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那日迎晞教過後他們沒有再犯，安排了活計，各司其職。

天氣一天天冷下來，又到了薑禾去千味樓教菜的日子。

冬日寒冷，適合吃些暖身的菜，他種在村裡的辣椒陸續收了幾批，眼下用來做菜正好。

月提著小袋辣椒和辣醬跟在他身後，倆人去了酒樓直奔廚房。

幾個大廚正在炒菜，見他來了，抽空跟他打著招呼。

這次薑禾教了四種新菜，爆炒豬肝、爆炒腰花、燉山藥排骨湯以及最後一道水煮魚。

教授完他把辣椒和辣醬躺在案桌上，"辣子我放這裡了，用完了差人來食肆拿。"

"欸，薑老板放心，我記下了。"

轉身他帶著月去了樓上，還在樓梯裡就能聽見包廂裡傳出悅耳的絲竹之聲，還有一聲聲男女之間的調笑打鬨聲。

門口，薑禾遲疑了下，還是抬起了手，"扣扣。"

門被打開，江霖袒著胸腹正和一名女子嘴對嘴作樂，女子的一雙小手還不停在江霖懷中探索，周圍圍著一圈衣著豔漏的女子哥兒，見是薑老板那女子一下柔弱癱倒在江霖懷裡，藏在江霖下巴處的眼睛裡帶著狠辣和害怕，其他人眼裡也滿是警惕。

江霖見是他來了，猛一下推開懷裡的女子立馬坐正，他假裝咳嗽一聲，"不知道你今日會來，快進來坐，正好最近出了新的點心。"

衝麵而來的香豔場麵讓薑禾雙頰不受控製的發燙，紅意慢慢延伸到耳根，他繃緊臉站在門口腳步不動，眼神瞥向沒人的一側，搖頭道:"不了，新菜教完我就回去了，來給你說一聲好有個數。"

說完他逃也似的轉身下了樓梯，月低著頭緊跟在他身後。

江霖追出來喊他，"彆急著回去啊，我這裡真出了新點心。"

這會兒誰還吃的下點心?

薑禾頭也不回，疾步跑出了酒樓，絲毫不知自己的臉已經紅成了猴屁股。

直到冷風吹來，臉上的熱意才淡了些，臉上殘留的淡粉色讓他一貫清冷的臉猶如水蜜桃般，輕輕一捏都能嫩出甜美的汁水來，街上和他迎麵而行的路人都看呆了。

薑禾腦子裡還滿是剛才的畫麵，絲毫不知自己被路人盯著看，月跟在他旁邊眼神凶狠，大聲斥退走路不長眼的路人。

酒樓小窗處，江霖垂眼看薑禾還有些慌亂的背影，仰頭飲儘杯中清酒。

剛才和他調笑的女子輕柔一笑，雙手搭上江霖肩膀輕捏道:"公子若喜歡薑老板，何不直接挑明心意?"

江霖眼皮上抬，警告意味明顯，女子被他眼神嚇到，一下跪倒匍匐在地，求饒道:"求公子恕罪，婢子知錯。"

屋中餘人跟著匍匐求饒。

江霖眼神緊盯逐漸走遠的薑禾背影，眼裡滿是複雜。

喜歡嗎?是喜歡的。

有那麼喜歡嗎?並沒有。

薑禾這個人不可否認價值很高，但有時候他不自知的純潔樣子也讓人舍不得傷害，況且他還有一位高手守護，不管是從利益還是私心來說，現在下手已經太遲。

接連飲下幾杯酒，他腦子裡想起薑禾剛才嫣紅誘人的臉，頓時有些口乾舌燥。

那般羞怯，莫非嫁於秦家大郎時沒有行過房事?

另一邊，薑禾走出一段路臉上的熱意才退去，這會兒腦子也清醒了過來。

寒風蕭瑟，薑禾裹緊了身上羊裘，腳下加快不少。

路上行人匆匆，在一些無人注意的角落處陸續冒出幾個小孩兒，薑禾和月一心往鋪子趕，一不留神險些被突然竄出來的小孩子絆倒。

主人差點受傷，月被嚇到，她扶穩薑禾上前擋在他身前，厲聲斥道:"你做什麼走路不長眼?趕著投胎是不是?"

男孩兒似乎也被嚇到了，傻愣愣的坐在原地被月罵。薑禾看了眼已經被嚇傻的男孩兒，一把將他拉起，拉住月道:"我沒事，小孩子貪玩而已，我們走吧。"

見主人都不追究了，月隻好閉上嘴跟上薑禾，男孩兒愣愣的盯著薑禾背影瞧。

等倆人走的遠了些，小孩這才收回視線握緊手上錢袋，快步跑進旁邊巷子裡。

隨著他跑近，一道嫩嫩的嗓音從拐角處傳出，緊接著一個三歲左右的孩童齜著小米牙跑出來，"哥哥!"

"二郎，怎麼不聽哥哥話跑出來了?再不聽話要打屁股的，知不知道?"男孩兒七八歲左右，伸手抱住撲向他的孩童，然後板著一張瘦臉假裝要揍他。

小小孩童嘟著嘴，埋頭撞進男孩兒懷裡弱弱道:"二郎聽話了，是哥哥還不回來，二郎害怕。"

男孩兒拍拍他小背，歉疚道:"是哥哥太慢了，二郎原諒哥哥好不好?"

"二郎沒生哥哥氣，二郎知道哥哥找吃的去了。"

男孩兒抱起弟弟朝巷外走去，慢慢哄他，"二郎乖，哥哥帶二郎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一聽有好吃的，二郎立馬抬起小下巴，開心道:"好!"

