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劇團(4) 既然做不了白頭偕老的……(1 / 1)

魔王 toughen 3687 字 10個月前

13.

六個月前。

澤拉特皺著眉看完布萊克與懷特排練的劍舞,長長歎出一口氣道:“我真是不敢相信,這是你們練習了五個月的成果。”

“至少,我們的動作很標準,不是嗎?”布萊克看了一眼失落的懷特,試圖安慰道。

“問題不在這裡。”澤拉特捏住眉心,對目前的狀況格外頭疼:“這是一部話劇,不是戰場,但你們的演繹沒有任何戲劇性的潤色,看上去竟好像真的快要打起來一樣。”

澤拉特很清楚這段劍舞的演繹難度極高,它沒有任何台詞,甚至沒有固定的動作,它需要憑借著兩位主演的默契,在展露角色信念相互衝突的同時,又能將魔王與國王之間的惺惺相惜表達出來。

魔王與國王並非急於致對方於死地的仇敵,她們曾是彼此的摯友,卻在陰差陽錯之下分道揚鑣,她們二人在重逢之前早已做好了必死的準備,於她們來說,能死在對方手中也不失為一件幸事。

這場劍舞並非為殺死對方而舞,而是為了自己,為了彼此不屈的信念,為了彼此共死的決心而舞。

“懷特,我有話想對你說。”澤拉特朝懷特招了招手。

“那我呢?”布萊克指了指自己。

澤拉特看向她,說:“你先好好琢磨一下吧,劇中身為魔王的你,為何選擇放棄一切而成為魔王,難不成隻是為了獲得超越人類的力量來屠儘天下人嗎?

“以及,魔王在麵對昔日摯友前來赴死之時,難道也不會有半分動容嗎?”

說完,澤拉特便帶著懷特離開了,唯有突然沉默下來的布萊克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這麼多年來,她還是第一次思考這些問題。

在歐佩拉團長的期待下,她演了太多年的國王。然而,每每從舞台上離開時,她都會有種不真實感,無論是劇中的眾人擁戴,還是舞台下的熱烈掌聲,都令她無所適從。

心底總有一個聲音在提醒她——這頂王冠並不屬你。

在炮火轟開菲尼克斯的家門時,在母親橫死於眼前時,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所珍視的一切在刹那間消失。

她守護不了任何東西,也承受不起這頂王冠所帶來的期許,因為在她的生命裡從來都沒有掌聲。

一直以來,她都還是那個躲在陰暗處伺機而動的小孩。

當複仇成為生命的主旋律,她的眼裡便容不下絆腳石。

布萊克垂下腦袋,昔年的炮火聲仍停留在耳畔,她甚至還清楚地記得她們的聲音。

“如果……我是真正的魔王就好了。”

你們是不是就不會,離我而去?

14.

六個月前。

“在麵對魔王時,你的表現太軟弱了。”澤拉特毫不留情地指出:“無論是戲裡還是戲外,你對布萊克都狠不下心來。”

懷特無法反對:“但是《魔王》裡的國王從來沒有想過要對魔王下殺手,不是嗎?所以在我心裡,魔王並不是我的敵人,她隻是選錯了路而已。”

澤拉特直視懷特的眼睛,表情很嚴肅:“但是你們已經走在了不同的路上,魔王,或者說布萊克,她已經不會顧念你們曾經的感情了,她帶著火焰回到這個國家就是為了燒光所有人,即使她不是你的敵人,她也是整個國家的敵人,如果你下不了殺死魔王的決心,不就等同於放棄你身後所有國民的性命嗎?”

“我……”懷特突然說不出任何話來。

她想起一件往事,一件本該被她遺忘的往事。

某日,姐姐在聽完她的訴苦後不可自抑地大笑了起來,然後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慰道:“其實做個國王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困難,你隻需要扮演一個令所有人信服的角色就可以了。”

“可是,我不就不是我自己了嗎?我不就成了那個‘令所有人信服的角色’了嗎?”

姐姐溫柔地注視著她:“懷特,你要知道,從你戴上王冠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屬於你自己了。你屬於這個國家,屬於千千萬萬的國民。”

“民眾需要的從來不是什麼懷特,也不是艾克斯倫斯,他們要的隻是一個稱職的國王。”

懷特恍然回神,她握緊手中的道具劍,不自覺地說道:“……我好像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那我來陪你練一次吧。”澤拉特打斷了懷特的思緒:“但是你不許笑話我的動作不夠標準。”

懷特不禁失笑:“當然不會。”

15.

“給我來一份報紙。”布萊克遞給賣報小孩幾張紙鈔。

剛接過新出版的報紙,布萊克便立即閱讀了起來。

右下角的欄目裡寫著:達爾克王國菲尼克斯上將受封為子爵,是威脅還是煙霧彈?

