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梨花帶雨的寡夫郎
晚上夜明星稀，薑禾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睡覺有點認床。
他的小被子不在，隻覺得周身空空，渾身充斥著彆人的氣味。
睡不著他思考起要做什麼買賣，鄉下人家吃的簡單，基本的調味料隻有鹽，不知道鎮上是什麼樣的光景。
鎮上太遠家裡也沒個車，隻能賣些好攜帶的，薑禾決定做醬肉包子和豆腐包子，存了錢再賣複雜點的。
雖然他也可以去賣方子，但是薑禾有自己的打算，他打算先攢夠驢車錢，然後攢出鋪子。有了鋪子他就可以開分鋪，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扯遠了，說回正題。
光賣包子太單調了，他還想搭點東西，豆漿?不行，沒有杯子，初始投入太大了，就賣包子。
薑禾懷著雄心壯誌睡去，不出意外的，睡過頭了。還是鐵蛋怕錯過唯一的驢車才不得不叫醒他。
薑禾匆匆起床，洗過臉囫圇吃了個鐵蛋遞來的雞蛋，急急忙忙的朝村口跑，鐵蛋邁著小短腿在後麵追。
村裡太窮，隻有老村長家有一頭驢子，外加一個有點年頭的車板，這條件也算是村裡排前頭了。
車上已經坐了三四個人了，一人兩文，薑禾數了四文遞給村長的孫子，周大柱。
“禾哥兒帶鐵蛋去鎮子玩呀?”
車上都是成了親的婦人和夫郎。
薑禾照著記憶裡一一打過招呼，把鐵蛋送上車後一屁股擠在空缺處，“這不是昨天的事嘛，晚上鐵蛋痛的嘶嘶叫，大半夜都沒睡著，嚇得我跑過去點頭一瞧，把我嚇一大跳。”
薑禾說著一拍大腿，激動起來，“嬸子，你是不知道，鐵蛋背上全是傷，烏泱泱的可嚇人了，鐵蛋你過來給嬸子瞧瞧。”
鐵蛋沒什麼表情轉過身給薑禾身邊的嬸子看，“嬸子你瞧，鐵蛋脖子上全是那群小崽子傷的，這指甲劃的，嬸子你是不知道昨晚把我嚇慘了，流了半脖子血，燈一照跟被刀劃了一樣，差點沒把我嚇暈過去。”
薑禾後怕的拍拍胸口，接著道:“真是可憐了鐵蛋剛沒了兄長就被人欺負了去，我這個做嫂嫂的看到心裡實在難受。”說著就帶上了哭腔。
鐵蛋神情複雜，昨晚嫂嫂睡得非常沉，他也沒流血，而且嫂嫂早上還睡過頭了，他背對著所有人小小歎了口氣。
但是作為家裡人他時不會拆穿嫂嫂的，他理解嫂嫂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邊上的李嬸拉過他的手憐惜的拍了拍說:“以後見了老秦家的遠遠的躲著點，一家子沒臉沒皮的，你家裡人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都是鄰居。”
李嬸的丈夫上戰場沒了音信，她一個寡婦辦拖半拉的養大了三個孩子，前麵兩個女兒已經嫁去外村幾年了，隻剩下小兒子，可惜是個悶葫蘆，問一句答一句的，沒有半點女兒貼心，今日見薑禾這麼一哭，心一下就軟了。
薑禾長的好，一哭梨花帶雨的，又美又脆弱，整車人都心疼起來。
“禾哥兒可彆哭了，再哭不漂亮了。”
“對對對，那老秦家一向不招人待見，以後再上門來嬸子幫你打她們。”
“彆哭，彆哭。”
鐵蛋被擠到一邊完全插不上話，他罕見的有點憂傷，嫂嫂輕易就能得到彆人的憐惜，他反倒好像沒什麼作用。
薑禾眼淚汪汪抱著李嬸的手臂抽泣道:“嬸子，你們真好。”
鐵蛋更憂傷了，昨日對他說有他真好，今日對嬸子說有她們真好。
唉。
薑禾原本是想搞下輿論的，誰知越哭越傷心，控製不住了，乾脆躲在嬸子背後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嬸子們也不會說他，都是寡婦懂其中的難處，薑禾一瞧就還嫩，這麼小就守寡還要養一個小叔子，這其中的心酸不是一點半點。
“禾哥兒，要不嬸子給你說個親事吧，你年紀小長的還這麼好，再找一戶好人家過日子完全可以呀。”
“嬸子，我不改嫁，鐵柱哥救我一命本就是天大的恩情，如今他去了我不能舍下小叔子自己去過好日子，鐵蛋還小，改嫁的事等他成家了我再考慮。”
“唉，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哥兒，嬸子也不說了，但是嬸子是過來人，萬一以後要是有兒郎不介意鐵蛋，你也是可以考慮的。”
“哎，我曉得了，嬸子。”
薑禾重情重義讓嬸子們更心疼了，可憐的禾哥兒。
進了城門口各自散開，李嬸又叮囑了幾句才離去。
“我眼睛看不出來哭過吧?”薑禾用手指遮著眼睛問鐵蛋。
鐵蛋搖搖頭道:“不嚴重，隻是有點紅，嫂嫂不用太過擔心。”
“那就好。”
薑禾放心的放下手指，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這會兒他又高興了，拉著鐵蛋好奇的左顧右盼。
身為現代人沒有不好奇古代街道的樣子，薑禾看什麼都稀奇，鐵蛋也稀奇。
兩個鄉下土包子第一次進城，眼睛都要看花了。
當朝對女子哥兒並不苛刻，街上擺攤做買賣的鄉下女娘哥兒，還有進店閒逛吃飯的富家小姐夫郎們，大大方方並不懼怕彆人的注視。
店家攬客的吆喝聲，少女哥兒的笑鬨聲，孩童嘻嘻哈哈在街道玩耍追逐，混合著各類食物的香氣，一派祥和寧靜。
薑禾見了鄉下的窮苦，再看人來人往的鎮上，沒想到還挺熱鬨。果然窮人和富人的生活並不相通，即使發生過戰爭，窮的依舊窮，富的照樣富。
兩人路過醫館先買了一盒藥膏，薑禾倒是想買兩盒，但藥膏貴的離譜，小小一盒竟然要八十文，薑禾肉痛的付了錢。
走出醫館薑禾想創業的火燒的更旺了。
掙錢!必須掙錢!
