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都以為即將目睹一場血腥場麵,這時一道尖銳之聲突兀而來!
沒等眾人看清是何物,一聲慘叫便接著響起,隻見侍從麵色痛苦地抱著剛才拿刀而此刻已經鮮血橫流的手,那把刀也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挖彆人眼睛,究竟吃什麼長大的,如此的囂張!”人未到,聲先至。
本來剛好一點的心情瞬間又被破壞,劉羽皓簡直難以形容此時的憤怒,大叫道:“是誰?!給本公子出來!”
“是你姑奶奶!”
清亮如鸝的聲音越來越近,人群紛紛讓出了一條道,一道纖麗奪目的身影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自從早上與白衣哥哥分開後,音櫻就一直在街上晃蕩。
白衣哥哥讓她去他那裡落腳,但音櫻想到二哥就拒絕了,找了個借口說自己已經找好了客棧,其實她直接奔著亂葬山去的,根本沒有找好,如今想歇息卻找半天也沒找到。剛想著要不要去白衣哥哥那裡,就讓她遇上了這檔子事。
當街要挖彆人眼睛!
她很是好奇那男子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比她還要囂張,她倒要上去會一會。
雪煙輕衣,淩眸美目,似立於高枝的鳳凰,渾身傲氣與絕豔,竟不知哪個更勝一籌。
見是如此的一位美人,劉羽皓憤怒得有些猙獰的麵容一滯,眯起眼睛,細細地打量著對方。
“敢問這位小姐是?”劉羽皓忍著怒氣,拿出翩翩公子的身姿,笑問對方。
見慣了這種姿態的音櫻卻翻了個白眼,道:“本小姐倒要問你,你是打哪個地兒來的?我倒不知道,這東尤竟還有比我更囂張的。”她偏頭看了看那個被人架著的渾身是血的男子,又說:“他是怎麼惹到你了,被你打成那樣?要不是本小姐來得及時,他的眼睛豈非也被你挖下來了。光天化日,手段也如此凶殘,你哪家的?”
穿的不差,長得也人模狗樣的,心卻比魔還惡毒。
嘖嘖,音櫻砸吧著嘴,果然人不可貌相。
這女子不僅不回答他的話,反而還質問起他來了,擁有北虞小霸王稱號的劉羽皓當即嘴角沉了下去,“本公子做什麼,是本公子的事,與你有何乾係?本公子勸小姐還是不要管的太寬,免得給自己添麻煩。另外,小姐打傷我的侍從,本公子大人有大量,就不與你計較了,滾吧。”
最後那兩個字令音櫻的美眸危險地一眯,很好,他成功地讓她不爽了。
“讓本小姐滾?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順便告訴你,此人,本小姐管定了,識相的話就連滾帶爬地消失在本小姐視線裡,否則……”
她抬手用力一甩手裡的烏天,瞬間電流四濺、劈啪作響,如電閃雷鳴一般,四周的人立馬退得老遠。
劉羽皓不自覺地後退一步,有些害怕她手裡的鞭子。
他的修為不好,如今煞也不在,隻帶著幾個侍從。難道就這樣走了?怎麼可能!要是就這樣走了,以後傳出去,他北虞小霸王的臉往哪裡擱?
最後,他隻能一把抓過幾個侍從,將他們推上去,大聲道:“把這個女的抓住,本公子要給她點教訓!”
侍從們非常無辜委屈,他們知道公子打不過,可他們又何嘗打得過!看了看那個還抱著手痛呼的侍從,又看了看公子的臉色,他們還是選擇一步步接近女子。
音櫻嗤笑一聲,就這幾個廢物也想來抓她?這是哪個犄角旮旯裡出來的沒見過世麵的公子,身邊沒人了還是死絕了?
她話也不想說,掄起鞭子就往兩個侍從身上打去,可還沒打到他們,兩個人便尖叫著跑走了,然後他們一跑,架著玉閔岐的也都跑了,轉眼間隻剩下了劉羽皓一人在原地。
呆愣在原地。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群東西居然敢撇下他一個跑了!
