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動作粗魯,鐸娘又一副冷臉。
羽寶有些不安地看著,猶豫再三,上前福了福身,有些激動地質問:“鐸娘,上次我想請醫師來為薑郎醫治,如今都過去三月有餘,薑郎情況越加不好,你能給個準話嗎?醫師到底多久才能到。”
“等著。”鐸娘言簡意賅。
羽寶麵色一沉,大抵是有宗煙承諾的靈石和丹藥,她鼓起勇氣,急聲道:“鐸娘,我為影族做事二十餘載,隻為能與薑郎相陪。”
“而如今,我幾番請求要醫師,你們卻一再拖延,若再這般無視我們,這影符……我就不做了。”
鐸娘終於正眼看羽寶,冷笑道:“難怪你做的影符越發敷衍,果然是有了異心。”
正巧那邊箱子裝滿,來了一人道:“鐸娘,已經弄好。”
鐸娘看向羽寶的眼神,透出些不屑,“你已無用,族長仁慈,願讓走得安詳。”
說罷,她抽出身後的長刀。
羽寶大驚,連連往後退,卻不慎踩到裙擺,摔倒在地,隻能手腳並用,往後蹬爬。
她驚恐地驚叫:“彆過來!鐸娘……我錯了,彆殺我。”
慘叫聲中,鋒利的長刀,雷霆之勢揮下來,卻又生生頓住。
鐸娘驚愕,雙手一起用力,按在刀柄上,卻仍是前進不了一分。
在她們身後,宗煙顯形,走過來。
羽寶反應過來,那醫師比鐸娘厲害,還有求於自己。
她頓時有了底氣,連忙爬起,叉著腰質問鐸娘:“我錯哪了,你為何要對我動手。”
鐸娘隻盯著宗煙,“你是何人?”
她擺手叫人,卻無人答應,一轉身,看到手下都已倒下,陷入昏迷。
她麵色僵硬地轉回身。
宗煙指著鐸娘,又指指羽寶,“你們不是一家的?”
怎麼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
羽寶展開雙臂,撲向宗煙,抱著她的腰,就哭訴起來,“醫師姐姐誒,鐸娘她欺負我!”
她指著鐸娘,“平常就嘲笑我做影符不好,我讓她請人來治薑郎,一直沒人來。”
說著說著,還哭起來,“現在,還,還想殺我。”
宗煙雙手舉起,避著羽寶的擁抱,哭笑不得道:“你先鬆開。”
羽寶見好就收,啜聲說:“仙者大人,我什麼都說了,你把靈石和丹藥給我,我就帶著薑郎離開,再也不回來。”
“你說了什麼?”鐸娘厲聲問。
羽寶一哼,環抱著胸,“仙者姐姐,你把她也弄暈,我們走。”
架勢頗為狐假虎威。
宗煙淺笑,倒也真如她所願。
二人往外走去,剛出了屋子,就聽得起伏不斷的慘叫。
羽寶心頓時慌亂起來,撒腿往木森院跑去。
路上,抓住個哭泣的侍女,詰問:“發生了何事?”
侍女拉著禹珠的袖子,哭得顫抖,“夫人,家主……家主沒了。”
羽寶臉上霎時血色儘失,整個人不可遏止地顫抖起來,她一把推開侍女,跌跌撞撞奔向林森院。
宗煙扶住差點摔倒的侍女,麵色凝重地質問:“雲醫師呢?”
小默兒守著薑義,怎會讓薑義輕易死掉。
“雲醫師……”侍女眼神驚慌,閃躲著說,“小秋看到,他殺了家主。”
宗煙瞳孔猛然緊縮,飛速追去了木森院。
院外嘈雜紛亂,院內無邊寂靜。
“薑郎?”羽寶伸出顫巍巍的手,輕輕撫摸薑義的臉。
薑義緊閉著雙眼,手無力垂著,再也無法回應她了。
宗煙進來時,就看到這幕。
薑義躺在羽寶懷裡,胸口插著把短劍,已經氣息全無。
“薑郎!嗚,你說話啊。”羽寶雙目赤紅,連連尖叫。
她猛地起身,胡亂抓住最近的侍女小秋,“發生了什麼啊,我才離開了一會,薑郎怎麼就,就……”
小秋帶著哭腔,悲痛萬分,她瞥了眼宗煙,又怕又恨道:“雲醫師,我看到了,他動的手。”
羽寶愣了愣,頓時淒慘吼道:“醫師?啊哈哈,我究竟錯了哪,怎樣都不好過,都不放過我。”
“這事有蹊蹺,羽寶,你先冷靜,我會查出是誰所為。”宗煙麵色凝重,將虛脫的羽寶交給小秋照顧,自己走到薑義身旁,抽出短劍,翻轉著看。
這不是小默兒的東西,更何況,他沒有理由害薑義。
這時,身後一陣異響,沉悶的“咚”“哢嚓”“嘩啦”聲接連響起。
一具殘破的身軀被拋到她身邊,脖子斷了,雙目死灰。
是小秋。
宗煙驚詫轉身,隻見羽寶嘴邊沾滿黑粉,地上空掉的瓶子滾動。
“都死!都去陪我的薑郎。”羽寶絕望嘶吼,再拿出一個瓶子,想繼續往口中倒。
這是?製作影符的原料。
宗煙連忙製服她,大聲喊道:“你做什麼?羽寶,停下,清醒點!”
