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遊戲 這座看起來非常繁華的城市,……(1 / 1)

黃昏遊戲[無限] Barbaric 3887 字 10個月前

薑長夏一開始還能看到佘衛的背影,但過了沒幾分鐘他就跟一顆被投入大海的小石子一樣消失不見了。

這裡的樹木生得筆直,幾乎沒有多餘的弧度,裸露在外的根係盤根錯節,薑長夏剛跑進來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遇到了一群出來曬太陽的蛇。

除此之外地麵上還散落著稀稀拉拉的植物,外形類似還沒結穗的水稻,細長又薄硬的葉片拍在人小腿上,留下被紙張劃破手指的刺痛感。

佘衛從幾分鐘前就一直沒見人影,薑長夏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關心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同伴。林外的不知名軍團還在不斷靠近,她現在正努力從變成一團漿糊的腦子裡抽取一些可行的求生方法。

在樹林裡逃亡實在不算是順利,不知名的高大樹木筆直地伸上天,隨時都準備好給跑步分心的人肩膀來一下,凹凸不平的地麵也很難受力,腿部的肌肉過早地酸軟,不小心絆到一塊石頭薑長夏差點直接栽下去。

極度的疲憊和緊張讓她心裡升起一股無名火。

這都是什麼莫名其妙的破事。

呼吸過載讓她的肺變成老舊的破風箱,腿部酸得像一顆壞了很久的牙突然咬到檸檬片。

總之這一切都讓她覺得糟糕極了,她從高中畢業就一直堅持鍛煉,除了一開始鍛煉沒輕沒重有幾次整個人全身的肌肉都無意識痙攣,連手指都沒辦法抬起來。這種全身的肌肉和情緒都不受控製的時刻在這幾年還是第一次。

控製不住向上她還控製不住向下嗎,薑長夏決定不跑了,死就死吧。

她慢慢停下腳步,直到把自己的身體全部倚靠在一棵樹的樹乾上。

林中也非常安靜,霧蒙蒙的夕陽被樹枝和樹葉切割成很多塊,薑長夏仰頭和太陽對視,隻能從樹蔭中瞥到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在這個空間裡一旦放鬆下來就會進入一種昏昏欲睡的狀態中去。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進入林中之後這輪像是快要走到窮途末路的昏黃太陽變得小了一些。

她感受著自己過於急促的呼吸,一邊可惜自己這麼年輕就要死了,一邊又不住渴望這或許是個夢,死亡就是回到現實生活中去的開關。

但比死亡更先到來的是佘衛拍上她左肩的手,薑長夏往左邊看過去,佘衛的笑聲卻在她的右側響起。

十分常見的高中生打招呼手段。

對一個僅僅隻是知道名字的陌生人翻白眼是十分不禮貌的行為,於是薑長夏轉過身,麵無表情地對佘衛豎了個中指。

佘衛長長的眼睛裡還留著些促狹的笑意,陽光透過樹枝輕柔地鋪在他的臉上,他過於白皙的皮膚散發著柔和的光,如果不是行為讓他變成一個具象化的男高中生,薑長夏或許會絕對他是個天使一樣的孩子。

“它們好像不敢進來。”

“你又知道?”

好像是聽到了什麼驚天蠢話似的,佘衛的五官像條被拉開的彈簧一樣快速地向伸展了一下,然後就要伸手來抓她。

“你跟我過來看嘛。”

“你多大了?”

佘衛看起來不太理解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但還是老實回答。

“17。”

“我今年過完生日就21了,我們中間可以隔著一些3到4年的距離嗎?”

細白的手指很快離開了她的手腕,從見麵開始一直有些自來熟的男高中生從臉頰到耳朵都染上了莫名其妙的粉。

雖然好像也並沒有從十代畢業多久,薑長夏還是對著佘衛產生了一種逗小孩的情緒。

“你是這種很容易害羞的人設嗎?”

佘衛回頭看她一眼,漂亮的眼睛裡寫著明晃晃的控訴。

“我是純情英俊少男。”

薑長夏點點頭,很寬容的樣子。

“也行。”

佘衛走在前麵帶路,薑長夏看著他和旁邊細長筆直的樹,莫名其妙有些想笑。

實在是太像了。

“你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或許是剛才的氛圍還是讓他有些殘留的尷尬,佘衛問她的時候頭都沒回。

“不清楚,但是應該沒多久,不到一天吧我猜。”

“我也是。”

沉默了一會兒佘衛朝她轉身,他臉上的銳角多,沒有表情的時候從眼角到下巴頦都寫滿了不近人情。樹木的枝椏在他的眼下切割出一塊小小的光斑,薑長夏看到他睫毛在眼下覆蓋一片長長的陰影,像半片黑色的羽毛。

“你去那個村子裡看過了嗎?”

“我就是從那裡出來才遇到的你,裡麵很詭異......”

