群,5分鐘內能夠全部撤離。”
局長冷汗涔涔,“那群外國來的混血種在也在裂縫附近死守。但是,如果真的是像‘萊茵’那種級彆的言靈······”恐怕來多少人都沒用。
“不用擔心,已經有人去解決了。”老人語調溫和,安撫道,“去做你應該做的事吧。”
掛掉電話,局長從車內的箱子拿出了槍支,坐辦公室這麼多年,她都快忘了戰鬥是什麼樣的感覺了。她長舒一口氣,不去思考跳腳的加圖索家借意大利使館施壓,這個威脅北京城的危機又要善多久的後。
“小餘,害怕嗎?”局長笑著問前方開車的年輕人。
“要說不怕都是假的。”年輕人冷靜地推了推金邊眼鏡,“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事。”
虞曦擠開萬能的理工生楚子航,自己上手調整這台原型機線路。
楚子航怔了怔,轉而幫她打下手。
她在作弊般的言靈·鏡瞳分析和複製的天賦下,雖然什麼原理都不懂,直接接通了還能啟動的那一條線路。
反正準備跑路啦,暴露一點也無所謂。
路明非接到了諾諾打來的電話,紅發女巫大吼著讓他跑的遠遠的,好不容易支楞起來的衰仔又蔫了下去。
虞曦撓撓臉,沒吃過愛情的苦的她著實不知道怎麼安慰這個蔫了好幾周的老弟,要她張口肯定是“至於嘛”、“天涯何處無芳草”這種傷人的話,隻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喜歡誰就去找她,如果你喜歡的人就要嫁人了,就跟她表白一下,哪怕要打斷她婚車的車軸也沒什麼。”危急關頭楚子航忽然跟學弟談起心來。
虞曦心說你個沒談過戀愛的母單怎麼一副經驗深厚的語調,果然是受到小龍女的刺激了吧,她幽幽探頭:“打斷車軸算我一個,我有豐厚的經驗哦。”
“你不是諾諾的好姐妹嗎,應該是伴娘團暴打我們的一員才對吧!你們兩個醒醒,彆一副被八卦之神附體的樣子啊!”路明非吐槽。
“電壓150V。”楚子航斷然下令,路明非被這神轉折一噎,推動電閘。
在楚子航的指揮下,路明非成功啟動了地鐵,驚喜的狂跳。
但虞曦和楚子航都看著他,路明非明白了這兩個人要乾什麼,他們什麼時候背著自己達成一致的?
楚子航自顧自地告訴路明非他要自信:“這是我們一起完成的任務,我們的榮譽。”
他全身生出細密的鱗片,轉身,出手猛地襲向虞曦。
虞曦微微歪頭躲過,握住他青灰色的手,黃金瞳璀璨,笑語盈盈:“師兄,你要乾嘛?”
她以前的笑眉間都帶著難以察覺的焦躁和憂慮,但是這次是她發自內心、最釋然的一個笑:“你要打暈我自己去赴死嗎?”她鬆開了楚子航的手。
楚子航發覺自己的爆血被強製停止、回退,他的視野隻剩下那雙眼睛,眼皮越來越沉重。是她的言靈!
虞曦雙手輕輕托住他的臉,凝視著他的眼睛,夏彌在生命終結的最後一刻結下了繭,純淨的龍王之血會進化他的血液,這算是耶夢加得給容器的一個補償。
“好吧,你贏了。”她小聲地嘟囔。
下次見麵估計就是被全世界通緝,夏彌隨口一說居然成真了。
“睡吧師兄,你很累了。”
她把楚子航交到目瞪口呆地路明非手裡:“看什麼看!”
“姐,姐,你,你不會也是龍吧·····”路明非瑟瑟發抖地扶著楚子航,這下唯一的戰力也沒了。
虞曦氣笑了,什麼賊喊抓賊,“龍什麼龍,我是人!真要有第三條龍,那也不是我。”
她拍拍路明非的腦袋,然後就後悔地在他身上狂擦:“你幾天沒洗頭了?”
“五天?”路明非訕訕道,“彆擦了衣服更臟······”
虞曦翻了個白眼,提著黑箱轉身:“我走了,彆擔心我,我不會死的。你也是,沒做好準備就不要和亂七八糟的人做交易。”
“再見。”
她的身影已經不見了,消失在疾馳的地鐵裡。
“姐?”
沒有應答。時速八十公裡的昏暗列車內,隻有他和昏迷的楚子航。
就好像他們正在乘坐這列古董車,穿過曆史的重重光影,駛向光明的未來。
而虞曦將被永遠的留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