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中人(5) 即使她會一步步走向地獄……(1 / 1)

魔王 toughen 3519 字 10個月前

12.

布萊克說她想要將她們的話劇演完。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黃金劇團已經沒了,她們根本湊不齊足夠的人選來完成《魔王》的最後一幕。

除非布萊克所指的是另一個更為瘋狂更為偏激的計劃——她想要將這部話劇在現實中上演。

而身為國王的懷特,早已成為她計劃中的一環。

一旦她成為劇本裡的魔王,那麼所有人都不得不陪她演下去。

然而魔王隻是一個虛構角色,常人根本無法獲得那無與倫比的力量。

但如果布萊克已下定決心非演不可,她就隻能去欺騙所有人,戴上虛假的王冠,坐上虛假的王座,成為虛假的魔王,將所有人都拽進她的謊言裡。

“布萊克,這樣真的值得嗎?”懷特不由得發問。

為了一個不複存在的劇團,為了一場中途打斷的戲劇,她卻要賭上自己的一生,去扮演一個本不該在現實中出現的角色,最後將終幕帶到所有人眼前,讓他們一同見證何為近乎瘋狂的毀滅。

這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

“黃金劇團的大家一定也希望你能快樂地活著,而不是將自己永遠留在這部話劇裡。”懷特誠懇地勸說道:“更何況,你我都很清楚這部話劇的結局。”

魔王與國王將一同死在她們的劍舞裡。

布萊克似是被提醒了什麼,不禁露出了微笑:“你說得對。如果你想要阻止我的話,那就拿起你的劍,我們現在就能把這場劍舞演完。”

馬車上的澤拉特聽見這番話,急得想要跑下車去阻止布萊克:“她瘋了嗎?怎麼敢說出這種話。卡姆,你彆拽我。”

好在卡姆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澤拉特的胳膊,與西爾特一同將她按在座位上。

“你還不了解布萊克嗎?”卡姆說:“她怎麼可能對懷特下手。”

澤拉特反問:“可如果懷特被她激怒,她們真打起來了該怎麼辦?”

卡姆隻能說:“我不知道。”

懷特出現在這裡攔截馬車是她們預料之外的事,而布萊克選擇與懷特決裂更是她們從未想過的事。

“我們的計劃,真的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澤拉特繼續追問。

片刻無言後,卡姆再次說:“我不知道。”

反倒是一直旁觀的西爾特在此時說話了:“我覺得很有必要。雖然我不清楚你們計劃的具體內容是什麼,但無論是什麼計劃,實施起來與上演一出話劇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彆。

“從你們敲定計劃的那一刻開始,戲劇就已經拉開了帷幕,想要騙過計劃裡的其他人,就必須無時無刻都沉浸於劇本裡,既然布萊克已經選擇了一條與懷特陛下截然相反的道路,那麼她就必須早做了斷,與懷特陛下徹底劃清界限,不留餘地。”

與此同時,馬車外的布萊克見懷特遲遲不願拿起武器,她的耐心也逐漸觸底。

在迅速拉近彼此距離持劍堵住懷特的退路並將她逼到樹下後,布萊克的右手其實有過一瞬間的顫抖,但她立即穩住心神,緊握住手中的劍,調轉劍刃的方向,直直朝懷特的腹部捅去。

“布萊克……”被刺中的那一刻,懷特隻來得及叫出她的名字,難以置信地望向她。

布萊克在此刻令她陌生極了。

“……我以為你不會真的傷害我,而我也不會真的傷害你。”懷特極為痛心地說:“原來自始至終,都隻是我一個人的自作多情嗎?”

布萊克垂下眼瞼,以遮掩她的內心的不忍,在深深吸了一口氣後,當她再次睜開眼時,眼神已經恢複了應有的冷漠。

“懷特,你太天真了。”布萊克說:“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布萊克了。”

說完,她握劍的手再次加大力度,鋒利的劍刃劃破了樹皮,劍身已插入樹乾中,將懷特牢牢地釘在了樹上。

其實懷特說的是對的,布萊克並不打算真的對懷特動手,更不可能將她逼入絕境。但她也有天真的地方,在布萊克失去了眾多的親人後,她不禁開始反思為什麼自己無論多麼努力也無法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活著的意義。

善良如懷特這般的人或許永遠也無法理解,布萊克本質上是一個十分自私的人,她從未想過要犧牲自己去成全他人,但在聽聞黃金劇團的噩耗後,布萊克開始後悔了。她終於發覺,比起自己瀕臨死亡,她更不願意承受至親之人接連死去的結果。

如果她注定是一個罪惡的人,注定要背負著罪惡過完這一生,那就讓所有的惡意都衝她而來吧。她會舉起屠刀,誓死守護她最後的家人們,即使她不得不親自去傷害她們,即使她會一步步走向地獄。

所以她才想出了一個瘋狂的計劃。

“你真是瘋了!”懷特怒喊道。

她忍著痛將腿伸出去,以腳尖挑起地上的劍,精準地控製住力道,將劍拋出一個完美的弧度,劍柄正好落入她的手中。

懷特眼疾手快地拔出劍,就像布萊克刺中她的肩膀那樣,她也朝布萊克的肩膀砍去。

“天真的是你才對,這個計劃根本就不可能完成,它隻是你做的一個夢罷了!”