劉羽皓轉頭怒瞪音櫻,想罵不敢罵,臉色像有屎拉不出般的難看,最後隻撂下一句“不要讓本公子再碰見你”就狼狽跑走。
“嗬,一群廢物。”音櫻嗤了一聲,收起烏天,低頭看著那個好似昏了過去的男子。
她想走,可是卻覺得都管到這份兒上了,不再管管好像也說不過去。音櫻最終走上前去,蹲下,這才發現他一身的傷,還都在流著血。
居然傷得這麼重,這人經曆過什麼?
音櫻輕輕拍了拍玉閔岐肩上沒有血的地方,“喂,你還好嗎?喂,說句話啊。”
見他好像真的暈過去了,抬頭看了看四周悄悄圍觀的人群,想到扶宴肯定跟著白衣哥哥來了,以他的醫術,醫治好他不成問題。那就這麼決定了,既能有落腳的地方也能見到白衣哥哥,何樂而不為?
至於二哥……去他的吧,管不了那麼多了。
裴殷剛剛換了一身衣裳,才剛坐下來讓扶宴例行診脈,便再次聽到了那道熟悉的聲音,他還以為自己一晚沒睡而幻聽了。
“剛剛,可是有人在叫我?”裴殷不確定地問著扶宴。
扶宴還沒來得及開口,那個聲音又從外麵傳來,似乎還夾著一些驚呼的雜音,“白衣哥哥!白衣哥哥你在哪兒?你快出來,我有事找你!”
“主子,這聲音有些熟悉……是音小姐?”扶宴有點驚訝。這小姑娘怎麼在雲城,又偷跑來了?
聽著那一聲接一聲的白衣哥哥,裴殷有些頭疼地扶額。
“主子,音小姐來了。”門外傳來扶風的聲音,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知道了。”
裴殷抽回手,站起身往外走。剛一出門,音櫻的眼睛立馬就鎖住了他,她向他招手,神采明麗如陽,“白衣哥哥我來了!”
裴殷無聲一歎,還沒說話,眼睛立馬被她後麵那個被人架著的少年引了過去,當即神色微變,趕忙走過去。
他來到玉閔岐麵前,見少年渾身是血,仿佛又看見了當初鬥奴賽上那道堅韌而淒慘的身影。
不由伸出手探了探少年的鼻息,感受到指腹處輕微的熱氣,裴殷似乎鬆了口氣,轉頭問音櫻:“他這是怎麼弄的?你又是如何碰見他的?”
音櫻將剛才街上碰到的事情仔細講給了他聽。
裴殷聽後又是一歎,“唉,是個可憐的少年……竟然又見麵了,看來都是緣分啊。”
他喚了聲扶宴,囑咐道:“帶他下去醫治吧。”
扶宴頷首而應。
待玉閔岐被人攙扶下去後,裴殷便帶音櫻去了堂裡。
“你是專門帶他來的?”裴殷給她倒了杯茶。
音櫻似乎累極了,一屁股坐到桌邊,端起杯盞就開始猛喝,嘴裡含糊不清道:“是啊是啊,我想著扶宴肯定來了,離這裡也不遠,就帶他來了。”
“沒了嗎?”裴殷坐下來,淡然地問。
音櫻眼珠子滴溜溜轉著,而後笑嘻嘻地道:“其實還有一個事情……白衣哥哥,你這裡這麼大這麼好看,我還挺喜歡的,能過來住嗎?”
裴殷看著她笑:“你不是已經找好了嗎?”
“對、對啊,但是你這裡很好看……”
“這樣啊,”裴殷又問:“那你不是還說怕你二哥找到我這裡來嗎?”
音櫻不自然地咳了咳:“找到便找到唄,我又不怕他。”
裴殷無奈一笑,雲淡風輕地拆穿了她,“你其實沒有找到住的地方吧?”
音櫻頓時泄氣,頹喪道:“客棧都住滿了,我找了好久一間空房也沒有。”
“這幾日雲城的確不好找客房,你且在這兒住下吧。”
“嘿嘿,多謝白衣哥哥!”音櫻朝他嘻嘻地笑。
裴殷伸手揉了揉眉頭。
“對了,白衣哥哥,剛才聽你說什麼緣分,莫非你和那個少年認識啊?”想到剛才裴殷說的話,音櫻問道。
裴殷嗯了聲,又搖了搖頭,道:“說不上認識,隻是昨日救了他一次,今早他剛從這裡離開,沒想到這麼快又碰見了。”
“這麼有緣?”音櫻驚歎,又問:“那白衣哥哥知道他從哪兒來的嗎,為什麼一身的傷?”
