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允許你叫我這個名字的?”南星眼眸怒瞪著麵前淡然的男人。
這個名字隻有她的母親能這樣稱呼她,除此之外,誰都不可以。
沒人能代替母親在她心裡的存在。
“這個不是你的小名嗎?”宋京墨收回手嗓音依舊溫和,“名字不就是來稱呼的嗎?”
“我就是不許你這麼叫我,隻有的最親近的親人才能叫我的小名!”她攥拳,惡狠狠地威脅,“反正你不許叫,我警告過你了!”
宋京墨沒說話,房間裡安靜地隻餘炭火盆燃燒發出的“劈啪”聲響。
南星以為他妥協了,氣呼呼地抱著書包準備出門,猝不及防那道溫潤低沉的嗓音在身後叫她。
“房間裡有炭火,窗戶開一條小縫,不要貪熱,長庚。”
最後的名字從他唇齒間溢出,帶著幾不可察的寵溺。
南星身形一僵,猛地轉回身,氣勢洶洶地衝到他麵前,仰著頭,踮起腳尖,一把揪住男人的襯衫領口。
宋京墨被她大力逼得步步後退,直到腰抵在桌沿邊,才止住趨勢。
他墨色的長發像是海藻般從肩頭傾落,被動作帶得沿著布料綿柔的襯衫晃動,美得像是童話書裡的以歌聲誘拐過路人的塞壬海妖。
“我剛剛說的話你是不是沒聽懂?!”南星咬牙切齒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唇縫裡吐出來。
宋京墨纖長的眼睫垂落,在眼瞼上攏出小片的陰影,帶著逆來順受的纖弱,溫聲道:“我聽懂了。”
“聽懂了你為什麼還要那麼叫?!!”南星吼出來。
媽的這個人是不是有病啊?
他彎了下唇角,眉眼也在燈光下彎成好看的弧度,注視著她:“但,我想如此。”
想叫她如此親昵的稱呼。
想成為那個最親近的人。
仿佛如此獨一無二被賦予特殊含義的稱呼讓他也變得獨特,獨特到像是,唯一擁有她的人。
“你不許叫!!!”南星跺腳,揚起拳頭威脅他,“你要再叫彆怪我揍你!”
這時,虛掩的房門被人打開,門簾掀起來,杜若手裡還抱著各種藥材,瞧見房間裡的一幕,山羊胡子驚得都翹了起來。
嬌小的姑娘將男人抵在桌沿,揪著他的衣領,惡狠狠地揚起拳頭。
男人眉眼溫和,被她拽得不得已彎下腰去遷就她的高度,眼眸卻溫和平靜。
像是在縱容胡鬨的孩子。
“你們這是——”杜若驚了老半天才出聲打破屋子裡死一般冗長的寂靜。
瘋了瘋了,這個世界全都瘋了,他這是看到了什麼?!!!
向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淡定自若的宋家大公子被一個臭丫頭逼成這樣???
要是換成任何一個人早就死八百回了吧?!
被杜若出聲一提醒,南星像是受驚的兔子,猛地鬆開手,夾起掉在地上的書包逃之夭夭了。
臨跑前還惡狠狠地在他的白襪子踩了一腳,留下個灰撲撲的小腳印。
這下,杜若手裡的東西再也拿不住了,“嘩啦啦”地掉在地上。
腦子裡隻剩一個念頭。
完了,他今天準是燒酒喝的太多出現幻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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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邊罵邊跑回自己的屋子。
甚至還在本子上畫了個小人兒,寫上宋京墨的名字,用筆尖瘋狂地戳戳戳。
早知道她就不該腦子一熱一抽風大老遠來嵩嶼。
當初既然把他救下來無論他是否活得下來都與她無關了,都怪她瞎操心,這麼久沒他的音訊終究是不放心於是借著這個機會大老遠來嵩嶼。
屋子裡的炭火燒得格外暖和,南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睡醒時窗外天光大亮,隱約聽到鎮子裡放爆竹的聲響,孩子們的打鬨聲。
她揉揉眼從床上坐起來,回了會神兒,昨晚的種種在腦海裡浮現,忽然朝天大喊一聲:“病秧子你個王八蛋!!!”
外麵院子裡一片陽光和煦,宋京墨正將手裡的米粒灑在地上,引得鳥雀爭相來吃,忽聞屋子裡一嗓子河東獅吼,本來落在他肩頭的鴿子被驚擾到了,扇動著翅膀“呼啦啦”地飛上天際。
他微頓,眉目舒展開,無奈著搖搖頭。
南星怒氣衝衝背著書包一腳踹開房門時,就看見眼前這一幕。
金色的陽光像是碎裂的錫箔紙散落下來,許是今天出太陽,男人穿得輕薄,白衣白褲,他背著光,站在樹下,掌心托著米粒,肩頭落了隻白鴿,在他抬眸瞬間,周身無數隻白鴿“呼啦啦”飛起來,越過他的衣擺,肩頭,墨色的長發。
他溫柔地不似人世客。
宋京墨唇角彎起淺淺的弧度:“早。”
南星也險些失了神誌,被美色晃了眼,不禁想到,他這樣的人,以後如果結婚生子了,該是多麼漂亮的神仙姐姐才能配得上宋京墨。
思及此,她沒過腦子,脫口而出:“宋京墨,你以後結婚一定要找個超級漂亮的姐姐。”
小姑娘的腦回路真是轉得夠快的,宋京墨頓了一瞬才反應過來,眼眸溫和:“為什麼?”