欄目旁邊還印上了菲尼克斯穿戴軍裝的黑白照片,布萊克略過長篇大論的分析,直接閱讀後續的采訪內容,然而還沒等她多看幾行,便聽見懷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布萊克,澤拉特說她有個好主意,讓我們再排練一下最後一幕。”

布萊克將報紙對折,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裡:“我這就來。”她轉身走進劇團裡。

自六個月以前,澤拉特會時不時對《魔王》的最後一幕做出些許調整,力求將劍舞改進至完美。

澤拉特一手拿著劇本翻看,一手畫著圖:“我認為這場劍舞的關鍵之處在於對稱性,魔王與國王曾是摯友,她們一起上過戰場,她們實力相當,所以這場劍舞必定是雙方膠著的,你們需要不停地進攻,不停地後退,與此同時你們需要給觀眾展現出視覺上的對稱,因為你們是一黑一白,你們曾經部分彼此,現在更是要一同赴死,這種對稱更能體現出一種宿命感。

“你們還需要注意節奏,一旦步調的節奏亂掉就會打破平衡,但這場劍舞要展現的是勢均力敵,無論何時你們都必須在同一節奏上,不論是腳步還是揮劍的速度。這一點你們還需要多多磨練。”

一旁觀摩的阿杜拉波在這時舉手說:“我可以說兩句嗎?”她是劇團中最年長的孩子,今年十九歲,也是公認的黃金劇團之花。

澤拉特:“請。”

“我覺得你們的進攻還可以更激烈一點。”阿杜拉波從澤拉特的手中拿過劇本,說:“因為作為一名觀眾,我認為魔王與國王之間的感情並非友誼那麼簡單,我覺得她們對彼此是滿懷著愛意的。”

“你說什麼?”澤拉特放下畫筆,驚訝地看向她。

連布萊克與懷特的臉上都寫滿了茫然。

阿杜拉波看著這幾個情竇未開的妹妹,無奈地反問道:“這部話劇你們演了這麼久難道都不覺得魔王與國王之間很曖昧嗎?”

澤拉特看了看身旁已經呆住的布萊克,連忙搖著頭澄清道:“我和布萊克是清白的!即使我們合作過八年,也是絕對清白的!”

布萊克也趕緊跟著說:“我對澤拉特沒有任何非分之想,而且她比我小了整整四歲,前不久才剛滿十四呢!”

隻有懷特仍盯著自己手裡的道具劍,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不是這個意思。”阿杜拉波被她們給逗笑了,擺了擺手,解釋道:“我是說劇本中一直暗示著魔王與國王對彼此的感情,但你們幾個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或許是因為你們那時候年紀小,歐佩拉老團長便沒有點明吧。”

澤拉特試圖跟上阿杜拉波的觀點:“那你剛才說她們的進攻應當更激烈一些又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麵意思。”阿杜拉波說道:“這場劍舞不僅是因立場不同而產生的衝突,更是一次愛人的訣彆。因為她們很清楚對方想要什麼,也很清楚自己不能讓步什麼,然而對彼此長年的愛意隻能深埋於心底,此生也不得袒露,在最後的這次劍舞中,她們當然會將所有的情感傾注於劍中,她們不僅要以劍證道,更要以劍證心。”

“因此,我覺得這場劍舞不僅要表演給觀眾看,更要表演給舞台上的彼此看。”阿杜拉波站起身,拿起另一把道具劍,按照布萊克與懷特的表演做了幾個動作,她雖然未曾接受過專業的訓練,但出手的每一劍都十分有力。末了,她收回劍,說道:

“正因為深愛著彼此,所以她們的每一次出劍都會付諸全力。既然做不了白頭偕老的愛人,何不做一對共死的仇人?”

被三個人同時盯著看,阿杜拉波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想,魔王與國王應該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去跳這場劍舞的。”

“我明白了。”澤拉特點了點頭,隨後看向布萊克:“你明白了嗎?”

布萊克似乎還未回神,慢了半拍才說:

“我想問,愛情是什麼?”

16.

“這個東西一時解釋不清楚。”從沒談過戀愛年僅十四歲的澤拉特說:“你之前不是說過你喜歡懷特的眼睛嗎?到時候按照這種感覺來演就行了。”

“演出來真的能和愛情一樣嗎?”布萊克表示懷疑。

澤拉特分析道:“當然一樣,畢竟藍眼睛也不是什麼罕見的東西,劇團裡的捷恩蒂也是藍眼睛,但從沒聽你說過她的眼睛很漂亮。”

布萊克陷入沉思:“我似乎……的確沒有注意過捷恩蒂的眼睛。”

“那你再仔細想想,”澤拉特問:“你喜歡的究竟是擁有藍眼睛的人還是懷特的藍眼睛?”

正在布萊克猶豫著是否要將答案說出口時,阿杜拉波出聲打斷了兩人:“你們先彆糾結這個了,懷特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我們先把她找回來吧。”

布萊克聽完立馬站起身,拿著劍便走,唯有澤拉特在看見她的反應後捂著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