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宗煙激動地反手握緊了她，“師姐，究竟發生了什麼，你怎麼落到百裡烈手裡。”

明筱抽搐著搖頭，不僅沒有解脫的輕鬆，反而在與體內的藥物作鬥爭，顫聲道：“讓我回去殺封浮，留在他身邊才能製止他。”

宗煙心下酸楚，師姐這究竟遇到了什麼。

她摟抱住明筱，鄭重道：“師姐，你不必怕，是封浮害得你成這樣？我把他捉過來，你想怎樣對他都行。”

明筱捂住胸口，像是在忍受著劇痛，卻仍扯起嘴角，諷笑道：“封浮一心想讓影族占據大陸，我可看不慣他，不把他的計劃攪亂，豈非白活兩千年了。”

“師姐想做什麼都行，你跟我走，我們慢慢商議。”宗煙語氣急切道。

明筱隻是搖頭，“煙煙，這是我和他的恩怨。”

還未等宗煙繼續勸說，她將目光移到了雲默身上，“封浮知道了你的存在，不清楚緣由，但他正在謀劃除掉你，各種手段都用上了，煙煙，你且多留個心眼。”

宗煙心驚，腦子裡飛速敲了一下警鐘。

“我撐不住了，你的藥和我給自己的法術有衝突，不行了，我得變回一具木偶，才能騙過他們……”

明筱說罷，掙紮抬起手，給自己施了道法術，隨即，她恢複了麵色一成不變。

宗煙抱著再次沉靜的明筱，難過又氣憤。

當年在靈域，他們惹了事，都是師姐一人攬下，現在師姐這副模樣，怎麼可能讓她就這樣回去。

她總得弄清楚當年發生了什麼，封浮又要做什麼，師姐又為何一定要這般沒有自由地留在影族。

宗煙召出大笨，飛到高空上，將明筱安置在大笨背上，讓她舒服地躺著。

她凝望明筱許久。

從未想過，竟有一日還能再見到師姐，當年在靈域，她與這位師姐關係極好，雖然不在一座主峰，但師姐時常都會帶些新奇玩意來找她，跟她閒扯，一聊就忘了時間。

隻是，後來……

宗煙突然開口：“小默兒，你想聽聽我過往的一些事嗎？”

雲默從她認出明筱後，就一直安靜的打量著她們，並沒有插嘴打擾。

此刻，他順應地回道：“我想聽。”

宗煙仰頭望著不斷後退的白雲，嘴角勾了個幅度，懷緬又嘲弄道：“那一次，為師可無能了，害死了他們。”

雲默微訝，對上宗煙的眼，裡麵很平靜，不是空無一物，而是經曆了太多波瀾後，再難有事物能驚擾的平靜。

他便沒有說任何寬慰之語，隻是安安靜靜地聆聽。

宗煙繼續道：“我煉製出白刃後，一直想找腐怪練練手，正巧碰到危梵宮傳訊：萬石鎮出現腐怪，他們派了數十弟子，卻仍解決不了，但宮中主力都在北境駐守，趕不過來，不得不求助靈域。”

危梵宮並不大，隻有百來號人，而宮主曾是靈域弟子，所以她師尊接下了求助。

“最初根據傳訊，隻有幾十戶人變成了腐怪，所以師尊隻派了我一人前去，但明師姐卻不放心，拉上了三位師兄師姐悄悄跟來。”

“若如訊息所言，那確實我一人就可解決，奈何後來才知道，那些腐怪，並不是萬石鎮居民，而是危梵宮修士。”

說到這裡，她語氣陡然變冷，飽含經曆千年還不能釋懷的憤怒。

“危梵宮的訊息出錯了？”雲默心裡一緊。

宗煙搖搖頭，“我不知道，或許他們有意為之，害怕無人相助，才謊稱腐怪易解決；或許，危梵宮修士原本還是正常的，但那些都不重要……比起山頭裡上千隻腐怪，確實不足一提。”

雲默呆滯住，有些不敢繼續往下聽。

他無不難過，明明知道宗煙絕不會撤退，卻還是抱有幻想道：“師尊大可先行離開，求助師長，等待救援。”

宗煙握著自己的手腕，掐得手指發白，慘笑道：“現在想想，暫且回避確實更好，但是，等我傳訊回靈域時，他們四位已經以身做禁錮陣，圈住所有腐怪，留我在最安全的陣眼了。”

雲默難以想象當時會有多艱難，五位未出師的弟子，麵對上千頭腐怪，縱然拚儘一切，也難以對抗。

他小心翼翼問：“那靈域何時派人來救你們。”

明明知道結局不會光明，但他仍希望有人相助，過程不至於太過慘烈。

“沒有。”宗煙說得很平靜，但是周身卻散絕望的氣息。

“沒有人來，師兄師姐廝殺了數天，一個接一個地倒下，最後剩下明師姐，她……變成腐怪了。”

雲默不知道該說什麼，手指不安地曲著。

“血腥的，支離破碎的，他們的哀悼，我都不記得了，隻記得停下的時候，白刃插在師姐的胸口。”

