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捉了紙瑛，然後在聚寶山脈蠱惑凡人，不入仙門，而進一個上不台麵的影族。”
宗煙眸中浮現厲色。
“宗煙。”封浮開口，“我沒興趣和你打啞謎，你出生極好，後來又直接當了靈域首徒，你哪會知道人間疾苦。”
“你不會知道，拜入仙門是件多難的事，能修煉得道更是少之又少，而影氣修煉，才是能讓人人都能得道的正解。”
“你說得好聽，既然自詡正道，為何要躲躲藏藏。”宗煙質問。
“你會懂？一個沒經曆過任何苦難的修士，哪會理解普通人，點睛會每屆收多少人？聚寶山脈能容納多少人？更彆提入門之後，修煉所需之物有多貴，秘籍珍寶更是隻有親傳弟子才有。”
封浮挺直身板，義正言辭道：“而影氣修煉雖是新興之物，但將來，必會成為大陸修煉之主流。”
宗煙無言。
她確實沒有經曆過修煉之苦，比起絕大多數人，她都是順風順水，一路到了罕有修士到的清境。
她轉而質問：“你說著影族之人都是自願加入，那為何要捉走紙瑛？”
封浮瞥了眼百裡烈，後者有些不安地撇過頭。
他哼了哼：“百裡思那小子，年歲尚小，心軟放了紙瑛，但是可改不了紙瑛是自願來我影族的。”
“你當我傻？”宗煙被這話氣笑了。
“確實有點，好好想想，紙瑛雖然修為高，但它主子飛升後，它就再也不能繼續修煉，原本也無妨，但是曆經萬年，一成不變的日子，它也過夠了，所以，它也是想擁抱影氣修煉，隻是想兩頭都要，害怕修仙界將來發現，它就沒有退路了。”
宗煙認真想了想，又看向雲默，“有點道理。”
原本她已經認定封浮是壞人，影族所為罪不容誅，但被這般一解釋，她竟有些能理解。
“自然啊，我們又沒想過乾壞事。”百裡烈笑嗬嗬地打圓場，“仙尊你定然比彆的修士看得開，不會容不下小小的影族。”
雲默旁觀許久，傳音給宗煙，“師尊，以我淺見，他們所言，可能有真的部分，但一定沒有說全。”
宗煙緩緩點頭。
她沒打算信任影族和封浮，但在追查路上耽誤太久了，現在想知道了，大多已經查明，除了明師姐外，她暫且可以不管這些煩心事。
“封浮，你說得冠冕堂皇，本仙是不信的，卻可以暫且留下你們性命，但必須約法三章。”
“說。”
“其一，影符隻能在凡間流通，決不可出現在仙門。”
目前除了破壞空間裂縫，還看不出其有何危害，就先避免這條。
“其二，不管羽寶與你們有什麼恩怨，影符並不便宜，大可尋更願意製作之人，沒必要再造血孽。”
“其三，解除明筱的控製法術，放她自由。”
“……哈哈哈，宗煙，你就不好奇她為何還活著？”封浮大笑，輕蔑地看著她。
“你知道？”
“當然，我在萬石鎮救了她，那時你殺瘋了，敵我不分，明筱才施了幻術，讓你以為她腐化了，還殺了她，才能逃得過呢。可惜華藏他們，可沒那麼好運氣了。”
宗煙聞言，手不覺地顫了一下，眺望一眼明筱，又安心了。
若真像封浮所言，師姐該恨的是自己，而不是一心想破壞影族計劃了。
不過若師姐沒有危險，她倒沒必要一定要阻攔師姐之意，反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其三可以免了，但本仙奉勸你一句，敢動我身邊人，我定將影族上下殺個乾淨。”宗煙意有所指。
“行，宗煙仙尊都大發慈悲了，在下自然答應。”封浮陰陽怪氣道。
宗煙抬手，幾欲打碎法術罩。
雲默傳音而來，“師尊，當真要放他們離開？”
宗煙點點頭。
此舉是一招險棋，她放了金尾蝶在明筱身上，一來可以在必要時候護住師姐，二來可以實時監聽師姐身邊。
或許能聽到更有用的消息。
三人離去。
大笨輕輕喚了一聲，詢問宗煙，接下來去哪裡？
宗煙輕輕開口：“小默兒，我想回家一趟。”
她想不出哪裡會比妖族更安全了。
一刻不停地往西南飛行一日後，周遭突然變得昏暗。
大笨卻興奮起來，樂嗬啼鳴數聲，在密林之中，回響蕩得很遠。
雲默掀開簾子一看，他們已經進入了妖族地界。
這裡樹木藹藹，深黑的樹乾粗壯，頂著衝天高的樹冠，隻有些許微光從樹縫中漏下。
