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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睜開眼睛，他剛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他又想起了那個雨夜，也許是因為看了那條舊新聞。

2004年7月3日，“蒲公英”台風，000號高架橋。

堅硬的冷雨抽在他的臉上，那個男人咆哮著把長刀擲向八足駿馬的奧丁，邁巴赫車廂裡悠揚的愛爾蘭民歌消散在漆黑的暴風雨裡。

他最近好像又想起其他細節，那天雨夜裡在遠遠的高處好像還矗立著另一個瘦削的人影，影子如潑墨一般在狂風驟雨中飛舞，昏暗的夜色裡楚子航隱約看見了他的黃金瞳，遠遠地看了他們一眼。隨後人影自高空一躍而下，像暗淡的流星劃過天空，拔出武器躍向巨大的奧丁。

那個記憶很模糊，有時候楚子航會覺得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富山雅史□□說人類處於自我保護是會模糊、混淆過於痛苦的回憶的。

也許是因為太過悔恨在那個雨夜一個人逃走，所以幻想出了另一個影子和那個男人並肩作戰。

多次“爆血”後，他的血統接近失控，這個技能就像凝視深淵，你借助了魔鬼的力量，它也隨之侵蝕你的身體。

校長說克製自己，還能延長生命。但是他早已經困在暴雨的牢籠裡了。

他不知道離最終墮落還有多遠，還有多少時間。隻希望再多一點，能夠堅持到他找出那件事後隱藏的一切，知道那個男人的生死，親手向奧丁複仇。

電腦的計算已經完成，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計算結果和北京的地鐵線路完全重合。

芬格爾不在床上，出發前他多麼的不情願，這幾天倒是隻有他在陪著自己找線索。雖然絕大多數時間都是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今晚他可能真去798拜訪藝術家朋友了。

楚子航帶上網球包和黑箱，出門敲響了虞曦的房門。

裡麵沒有開燈，也沒有人開門。

外麵狂風暴雨，北京很少下這樣的雨，總讓楚子航想起那個夜晚。

也許她在夏彌家住下，今晚不回來了。

楚子航拿出手機，短信發送了他的計算結果和猜想。

深夜零點四十八分，楚子航潛行在東方廣場的地下一層，進入了地下二層的王府井地鐵站。

肩胛上的“胎記”好像被烈火灼燒那樣燙。楚子航緩緩轉身，大廳中央的抽獎轉盤重新開始旋轉，獎品變成了那輛傷痕累累的邁巴赫。

小白兔二號就位了。

楚子航低著頭，站在下著暴雨的地鐵月台上。

他如同鬼影一般，跟在加速離開的列車後，一躍而上，無聲無息地貼在列車尾部。

扳住車頂，翻身而上，行走在高速行駛的列車頂上，如履平地，尋找著敵人和適合的場地。

但隧道正在崩塌，他被迫割開車頂的，躍入其中，心跳如擂鼓，他以為空無一人的地鐵裡，擠滿了人！

言靈·君焰。

楚子航□□的上身閃動著融金般的光暉，他將燃燒的衛衣扔向那堆“人影”，在車廂間爆炸開來。

這時他聽到了尖嘯的風聲，大概隻有在龍卷風中心才能聽到那麼刺耳的風聲。

言靈·風王之瞳！

夏彌趕來了。

“言靈領域放到最大！”她大吼。

火焰在強風的催動下形成了自然界罕見的奇觀，“火焰龍卷”，數千度的高溫凝聚，火焰龍卷席卷了整個隧道，燃儘一切。

“我靠，居然還活著！”夏彌劇烈的喘息。

“你怎麼在這裡？虞曦呢？”

“師姐吃完飯就坐地鐵酒店了。但是我給你們兩個發短信都不回我，就查了你們兩個人的位置。”

“你怎麼能查位置？”楚子航一愣。

“我給你們兩個都定了搜索位置的服務！”夏彌理直氣壯的說。

“我看到你們兩個的位置都在東方廣場！我以為你們兩個背著我偷偷約會呢！”夏彌掏出一部手機，“結果隻找到師姐的手機。”

“她為什麼會來這裡？”楚子航接過，手機殼上是浮雕的“發財”字樣，掛著一個醜醜的掛墜，確實是虞曦的手機，但是回麗晶酒店怎麼會走天安門這邊。

“不知道。”夏彌皺了皺鼻子，“難道師姐也來這裡了？”

