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初期,有一位叫倉華的醫師以使用獨創的金針術而出名。
倉華心胸寬廣,精通醫術,在他的針下,無論靈修或魔修皆能治、可得治,因而被世人尊稱為醫聖。
倉華乃是浮靈大陸第一位醫聖。
他晚年時,耗費近二十年光陰寫就《金針術》一書,共三卷。其內容博大精深、包羅萬象,據傳內容有關於活死人肉白骨的,有關於如何逆改筋脈改變天賦的,也有關於提升修行速度的。
令世人眼紅。
倉華逝世後,此書便交予了他的弟子們。隻是後來由於種種原因,醫聖的弟子們各奔東西,有的自立門派,有的隱居避世,《金針術》便不知被誰帶走。此後曆經幾萬年滄海巨變,如今懂金針術之人寥寥無幾,《金針術》一書也早已不知流落何處、還存幾卷。
但眼前突然出現一個懂金針術的小姑娘,這如何不令人震驚?
醫師心裡頓時羨慕嫉妒極了,但一想到今日可能真要被眼前這個小姑娘給羞辱一番,麵色又陡然沉得可怕。
她是出風頭了,那他的臉往哪兒擱?
“既然你要用針,那為何不脫掉他的衣物?穿著豈不是影響下針?”醫師挑她的刺兒道。雖然他不懂金針術,但也知道針乃入體之物,但凡隔著一層薄衣料都會影響判斷。
曉笑笑沒有因為他話裡的嘲諷而生氣,反而大大方方朝他一笑,眼眸明亮如星,笑容滿含自信,“這您不用擔心,隻要不是穿著冬日的衣裳,或者披著大氅,就不會影響下針。”
下一刻,她的手快速地劃過布包,等眾人將視線移到她手上時,赫然發現五根如蔥細嫩的手指間,夾著幾根金針。
似乎從這時開始,曉笑笑眼裡隻剩下病人,再沒有其他人。她神情專注而從容,將指間的針一根根刺入相應的穴位中,嘴裡念道:“藏天、突天穴入兩寸,神門穴入半寸,曲池、少海穴入一寸,聚丹田之毒,中戮穴入半寸,布埌穴入一寸半,逼毒從丹田入四肢,服以羅布甘雪湯,以氣化液,不出半個時辰瘴毒就可隨汗排出體外,合穀穴也能打通。”
隨著她的施針,那個病人也開始皺起了眉頭,閉緊了眼,似是很痛苦的樣子。
在場除了曉笑笑一人在說話,其餘的包括醫師和管事也沒有再開口,他們好像都被她肅穆的表情、流暢精準的施針手法以及透著豐富閱曆的話給震住了,個個睜大眼睛看著,直到曉笑笑施針完畢也都沒有反應過來。
“好了,現在隻等藥煎好了讓他喝下。”曉笑笑直起腰,看向那個怔愣中的醫師,語氣輕鬆地對他道:“伯伯,待會兒你就知道我說的都對不對了。”
醫師一時竟無言相對,隻能重重哼了一聲。
沒一會兒藥就被送了過來,喂給病人喝下後,不到半個時辰,就見病人手和腿逐漸被什麼東西浸濕,隱隱還散發出一種難聞的氣味,令圍著的人群紛紛捂著嘴後退。
曉笑笑不受影響,把了下病人的脈,然後對管事笑道:“他的瘴毒徹底清除了,合穀穴也疏通了。”
“這、這就好了?!”有人驚呼一聲。
“這也太快了吧!”
“我的老天爺,這小姑娘看著不大,醫術如此之高明!”
醫師也親自上去把了把脈,還把了好幾次,但是卻一點毛病都把不出。
“醫師,他的瘴毒真的都清除了?”管事驚訝地問醫師。
“對啊對啊,還有那個什麼穴呢?”有人趕緊追問。
醫師突然直起身,瞪了曉笑笑一眼,重重一甩袖,十分不願地承認道:“從脈象上看,確實是清除乾淨了。”他頓了頓,看著曉笑笑道:“你的醫術不錯,但畢竟你懂金針術,我又不懂,這施針才能看出的問題,我把脈如何能看得出?”
“伯伯說的是,這不怪您。”
曉笑笑微笑著對醫師說完,就將病人身上的針一根根拔出,掏出手帕擦乾淨放入布包中,再把布包裹起收好,正要開口囑咐病人,就被一群人密不透風地圍住了。
“姑娘,不!醫師!要不您幫我看看,我今兒可不舒服了。”
“先幫我看看吧,我都等好久了!”
“我先來我先來!醫師啊,我的肚子都疼幾日了!”