薑禾一路走一路觀察，最後選了一家包子賣的最好的，為著謹慎他隻買了兩個，兩文錢一個呢，都抵得上車費了。
包子有他巴掌大，沒有現代包子那麼雪白但蓬鬆柔軟，裡麵肉粒被剁的很小，咬一口肉汁溢滿整個口腔，得確香。
鐵蛋也大口大口的吃著包子，嫂嫂沒來之前他們家吃的非常簡單，頓頓糊糊，極少吃到包子。嫂嫂來後家裡的吃食終於精細起來，但包子還是沒法常有的。
素包子都是青菜啥的，沒豆腐，薑禾放心了，他有信心用醬肉和香辣豆腐兩種包子打開前期市場。
現在最缺的是辣椒，薑禾突然想到在醫館瞧瞧說不定能找到。
經過詢問果然在裡麵找到了，連帶花椒各買了一斤，花去三十一文。
薑禾買到了重要調料非常開心，整個人都散發著快樂的氣息。
“走，去買糖。”
鐵蛋被拉著手亦步亦趨的跟著薑禾。
進了鋪子兩人要被裡麵的點心看花眼了，有各式花樣還有小動物樣式的，不用問都知道是最貴的。
“客人看看想要些什麼?”
店裡隻有兩個賣貨的小哥和一個埋頭打算盤的賬房，劈裡啪啦頭都沒空抬。
這會兒人多，薑禾也不好多看，便直接問道:“小哥，賣的有沒有淨糖啊?”
“哥兒說的淨糖是沒做成點心的?”
“正是。”
“有有有，我們店裡有各種沒加工過的糖塊，我看哥兒應該是拿來自己吃吧?”
“是，自家人吃的。”
“那推薦哥兒拿這種石蜜，隻需要六文錢，雖然顏色比不得其他但是甜度不受影響，過段時間割麥子的時候泡了水正合適。”
“好，那就拿半斤。”
小二聽他隻買半斤也是一臉笑意的給他上稱打包好。來鎮上的多是莊戶人家，買半斤的多的是。
回去路上又打了一斤醬油，三斤麵粉，三斤豬肉，一塊板油。
東西買齊也該回去了，早早到達集合地點，薑禾坐在車上晃著腿哼著歌。
“喲，禾哥兒進城撿到金子了這麼高興。”
薑禾擺擺手趕忙道:“沒有，沒有，就是第一次進城覺得特高興 。”
幾個嬸子笑了他幾句又說起各自的趣事。
“嫂嫂，回去了我教你認字吧。”
“好啊。”
昨天他偷懶，吃了飯不想動，用要洗澡的理由打發了鐵蛋。
今天反正也沒事，吃了飯就認字唄。
“鐵蛋還認字呐?我都不知道你讀過書。”
“爹教我的。”
“啥?你爹會認字?我們咋不知道呢?”
李嬸聲音洪亮，坐她旁邊的薑禾被震的耳朵疼。
秦大算是她們看到大的，從小飯都吃不飽，秦家怎麼可能花錢讓他認字。
“爹說因為他殺敵得了貴人賞識,貴人好心派人教了爹認字。”鐵蛋嗓音清亮，不急不徐的說著秦大的故事，但不難看出他是驕傲的。
“天呐，我們都不知道，你爹也不說，不然你們家的日子現在要好過多少。”
嬸子們聽了覺得萬分可惜，讀書人那多金貴，多有麵啊。
鐵蛋也不懂他爹為什麼不說，讀書人天然帶有特權，是受人尊敬的。這樣他娘也許能活過來，兄長也不會早早離世，嫂嫂更不會守寡。
薑禾看他情緒不高，伸出手摸著鐵蛋的腦袋想安慰他，但在車上又不方便說，他猜想也許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吧。
路上薑禾沒再搭話，安靜聽嬸子們說八卦。
回去的時間格外快，到村口薑禾背上東西拉著鐵蛋和嬸子們告彆。
“鐵蛋，你還在傷心嗎?”
鐵蛋搖搖頭道:“嫂嫂，我沒有傷心，隻是有點不明白。”
薑禾牽著他小手開解他，“你爹殺敵英勇得貴人賞識，本來這是很有前途的，但是他卻回來了，鐵蛋你想想在什麼情況下你會回來?”
“那，爹是受了脅迫嗎?”鐵蛋揚起小臉認真的問道。
“我也不確定，這隻是我的猜測，畢竟你爹又不傻。”
鐵蛋沮喪著小臉，唉!他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他好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