“不然都配不上你,”南星撇撇嘴,“雖然你是個病秧子,氣人也是真的,但是勉強身為你的朋友,我還真看不得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頭一次聽到把男生比做鮮花的。
宋京墨耐心地聽她小嘴叭叭個不停地說完,漆黑的眼眸裡落了莫名的情緒,隨即他垂眸,看著在天空轉悠了一圈的鴿子再度落在他掌心,悶頭吃著米粒,情緒斂了下來,輕聲道:“不會的。”
她小時候就足夠驚豔。
他聲音太輕,南星沒聽見,隻見在陽光垂眸站著的男人忽然一個收手,將翅膀撲騰的鴿子緊緊抓住。
鴿子無論如何掙紮都掙脫不出他的手心,翅膀用力扇動白色羽毛在空氣中亂飛,漸漸沒了力氣,乖乖收攏翅膀。
南星瞪大眼睛,沒想到向來溫和的男人做出這種事情,她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譴責他,隻見宋京墨一揚手,白鴿撲棱著翅膀飛向天際。
南星起的晚,廚房裡還留給著她溫著的早餐。
牛肉腸粉和艇仔粥。
腸粉軟糯不失Q彈,裹滿了醬汁,艇仔粥熬得濃稠,裡麵加足了各種料,魷魚、蝦肉、木耳、豆皮、青菜,滿滿當當一大碗。
南星吃了一半就飽了,抹著嘴巴伸著懶腰從廚房出來,迎麵撞上一個提著裙子的女人匆匆走過石橋,手裡還拎著一籃子雞蛋土豆等土特產。
顯然是來這裡看病的。
南星思及此,往石橋邊上靠了靠,卻不料,女人看到她後,一臉警覺地停下:“你不是俺們鎮上的吧?”
南星有些不解,但還是老老實實答了:“阿姨,我不是。”
“叫誰阿姨呢?你這小孩怎麼這麼沒禮貌,叫姐姐不知道嗎?鎮子上誰不知道我薛雅仙是宋大夫的女朋友?”薛雅仙將籃子往腳下一擱,雙手叉腰,頗有女主人風範地上下打量南星,眼裡的嫉妒明晃晃地快要溢出來:“你是乾嘛的?外地人在我男朋友家溜達什麼?”
女......女朋友?
南星嘴巴張得老大,實在無法將眼前四十左右濃妝豔抹的鄉村野婦和宋京墨聯係到一起。
她隻能想到淤泥和白荷。
完全是風牛馬不相及的氣質。
難不成她的烏鴉嘴真的說中了?真的就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看什麼看,我是嵩嶼鎮長的女兒,再瞪小心我讓我爹把你們這種外地人趕出去!”薛雅仙威脅。
南星露出了然的目光,怪不得,原來是家裡有錢。
她腦海裡聯想翩翩,不由得想到杜若老頭子為了錢,讓宋京墨娶了薛雅仙。
怕不是結婚的那天這個病秧子會被欺負慘了,萬一再是綁上花轎......
想到這裡,南星打了個冷戰。
她星爺向來不記仇,這是幫那個病秧子第二次了。
思及此,南星清了清嗓子,學著薛雅仙的樣子,挪了幾步薛雅仙的來路,揚了揚下巴:“我當然是京墨哥哥的追求者啊,我很早之前就喜歡他了,我家裡有房有車有礦,比你們這個什麼嵩嶼小鎮子可富饒多了,到時候我還要把京墨哥哥接進城裡呢。”
一番發言可謂茶裡茶氣。
“你——”薛雅仙不可置信,氣到顫抖:“你是哪裡來的狐狸精,敢跟老娘搶男人!”
“怎麼能是搶呢,我和京墨哥哥郎情妾意,”南星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故作嬌羞地眨眨眼,“而且京墨哥哥不喜歡年紀大的老女人,他說,他就喜歡我這種年齡小的小姑娘,年輕,和他有共同話題。”
“對了,阿姨,你和京墨哥哥要差出去好幾個代溝了吧,天哪!真可怕,阿姨你都算是高齡產婦了,不像我,年輕,身體好,就算以後給京墨哥哥生三胞胎都沒問題!”
一句話成功讓薛雅仙臉色發白,手指指著她顫抖半天愣是吐不出來一個字。
南星滿意地露出一個成功者的耀武揚威地表情,放鬆地轉身,正對上男人係得規整長褂扣子。
太近了,近得差點撞上去。
她後退一步,仰頭,猝不及防跌進他落滿笑意的溫和眼眸裡。
南星腦海裡一陣風起雲湧,不確定他聽到了多少,向來靈光的腦子也轉不動了,活像被人點了穴似地,最後隻剩下兩個大字: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