一人說一句,瞬間場麵變得非常吵鬨,但處在中央的曉笑笑非但沒有煩躁,反而還笑得溫和,對他們說:“大家不要急,隻要大家想要我看,我便給大家看。”
管事見自家的生意都被搶走了,氣得幾乎七竅生煙,也不管什麼聲譽什麼金針術傳人了,直接拉開擋在他麵前的人,兩步走到曉笑笑麵前,指著她憤憤道:“你這個不知道哪裡來的,我們招你了惹你了?乾嘛非要和我家館子搶生意?搶生意就算了,還跑到館裡來搶,好生囂張!”
“不是啊伯伯,我沒有和你們搶生意的意思!我隻是初來雲城,想找一些事做而已,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在你家醫館中免費看診的。”曉笑笑解釋道。
但是管事什麼也聽不進去了,將她往外推去,“看什麼診?我們不缺醫師!你快走吧!”
“不是,我……”
“什麼也彆說了,你走吧,我求你了!”
管事也不管周圍人群的辱罵聲,徑直將她推出去,而曉笑笑覺得她答應了給那些人看病便不能食言,就不肯離去,在門口與管事僵持著。
在這十分喧吵混亂的場麵中,有兩個抱著藥箱的人突然擠了進來,拉住管事的衣袖,歎著氣對他說:“不行啊,救不了。”
正要轉移火氣的管事見是今日外出去那裡看診的兩位醫師,心中咯噔一聲,不確定地問:“什、什麼救不了?你不會說的是……”
“張夫人啊,去了六七個醫師,一個辦法都沒有,唉,不僅小的保不了,大的也難說。”
“什麼!?那知府大人會不會遷怒我們啊?”
“應該不會吧……”
曉笑笑本來還想出一堆理由來說服管事同意她留下來,突然竄出來兩個人就把管事拉了過去,她一愣,旋即又聽到三人的談話,臉色一變,上前一把抓住其中一個醫師,急忙問道:“你們說什麼?什麼救不了?”
那個醫師被這個莫名其妙的小姑娘搞得愣了一下,最後還是歎了口氣說:“知府張大人的夫人難產,眼看就要沒救了。”
“那她現在在哪兒?快帶我去看看!我懂醫術!”
“你……”
曉笑笑見他不抓緊時間反而還在懷疑她,立馬急了,“沒時間了!你快帶我去啊,再晚一點就真的沒救了!那可是兩條活生生的性命啊!”
這時館裡的那個醫師走了出來,非常不願意但還是不得不妥協地對兩個醫師道:“帶她去看看吧,小姑娘的醫術的確不錯。”
曉笑笑點頭如搗蒜。
見好友都如此說了,那個醫師抿了下唇,答應道:“好吧,我帶你去一趟。”
兩人火速趕往知府府邸,但還是遲了一步,待他們來到產房外時,隻見幾個醫師站在一起,個個愁眉苦臉。而產房內,隱隱傳出嗚咽啜泣之聲。
和曉笑笑一起來的醫師暗叫一聲不好。
“發生什麼了?產婦如何了?”曉笑笑上前急切地問著幾個醫師。
幾個醫師看到她也是怔了一下,旋即以為這個小姑娘是那個醫師病急亂投醫拉來的,罷了罷手,歎道:“夫人已經不行了,張大人在裡麵和她見最後一麵……”
曉笑笑聽到第一句時已是麵色一變,沒等醫師說完也沒等人允許,大步地向產房跑過去,然後徑直衝了進去,又啪一聲關上了門。
進了內室,她看見的便是麵色慘白的張夫人倒在張知府懷裡,眼睛緊閉著,氣若遊絲地呼吸著。床上、被褥上,全是大片大片的血跡,新舊交雜。
沉浸在悲痛中的張知府聽到動靜,抬起頭來一看,發現是一個陌生女子,染著悲色的眉目一皺,啞著嗓音問:“你是何人?”
但此刻曉笑笑眼裡就隻剩下了即將死去的產婦,她飛速跑到床邊,抓起產婦的手就開始把脈。張知府見此女子如此無禮,由悲轉怒,正要讓人進來趕走她,就見她放開了妻子的手,從袖裡掏出了一個布包,在床上攤開來。
在血的映襯下,那一排排金針泛著冷冽的寒芒。
“這是……”張知府愣住了。
曉笑笑不理他,也沒讓他回避,掀開蓋在張夫人身上的被褥,兩隻手快速撚起十幾根針,分彆往她的頭上、胸口、腰側、大腿紮去,然後才對張知府認真道:“麻煩大人將夫人扶坐起來。”
張知府定定看了看她,才問道:“你會金針術?”
“不錯。”
張知府的神色似乎鬆了鬆,隨即猛地抓住她,焦急地問:“醫師,我夫人可還有救?”