他望向林間深處，陰森可怖，好似有無數道目光。
忽然不寒而栗，打了個哆嗦。
此舉明顯到宗煙都問了一聲，“怎麼了？”
雲默搖搖頭，壓下莫名不安，“我看錯罷了。”
宗煙走出來，“你沒看錯，它們很好奇，才會圍觀我們。”
“它們？”
“這片絨卉森林的特有的小妖獸，現下躲起來了，我召出來玩玩。”
說著，宗煙碾碎靈石，送到嘴邊一吹，粉末隨風而飛。
等了一會，飄來星星白點。
靠近些，便能看清，是一顆顆長著白毛的小球。
它們漂浮著，緩緩吞食靈石碎末，起起落落間，有隻落在雲默身上。
雲默低頭，屏住呼吸打量，生怕驚走它。
它毛發中點綴兩顆黑珠子，黑珠子眨了眨，他才意識到，那是眼睛。
“它們叫絨卉，喜歡被這樣玩。”宗煙隨手捉了一隻，揉了揉，又捏了捏，弄得它變圓又變扁。
雲默半信半疑，“真的？”
“假的，我惹它生氣了……”話音未落，那隻絨卉不滿地卷成一團，朝宗煙撞去。
“哈哈。”宗煙被軟綿綿的毛撓癢了，發出止不住的爆笑。
不得不連聲求饒，“彆，彆撓我了，好絨卉。”
好一會，那隻絨卉才消氣飄走。
宗煙卻玩性大發，屈起食指，彈了一下周圍幾隻絨卉，惹得它們紛紛撞過來。
她又笑得停不下來了。
雲默抱著一隻絨卉，越發看不下去。
自家師尊怎能如此不道德。
他出言勸道：“它們還小，你彆欺負了。”
“小？”宗煙嘴角溢出笑聲，反駁，“它們是很弱小，但年紀可不小。”
正好有一隻在她脖子旁邊上躥下跳，豆子大小。
她捉過來，“比如像這隻，一看就比我年長很多，說不定我祖母出生時，它就存在了。”
雲默捧起他懷裡的那隻，幾乎要盈滿雙掌，難以置信問：“這隻得有多大了？”
“嗯，大概就比天地小一點。”
雲默啞然看向宗煙，卻像看到一幅景色美絕的畫。
師尊身著奪目的豔紅袍，雪白的絨卉獸落在上麵，像雪落紅梅之上，靜謐而美好。
他默然片刻，偏過頭去，像是埋怨道：“它們都飄向你了。”
明明師尊待它們那麼凶殘。
“我有妖族血統，自然更親我，不還有一隻沒過來。”
雲默看看手上孤零零的一隻，再看看師尊周身飄滿的白球，輕聲一哼。
“小氣。”宗煙噗嗤一笑，也玩夠了，便引了一陣風，將靈石碎末吹散，絨卉隨之慢慢散開了。
隻剩雲默手心的那隻，一動不動，好似要在那安家了。
宗煙戳了戳它，惹得它鑽進了雲默的衣兜裡。
雲默攔住他師尊的毒手，“它不想離開，我養著算了。”
“你？”宗煙挑起眉，“你能凝出靈石？”
雲默搖頭，他的實力師尊還不清楚嗎？
“絨卉以靈力為食。”宗煙潑著冷水，“你還差一整個我的修為，就能養它了。”
雲默咽下了所有的話。
他懷中，絨卉以為危險過了，悄悄探出個頭，就被宗煙一把拎了出來，被甩往遠處。
“下次再找它們玩了。”
說著，宗煙下了車，踏開比人高幾倍的荒草，走了十來步，停在一棵黑色的歪歪扭扭的樹旁。
“我們到了，宗君府。”
雲默走上前，頓時無言。
一片斷壁殘垣，隻剩些碎裂的石板，殘破的石雕。
他有些不敢相信：“這是宗君府？”
傳聞妖族地界，大部分由金策國統領，而金策國下屬有七個君府，之前聽說得不多，而拜師後，宗煙給了他很多書，不乏妖族書籍，上麵無不誇讚君府。
所以，堂堂君府，怎會是這般衰落破敗模樣。
宗煙忍不住了，在他身後“撲哧”一聲，捧腹大笑起來，“小默兒，你還當真的了？”
雲默卻沒有笑，“絨卉森林中央……”
他記起來了，根據記載，宗君府的確實在這。
宗煙的笑凝住了，扯扯嘴角，悲憤中帶著淡淡憂傷。
“我幼時在這裡長大，以前住得可好了，後來腐怪打來，切，就成了這模樣。”
“師尊來這找什麼？”雲默問。
師尊不像是突然奇想，怎會特地來看看這堆遺跡。
宗煙輕歎，“等一隻蠢妖。”
音落，一聲嗤笑從樹枝上傳來。
“誰能有你蠢啊。”
宗煙露出意義不明的微笑，回道：“你就會動嘴皮子是吧，彆廢話了，要打就打。”
說著，她順手抽出白刃，斜向上一揮，正好對上了破風而來的一把長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