布萊克明知自己的左肩槍傷未愈,在完全能避開的情況下,卻選擇一動不動地承受了這一劍。

鮮血噴湧而出,布萊克像個沒事人一樣對懷特說:“是啊,我或許早就瘋了。但不論這個計劃是否具備可行性,倘若不去試它一試,我怎會甘心?”

說到這裡,她突然笑了一聲:“懷特,你還是太容易心軟了,我不過是挨了一劍而已,就露出這種心痛的表情。”

布萊克猛地扣住了懷特的手腕,用力一扭,在懷特發出一聲痛呼後,手裡的劍已經掉在了地上。

布萊克撿起劍,在懷特絕望的目光中,動作溫柔地撫上了她的臉龐。

而與她這份溫柔所不相稱的,是下一秒重重撞在懷特後脖處的劍柄。

懷特兩眼一黑,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在確定懷特暈過去後,布萊克才終於卸下所有的偽裝,手裡的劍無力地落在地上,方才的冷漠已經蕩然無存,她單膝跪在地上,無比悲傷地注視著被自己傷害的懷特:

“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所以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地讓你活下去。”

她閉上眼,將自己的額頭抵在懷特的額頭上,讓眼淚從眼角滑落。

“成為國王的這一路必定伴隨著艱辛,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會是一位無比高潔的國王。”

而我這樣的人,已經不配站在你身邊了。

13.

不知到底過了多久,布萊克終於站了起來。

她再次撿起地上的劍,雙目失神,像一具行屍走肉般,朝樹林深處走去。

“出來。”她看著某個方向,準備隨時發起進攻,聲音卻依舊頹然:“我知道你在這裡。”

跟著懷特來到這裡的「君主」隻好解除隱身,出現在布萊克麵前。

“是你。”布萊克的神情有一瞬的驚訝。

旁觀了一切的卡卡尼亞隻是沉默。

好在布萊克本就不願多說什麼,在轉身離開前,她隻留下一句話:“帶她離開好好療傷吧。”

說完,布萊克扔下手中的劍,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待她回到馬車中,麵對陷入沉默的三人,布萊克也沒有解釋什麼,轉身對馬夫說了一聲:“快些離開吧。”

馬車再次向遠處駛去,很快便將被釘在樹上的懷特拋在身後。

卡卡尼亞這才從樹林中走出來,為了減輕懷特承受的痛苦,她再次施展了屏蔽痛覺的把戲,然後握住劍柄,咬著牙在一瞬間將這把穿過懷特的身體埋入樹乾裡的劍猛地拔了出來。

噴湧而出鮮血染紅了卡卡尼亞的衣物,她抱起昏倒的懷特,通過瞬移迅速回到了王宮中。

幸好她給王宮內的眾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有人都不敢違抗她所說的話,很快便替她找來了醫療人員,為懷特進行治療。

卡卡尼亞悄然離去,找了間空置的房間躲了起來。

在她努力洗去手上的血跡時,她卻突然捂著嘴吐起血來。

水盆裡的水被迅速染紅。

而卡卡尼亞靠著牆壁脫力般地摔在了地上。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表情極為難受,似乎在忍受著什麼劇烈的疼痛。

直到這漫長的痛苦終於被她熬過去,卡卡尼亞劇烈地喘著氣,試圖撐著牆站起來,卻再次摔在地上。

“我又選錯了嗎?”她問自己,聲音很是疲憊。

“如果我沒有告訴她布萊克的下落,她們是不是不會這麼快地走到這一步?”

她的疑問沒有人能夠回答。

無情的「自然」旁觀世間發生的一切,她們不會也不允許向任何人伸出援手,或是加害於任何人。

人類有人類的法則,而「自然」也有「自然」的法則。

多次違背法則的卡卡尼亞必須承受前所未有的痛苦的代價。

正因為「自然」的壽命接近於永恒,所以連她們的痛苦也比人類更為漫長。

在下一陣痛苦來臨時,無力承受的卡卡尼亞終於昏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