路明非摸著濕漉漉的隧道壁往前，仿佛跋涉在泥潭中。

他在網吧刷到愷撒頤和園昆明湖浪漫求婚諾諾的新聞，打了會遊戲覺得沒意思，準備回酒店看看。五天沒回去了，也不知道師兄他們任務查到怎麼樣了。

到門口剛好碰上陳雯雯，說趙孟華失蹤了，聲淚俱下地找他幫忙。

他能幫什麼忙呢？可能是上次在Aspasia一頓晚餐讓陳雯雯覺得自己有本事有路子了，可是他還是一個衰仔，場子不過是師兄們幫忙撐起來的。

路明非走出網吧，狼狽地從被路明澤打倒的小混混中逃走，一頭紮進了尼伯龍根，碰見了趙孟華和先前執行部失蹤的兩位專員。

在路明澤的幫助下，他在賭桌上打敗了荷官，終於能從這個鬼地方出去了。

他想起萬博倩走之前說的那句話，“如果喜歡什麼人，就要去找她，彆在原地等。”

真好，如果有人在外麵等他的話，他也會像萬博倩那樣什麼也不怕的飛奔過去吧。

他撲麵摔倒在一堆煤渣上，走進了那個巨大的空間，爬上月台，撲到人工開鑿出的石壁麵前摸索拍打。

“岩壁”開始震動了，片片碎石下墜，堅硬光滑的鱗片浮現，他原先以為的黃燈，是巨龍的眼睛！

然而著頭古奧莊嚴的巨龍好像智商有問題，他龐大的身軀像隻貓一樣縮起來，揮動膜翼，扔給路明非一包薯片。

“薯片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看路明非不要，他挑開包裝袋，小心地夾起比利爪小多了的薯片，放進巨嘴裡品嘗。

“你不喜歡？”龍猛地揮動膜翼，在路明非驚懼的目光裡掏出——一袋冰糖葫蘆。

“酸酸的，我不喜歡。但是是姐姐買的東西。”龍頓了頓，“你幫我吃了吧，我請你看電視。”

路明非捂臉，他真想現在暈過去，逃避可恥但有用。

龍的脊椎被困在岩壁裡，它龐大的身軀挪動，真的拿出一台18寸的老式彩電。

路明非看到月台旁堆著各種各樣奇怪的東西，都是龍的收藏，被分揀成堆的瓶蓋、煙紙殼兒、豔麗的包裝紙，這些人類世界的破爛玩意反倒比精美的金銀籌碼更讓他喜歡，居然還有一張懶人沙發，上麵還躺著一個人。

等會，人人人人人人？！

是虞曦。她陷進柔軟的沙發裡，頭發散開，身上被細心蓋著毛毯，睡顏恬靜，但她胸口沒什麼起伏，路明非一時不確定她是睡著了還是······他咽了咽口水，有點發抖。

原本還在看《賭聖》的巨龍注意到了，警惕地說：“那是姐姐要我幫忙看一會的，那個不能給你。”

他推了推路明非：“你快點吃啊。”

路明非握著冰糖葫蘆，雙手顫抖，終於意識到了它口中的“姐姐”。

這條龍，是被養在這裡的！

隧道裡吹來了灼熱的風，龍低吼著站起來，黑翼展開，將他珍藏的那堆破爛都掃到了身後，包括虞曦躺著的小沙發。

路明非哆哆嗦嗦地後退，看著虞曦無知無覺地從沙發上跌落，黑發散落一地。她的身上沒有傷口，但也感覺不到呼吸，就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人偶。

“姐，你彆嚇我。快醒醒，要打起來了。”路明非顫抖地跌坐在地，好像又回到了剛剛被混混圍毆的時候，像隻狗一樣被一腳踩到臉上。

隧道裡金屬摩擦的聲音越來越大，兩根燃燒棒被仍處，那是卡塞爾學院用於照明的標配！

楚子航壓動杠杆駕駛著鑄鐵檢修車趕來。

路明非激動得要飆淚了，麵癱師兄此刻在他心中有如神兵降世，每一根肌肉線條都美的如詩如畫，渾身都在發光。

確實在發光，暗紅色的君焰領域攜著檢修車如炮彈一般襲來，隨時都會爆炸。

路明非鬼叫一聲，跳腳地大喊：“有人有人！”

不知道楚子航聽沒聽見，路明非連滾帶爬爬下月台趴下。

楚子航脫離檢修車的瞬間，檢修車一頭裝在軌道儘頭的水泥墩上，如同一發凝固□□以完美的弧線砸向龍的頭部。

路明非意識到了，那條龍被禁錮了，他沒辦法逃跑。而要達到這樣的效果必須精確地控製速度，這個要命的關頭還能做出如此冷靜的計算，楚子航的數學居然強到了這個地步？麻蛋這就是理工男和文科男的區彆嗎。

巨龍緊緊地用雙翼抱住頭部，蜷縮起來，用龐大的身軀笨拙地遮擋住沉睡的女孩。

他還記得這是姐姐喜歡的東西，他要幫姐姐好好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