曉笑笑肯定地點頭:“有,隻要你配合我。”
“好好,我配合你,我配合你!”張知府立刻站起身將妻子扶坐了起來。
曉笑笑在他起身後便坐到了張夫人身後,又取出十數根針,從她的後腦紮至背脊,過了片刻後撚針調整入體長度及取出一些針,再過片刻又紮入,撚針取出,如此反複。曉笑笑的額頭逐漸冒出了晶瑩的汗珠,一滴一滴地從臉頰滑落,而她仿佛不自知,隻是麵色嚴肅地盯著她的手。
一旁的張知府想要幫忙,卻不知該做些什麼,就急切地問曉笑笑:“醫師,我需要做些什麼嗎?”
曉笑笑乾脆地搖了搖頭,張知府因此隻能乾站著,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的動作。
大概一刻鐘之後,就見張夫人原本還在流血的下.體漸漸沒有血流出,臉色也沒那麼痛苦了。張知府激動地幾乎落淚,衝上前去握住妻子的手,顫著聲音喚著她的名字。
“可有紙筆和醫女?”曉笑笑突然開口問。
“有有有!”張知府立刻往外吼道:“來人!拿筆墨進來!醫女也進來!”
話剛落,就有一個女子手裡端著木盤子快步走進來。
曉笑笑盯著手中的金針,說道:“我說你寫。八仙蘭、祝餘草、天蟬……以上十六種靈藥大火煎煮半個時辰,中間摻三次水,一次一碗,熬出來的湯藥每隔一刻鐘喂夫人服下,共服五次。龍須、紅砂、淫羊藤、雪蠶、木何烏文火煎煮一個時辰,摻兩次水,一次一碗,湯藥每隔半個時辰喂夫人服下,共服三次。”
“快去快去!”曉笑笑剛說完,張知府立刻催下人去煎藥。
曉笑笑取下背上的針放入布包中,呼出幾口氣,站起了身。
張知府見狀馬上頂替了她的位置,扶住往後倒的妻子,問她道:“醫師,我夫人如何了?”
“夫人的血止住了,命也暫時保住了,大人不必過於擔心。待第一碗藥煎好後,我會取下所有針,讓夫人休息一會兒。等夫人將那八碗藥都喝下去後,她的力氣便會回體,氣血也生足,到那時我會再次施針,調整胎兒的體位,夫人就能順利產下孩子。”
張知府一聽不僅妻子的命保住了,孩子也能順利生下來,激動之情難以言表,若不是抱著妻子,他都要直接給曉笑笑跪下了。他望著曉笑笑,哽著聲音道:“今日有幸遇見醫師,是在下和夫人的一生之幸!在下真是……真是難以報答啊!”
曉笑笑回以一個溫和真誠的笑,“不用大人報答。以救死扶傷為己任,是醫者的信仰和使命。再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看著兩條生命被我救活,也是一件很開心的事啊。”
果然,幾個時辰過後,產房內外的人,如願以償地聽見了嬰兒響亮的啼哭聲。
從那日以後,曉笑笑名聲大臊,雲城的人都知道了城內來了一位年紀雖輕醫術卻毫不遜色於德高望重的老醫師的小姑娘,不管有病的還是沒病的,都想找她看上一看,奈何小姑娘如今被張大人留在府內,見是見不到了。
而當事人在那日施針成功讓張夫人生下孩子後,就被張知府硬留了下來,好吃好喝地招待著。
曉笑笑看著眼前這一大桌的玉盤珍羞,和正站在一旁以一種和藹且感激的笑容望著她的張知府,有些無奈,委婉地搖手笑拒道:“大人,您讓人把這些撤下去吧,我一個人也吃不了這麼多,而且我還有事在身,不便多留了。”
張知府故作不悅道:“這可不行,您救了在下夫人和孩子的命,怎能讓您就這麼離開?您說什麼也得留個幾日,讓在下好好感謝感謝您!再說了,我好歹也是個知府,管理一城,您有事的話不妨與我說,在下一定儘全力幫您!”
曉笑笑欲言又止,本來想拒絕的,她救人也不是為了報酬,轉念一想他畢竟是雲城知府,而魑離的消息又從黑獄亂葬山傳出,想必他應該知道的更多一些。
這樣想著,她便點了點頭,說:“那我還真有一件事想問大人。”
“恩人但說無妨。”他巴不得她多說幾件呢。
“其實我來雲城,是為了前幾日傳出的關於魑離的消息。”曉笑笑壓了壓聲音道。
張知府想了想,朗聲一笑:“恩人是醫師,自然是對靈藥感興趣的,尤其是這些很久沒出現過的上古靈藥。隻是……”他皺了皺眉,“前些日事務繁多,夫人又即將臨盆,關於魑離的事情,我了解得不是很多。不過既然恩人開口了,我馬上命人去打探,再讓人去亂葬山仔細地找找,恩人覺得這樣可好?”
“既如此,便多謝大人了。”
張知府爽朗地罷了罷手,“恩人彆跟我客氣!那如今,恩人不妨就住在府內幾日,讓我感謝您,恩人也好安心等消息。”
曉笑笑覺得可行,終於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