說罷，宗煙勾起嘴角，雙目卻染上水光。

“那這位明師伯是？”雲默輕聲問，既然明師伯已經死去，眼前這位又是誰呢。

宗煙搖頭，“我不知道，當時我靈識混沌了，殺完了所有腐怪後，就躲進了自己的異空間，直到淞濟找過來……”

後麵的都不重要了，隻有她一人平安回了靈域。

“後來我也曾無數次回想，倘若我再強大一點，他們就能活下去了。”

宗煙的語氣淡淡，深深凝望著明筱，沒有外露出悲憤之情，隻是目光晶瑩，析出絲絲不甘。

雲默看著她，不為為何，他覺得師尊此時需要一個依靠。

他輕輕按在宗煙的肩膀上，淡聲道：“師尊，他們已經不是你所熟悉的人了，你教過我，腐怪就該被絞殺，你沒有做錯什麼。”

“不必安慰我，道理我比你懂，生死之爭，不容猶豫。所以，不管影族想做什麼，都不能影響到空間裂縫。”

宗煙深吸一口氣，拿出羽寶給的瓶子，倒了些粉末出來，細細摩挲。

“這是什麼？”雲默眉頭一皺。

“影石粉，羽寶說，製作影符的過程，是將不同的影石粉加入水中，再畫到符紙上，不用她的修為，亦不用畫什麼陣法，就能起到不同效果。”

這麼說來，影石倒是與靈石相像。

忽然，大笨鳴叫一聲，懸停於半空。

周遭黑霧彙聚，圍起他們。

宗煙目光警惕，收起小瓶子，再吩咐雲默照顧明筱，自己負手迎過去。

“封浮，來了就彆躲著了。”

黑霧中，封浮的臉露出來，身旁還跟著百裡烈。

他也不廢話，直接吩咐：“阿筱，困住他們。”

明筱反應迅速，瞬發幻術，布下幻境圍住了這一片，周圍立刻好似罩了個透明罩。

“阿筱，過來。”封浮對宗煙不屑一顧，全然隻關心明筱。

布了個幻境，就想直接離開？

宗煙微慍地看著虛無的牢籠，拋出十顆靈石，輕喚：“大笨，乾活去。”

大笨仰天長嘯，耀眼羽翅撲飛。

與此同時，封浮像是撞到了什麼，往外走的步伐被攔住。

他疑惑地向前觸摸，原本隻是虛影的透明罩，竟成了實體，厚約數尺、堅固而不可撼動的透明牆，將他們困住了。

“化虛為實？”

他轉過身，詫異看著宗煙，從牙關擠出一句，“用幻鷲把阿筱的幻境變為真的，宗煙，你真行，這麼浪費靈力。”

“過獎。”宗煙勾嘴淡笑，反正原本就是給羽寶的靈石。

她悠哉回大笨背上，對雲默道：“備茶，待客。”

另一邊，封浮麵色鐵青，連連出手，卻撼動不了那個透明罩。

他側頭低吼：“阿筱，解開幻境。”

明筱照做，但已化為實體的透明罩，卻不是她能毀掉的。

百裡烈輕咳，猶豫地提醒道：“族長，仙尊在等你。”

族長這般無能抓狂，未免也太丟臉了。

封浮眼神陰騭，一甩衣袍坐下，奪過雲默手中的茶，牛飲一口。

語中威脅意味十足，“主人死了，幻鷲那點小把戲就沒用了。”

宗煙摸過大笨的羽毛，似笑非笑，“十顆靈石換來的安寧空間，如此誠懇的待客之道，還不能與你閒聊幾句？”

她抬眼，冷不丁地說：“為何殺羽寶？”

封浮眯起眼，沒有開口。

“誰叫她敢背叛我們！”百裡烈插嘴，憤憤不平，“影族助她安居，幫她化形。結果呢，她卻偷拿影符去賣。笑話，還真當自己攢夠錢，就能擺脫我們？”

“影族。”宗煙語氣幽冷，“嗬，哪個陰溝冒出來的？”

封浮眼中嗜血光芒，身上黑霧蠢蠢欲動。

宗煙抬起茶盞抿了一口，淡然道：“省省吧，我知你們那法術邪門古怪得很，但要傷我……”

她眼皮垂下，輕撥茶蓋，“還差得多。”

百裡烈緊張看了看封浮，低聲勸：“族長，大局為重。”

忍一時風平浪靜，真折宗煙仙尊手裡，那才虧大了。

“大局？”宗煙聽到，諷笑幾聲，“影族究竟有什麼樣的大局，讓妖獸發瘋，傷了仙者，還弄出影符傷人之事，你們的大局，就是要傾覆規矩，擾亂安定？”

“仙尊哪裡話。”百裡烈連忙出來打嗬嗬，“影族隻是想教眾生修煉影氣，更快地修煉出成果，從未想過害人，隻是我們之法與修仙界正統格格不入，才會出了小差錯。”

“差錯麼？本仙倒覺得，你們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