“我殺了人。”

佘衛突然出聲打斷了她話,他沒有在對著什麼人嘶吼著罵臟話的時候音色聽起來很清朗,沒有什麼多餘的振動給帶來磁性加持,不像樂器的餘音震顫,清脆的溪流或是輕輕碰撞的玉器就能很好地描述他的聲音。

但此刻他用著雲淡風輕的語氣將這四個字講出來時,薑長夏的雞皮疙瘩一瞬間起到頭皮。

“是...什麼樣的人?”

或許是終於找到可以傾訴的對象,又或許是麵對女性年長者天然的傾訴欲,佘衛沒了那種過於平淡而顯得詭異的氛圍,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有些哽咽,看到他泛著水光的眼眶,薑長夏又覺得有些好笑。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人啊,媽的長得那麼惡心,整張臉都是往上吊的,打死了也沒有血飆出來,跟他媽的皮下麵都是膿一樣。”

薑長夏張了張嘴,沒把自己也殺了人的事情跟他說。

“你知道為什麼嗎?”

脆弱的男高中生臉上又流露出那種很低智的疑惑。

“為什麼?”

“因為它們是膿的傳人。”

佘衛的臉色紅了又白,泫然欲泣的表情被一種很微妙的無語取代。

“它們是不是膿的傳人我不知道,但是姐你是不是南方人。”

薑長夏搖搖頭。

“我不是,我是純情美麗少女。”

沒理會她的call back,佘衛的表情明晃晃地寫著他現在很需要一些安慰,看著比自己高一個頭不止,但是好像很渴望把自己團成一團塞進她懷裡大哭一場的佘衛,薑長夏歎了一口氣,還是把自己之前經曆的事情跟他詳細地說了一遍。

或許3到4年的距離真的很難跨越,薑長夏講完自己的經曆佘衛好像也並沒有好受一點,一邊繼續帶路一邊長籲短歎。

“我感覺我們還是要坐牢,我沒想到這輩子還能交到獄友。”

薑長夏看著近在咫尺的樹林邊緣突然拍了拍佘衛的背。

“那現在就要想到,你看我就想到了,學著點吧。”

緋色又爬上少年人的耳尖,薑長夏轉頭看過去,他的半張臉都變成了柔和發淺粉色,落日的顏色從四麵八方撲過來,他耳廓和臉上細小的絨毛都被映成半透明的淺金色,在磚牆旁邊沒有細看,但現在薑長夏突然意識到他確實是漂亮得像天使一樣的年輕人。

薑長夏沒有收回自己的目光,她的第一個音節還沒來得及說完,佘衛就飛快地接了一句。

“我確實是這種容易害羞的人設。”

......很低智的天使。

“......我是想問這跟我們進來的地方有什麼關係嗎?”

佘衛剛想反駁,但順著薑長夏的指尖看過去,卻保持著嘴唇微張的表情愣在了原地。

樹林外的荒原消失不見,太陽的形狀已經可以看見二分之一,村莊、磚牆、濕黏的土地好像一場幻夢,取而代之的是鱗次櫛比的高樓,藍色的玻璃折射出霧蒙蒙的陽光,如果不是比例嚴重失衡的太陽,薑長夏幾乎以為自己隻是從一個噩夢中醒來,回到了城市裡。

佘衛呆呆地往前走,薑長夏緊跟在他身後,地麵堅硬的觸感顯得十分陌生,腳底因為踩了太多濕軟的地麵發酸,走了好幾步路才適應過來。

“這又是哪裡。”

或許是知道她也沒有答案,佘衛的問句語調很平,比起交流更像是一句意義不明的囈語。

他也確實沒有得到回答,薑長夏回頭,樹林果然消失不見,她盯著大樓玻璃門映出的他們倆並肩行走的影像,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毛骨悚然。

佘衛的白襯衫臟兮兮的,薑長夏把視線從玻璃的反光放回佘衛塗抹著深淺不一的棕色泥土的後背,以一種很呆滯的狀態跟他走了一段路,佘衛完全沒覺得奇怪似的,帶著她直直往前走,時不時搭上兩句話,見她沒有回答也閉上了嘴。

等到薑長夏的思緒徹底回籠,村莊、樹林都被新的場景全部從大腦中擠壓出去,耳邊隻剩她和佘衛的腳步聲,她突然意識到一個非常不同尋常的現象。

這座看起來非常繁華的城市,似乎隻有她和佘衛兩個人。

自顧自說了一堆話的男高中生見她突然停下,也跟著她一起停下腳步。

“佘衛,你覺不覺得怪怪的?”

少年還帶著點疑惑的臉在看到她僵硬的表情時突然變得慘白。

沒有人說話的時候,他們在這座巨大的城市裡麵隻能聽到彼此清淺的呼吸。

霧霾一樣的夕陽依舊籠罩在空氣中,薑長夏卻清晰地感覺到夜晚似乎已經在緩緩降臨。

“這裡好像,隻有我們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