然而黑粉已融進羽寶的身軀,她被反噬得全然喪失理智,麵色扭曲,慘叫著,亂往四周扔法術。
宗煙按著她的雙手,凝起一個風盾,想困住她。
然而卻沒有用,羽寶的攻擊穿過了風盾,砸在房梁屋頂,點燃了屋子。
宗煙咬緊牙關,搖晃著越發滾燙的羽寶,剛想說什麼,肩上一股力,把她往後拉去。
轉頭一看,小默兒麵色沉重,身上幾道鮮紅,袖子斷了一截。
雲默冷靜道:“師尊,我們救不了她了。”
宗煙來不及詢問,把雲默推到屋外,掃視一圈。
此時薑府空空蕩蕩,大部分人早就逃出去了。
她吩咐道:“你先去滅火,然後將這片圍起來,我去幫她。”
話音未落,林森院轟然倒下,整個薑府隨之震動。
宗煙麵色更沉,手一揮,風卷起重木,清理乾淨碎瓦,衝進火海。
同時劃開異空間,隔絕火海後,快步走向羽寶,按住她的肩膀,下了狠招。
分出一縷靈識,重重地撞擊羽寶混亂的靈識,試圖喚醒她。
頃刻,羽寶停住動作,雙目中的瘋狂散去,倒映火光,透出迷茫。
她呢喃:“我都做了什麼……”
“羽寶,跟我走,我能幫你……”宗煙沉聲道。
羽寶卻搖搖頭,“沒用了,我活不了了。”
她雙目無神,任由宗煙如何勸說,都隻是呆呆盯著薑義的屍身。
她拿出懷中最後一隻瓶子,推給宗煙,“醫師,你來薑府大抵就是為了它,拿走,彆再打擾我和薑郎。”
說罷,走向薑義,將臉貼上薑義的胸膛,慘笑著,“薑郎,等寶兒,一起走。”
宗煙站在幾步開外,良久,手極緩極緩地收回異空間,眼睜睜看著烈火舔進來,吞沒了那對璧人。
這種火傷不到她,卻讓她心間升起,一種許久沒有感受到的無力感。
濃煙滾滾中,一道人影越走越近。
“師尊,我捉了凶手。”雲默冷聲道,“我出門去要了一點茶水,回來就撞見了她用短刀刺死了薑家主。”
宗煙眼皮一合,沒有過多追問,深吸一口氣,收斂流露出的絲絲脆弱,問道:“她在哪?”
片刻,兩人到了城郊。
棘刺術圍成囚牢,困住黑袍女子。
“上回在拍賣行,百裡烈身旁跟著的人,就是她。”雲默道,“她幻術修得極好,但打鬥時卻很遲鈍,弟子才能製服她。”
宗煙盯著她,咬牙切齒,帶著遷怒之意問:“你們對自己人都能下狠手?”
黑袍女子歪坐在地上,不發一言。
宗煙怒氣上頭,長袖狠狠一揮,撇掉女子的麵具,厲聲說了半句,“既如此,你也受受……”
話音生生止住,繼而,她萬分詫異,看著眼前麵色如湖麵靜止的女子。
她是誰?這張臉的主人,怎麼會那般熟悉得不敢回想,她到底是誰。
宗煙衝過去,甩出幾道風刃,切斷棘刺,雙手緊緊抓著明筱的肩膀,微微喘息,一遍遍掃視,驚詫、不願相信、甚至帶著恐懼地問:“師姐?明筱……師姐,你是嗎?”
明筱沒有任何反應,不動不言。
“師尊,你認得她?”
雲默驚詫地看著這幕,思忖一會,蹲在她們身邊。
“方才與她交手,她出招很慢,動作也很僵,像是……被控製了。”
宗煙回神,手不自主地顫抖,撫上那女子的臉,一觸即離,像是碰到了什麼炙燙的熔岩。
是了,明師姐明明早死了,被她親手,用白刃貫穿了心。
就算活著,也不會和百裡氏扯上關係,甚至聽命於百裡烈那個凡人。
但是師姐來靈域前,為問神墟弟子,與娘親同出一門,是以幻術修得極好,這做不得假。
她雙手捧著明筱的臉,對上她的眼,一字一句道:“師姐,你記得我嗎?不幽山的宗煙,以前你、我,還有華師兄,我們惹過不少麻煩,還為了躲避責罰逃出靈域,氣得我師尊差點將我們除名了。”
她有些害怕地問:“師姐,你記得嗎?”
明筱神色波瀾不驚,像個提線木偶,斷了控製她的線。
宗煙輕歎,翻翻找找,拿出丹菱子給的丹藥,“得罪了。”
說罷,把清靈丹硬塞進明筱的嘴裡。
片刻後,明筱的神色大變,整張臉都扭曲起來,看起來像窒息了,在瀕死掙紮。
她瞪著宗煙,嘴大幅度地抽動,喚道:“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