男孩兒抱緊弟弟，在巷口處小心警惕的打量完四處，確認安全後才朝一個小攤販處走去，"老板，一大碗餛飩。"

"欸，稍等。"

男孩兒在一旁緊挨著的小桌前坐下，凳子放的角度比較大，他一隻腳斜放，眼神警惕的不停掃視四周。懷裡的二郎也乖乖的窩在哥哥懷裡，不敢亂看。

連飄在空氣中的餛飩香味都不能讓他們放鬆警惕。

直到攤主端來滿滿一碗餛飩，男孩兒緊繃的神情才放鬆些，他拿起勺子舀了塊餛飩吹涼喂給弟弟，弟弟吃完後這才舀起一塊熱乎的餛飩放進自己嘴裡，就這樣弟弟一口哥哥一口，兩兄弟很快就吃完一大碗。

吃完結賬，攤主說了五文錢，男孩兒小心從錢包裡數出五文遞給攤主，接著很快又跑進巷子消失不見。

回到鋪子，李嬸、三蛋和迎晞還在忙，大堂裡還有幾桌食客，薑禾進去時都跟他打著招呼。

薑禾露出笑容，一一回應。進了廚房李嬸還在炒菜，餘光見他來了，伸手指向最裡間的那口灶道:"溫在鍋裡的，你拿去房間吃。"

"成，你忙你的吧。"

掀開蓋子裡麵果然留著他的份，三葷兩素一湯。收完碗的迎晞主動過來拿起托盤幫他端菜，就這點菜他和月跑一趟就沒了。

放好飯菜，薑禾對候在一旁的迎晞道:"你先去忙吧，我這裡不要緊。"

迎晞聽話出去關好門，"坐吧，一起吃。"薑禾對月指了下另一個凳子。

月惶恐，忙拒絕，"不可，主人吃好了，婢子再吃。"

薑禾無奈，沒再勸她，這種尊卑觀念已經深入骨血，難以改變。

薑禾倒也沒那麼大的野心要改變什麼，弱肉強食，本就是這個世界的生存之道，要是家裡的下人都特立獨行，以後若是有人拿這個對付鐵蛋難免有影響。

想通這些，他不再糾結，專心吃起飯。

冬日日照時常短，等薑禾再次回到廚房太陽都要下山了，客人們也走的差不多，幾人便一起收拾好鋪子。

回到宅子，鐵蛋正圍著火爐在吃飯，陽候在一旁伺候。

薑禾和迎晞、宋懷真走過去圍坐在一起，暖黃色火光不停跳躍，不斷驅散掉寒氣，很快整個身子都暖和起來。

薑禾問鐵蛋，"學堂還不給你們放假?"

鐵蛋黑澄澄的眼珠看向他，搖頭，"冬至會放五天。"

"冬至?那還有. . .兩天。"他掰著手指頭計算，"那快了，往年是不是要去道觀拜香?"

迎晞和宋懷真都不知道這個問題，隻能由鐵蛋來回答他。

鐵蛋吃完飯，示意陽拿走碗筷，他點頭道:"往年是有去道觀拜香，街上也有各種雜耍、關撲買賣可以看。"

"關撲買賣又是什麼?"薑禾不知道這個，他疑惑道。

"關撲買賣就是拿錢玩轉盤，一次十文，轉到什麼就得什麼，也有什麼都沒得的。"

薑禾和宋懷真恍然大悟，這不就現代社會的轉一轉嘛。

"嫂嫂以前沒玩過?"

薑禾尷尬，他解釋道:"玩過，隻是跟這裡不同名，所以我才不知道。"

鐵蛋了然，嫂嫂畢竟是外鄉來的，來到這裡的時間又不久，自然不熟悉，他貼心道:"嫂嫂不用擔心，估計跟你家鄉差不多，冬至那幾日街上會很熱鬨，我陪嫂嫂玩幾天。"

"好啊，聽你講的我都有點期待了。"

因著明日鐵蛋還要上學，他們沒聊多久，薑禾便讓鐵蛋先去休息。

迎晞和宋懷真後來被分配好，迎晞守著薑禾，宋懷真跟著鐵蛋住靠外的院子。

剛好宋懷真每日都要早起去醫館，因此鐵蛋一走，他也跟著回屋了。

他們倆一走薑禾也不想呆了，屋裡烤火爐久了嗓子乾，臉也容易過敏不舒服，他要走迎晞自然跟上。

月本來要住薑禾房間的外間，裡麵就一道屏風擋著，薑禾不喜歡因此便讓她住在偏房裡，迎晞的房間則在右側，這裡能看到整個院子的布局。

深夜，薑禾罕見的做起五光十色的夢，夢中又飛又跳，還有些麵紅耳赤的畫麵。

迎晞能清晰的感知到主臥裡傳出急促的呼吸聲，不過時間很短，很快呼吸又轉向平穩。

清晨，薑禾精神疲累的睜開雙眼，他窩在暖和的被窩裡不想動彈。

他百思不得其解，睡了一覺怎麼變得這麼累，他不會是昨晚夢遊了吧?

他打了個嗬欠眯上眼睛，眯著眯著就睡了過去，迷糊中聽到迎晞的說話聲，但很快又沒了。

感知到主人睡著，迎晞讓月備好飯，"讓主人再睡會兒，一個時辰後再把飯端進去。"

"是。"

薑禾一覺睡到巳時才醒，補覺沒做夢，他感覺渾身都輕鬆不少。

聽見裡麵的動靜，月在門前試探的詢問道:"主人，要在房裡吃嗎?"

"你端過來罷。"

月應聲，先端來洗漱用的水和茶，接著端來早飯放在桌上。

吃完飯，薑禾坐在院中的搖椅上曬太陽，冬日寒冷，坐在搖椅上曬太陽格外舒服，暖洋洋的。

他揣著手一臉幸福，突然，他一下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