說到這個,裴殷默了一瞬,才道:“我隻知他前不久在黑獄。”
黑獄?看來確實是個可憐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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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夜晚,常常是夜幕高闊,星辰密布,拂過的風帶著幾絲沉悶。
卻也絲毫不影響孩子間的追逐玩鬨。
明明過了膳時,玉家的廚房依舊燈火盞盞,亮堂如晝。裡麵隻有一個雍容的少婦,用她那保養得白皙細嫩的手忙前忙後地燒火做菜,看著一道道菜肴由她親手做好,少婦好看的唇才滿意地揚了起來。
外麵由遠而近地傳來雜亂小巧的腳步聲,接著一道嬉笑聲就在門邊響起:“阿娘,我好餓啊,飯好了沒?”
少婦轉過頭去,看著門口的兩個孩子,一個對她笑得燦爛,一個縮在後麵沒有說話,望著她的眼睛裡卻滿是盼望。
“好了好了,小岐和哥哥去把手洗了,然後回去坐著等娘吧。”少婦滿眼溫柔地囑咐著兩個孩子:“天黑了,彆亂蹦亂跳的,當心摔了。”
“好哦好哦!吃飯了!”
迎玉院的偏堂內,一個大人兩個孩子圍著一張圓桌,正開心地吃著飯。珍饈玉湯,仆人環伺,雖一家人沒有聚齊,卻也是好一幅美滿畫麵。
“我要吃那個!阿娘,我要吃那個!”叫小岐的男孩吃得臉蛋鼓囊囊,卻還是兩眼放光地盯著離他很遠的一道菜。
少婦失笑道:“你看你嘴裡都塞不下了,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我就要!阿娘我要吃!”小孩子鬨著脾氣。
這時一雙小手替他夾了一些放到他的碗裡,“小岐想吃的話,哥哥都給你夾,不過你要吃慢點啊,彆噎著了。”另一個孩子明明比小岐沒大幾歲,卻非常懂事地幫弟弟夾菜,也不像小岐一樣吃得狼吞虎咽,而是慢慢地吃著,儘管他也非常喜歡這些菜肴。
“謝謝哥哥!我還想要一點!”
哥哥又幫小岐夾了一點。
“你啊。”少婦無奈地搖頭,溫柔的替他擦了擦嘴角的殘漬,又教育他道:“小岐啊,你覺得哥哥愛不愛你啊。”
“哥哥當然愛我,哥哥最愛的就是小岐了!”小岐朝哥哥笑得燦爛。
“那你愛不愛哥哥呢?”
“當然愛哥哥!”
“那哥哥幫你夾菜,你應該怎麼做呢?”
小岐想了想,突然大聲地呀了一聲,說:“那我也要幫哥哥夾菜!”一雙仍然帶著嬰兒肥的小手夾了幾種不同的菜放到了哥哥的碗裡。
少婦滿意的笑著:“小岐真棒。以後呀,不論有什麼好的東西,都要想著哥哥,知道了嗎?”
“知道了!”
“你們是兄弟,以後無論誰有困難,都要互相幫助,記住了嗎?”
“記住了!”
……
“阿娘……哥哥……”床上的人不知夢見了什麼,不安地皺著眉,嘴裡不停呢喃。
裴殷望了昏迷中的人一眼,輕聲問在一旁整理藥箱的扶宴:“他的傷怎麼樣?”
“未結痂的傷口皆已裂開,此刻又發了高熱,不過這些都能治,隻是內傷……”
“我們有的藥,你都試試。”裴殷頓了頓,補充道:“包括天地玄黃草。”
扶宴大驚,“主子,天地玄黃草可是——”
“無妨,我解毒也用不了那麼多,你隻取一些便是。”
扶宴還要說些什麼,就聽床上的人突然大叫一聲阿娘,然後就睜開了眼睛。見此情況,裴殷對扶宴罷手說:“你先出去吧,我和他聊聊。”
扶宴隻能點頭,拿著藥箱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