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張沅倒吸了一大口涼氣,嗆得猛烈咳嗽了一下。
來不及尖叫,身體已自動做出反應,她用畢生最快的速度連滾帶爬回到屋裡,“砰”地把門關上,四下環顧,立刻把能挪動的大件家具都拉過來抵住房門,又三步並作兩步衝去把窗也關上。
完成這一切後,她捂住自己跳得像隨時要衝破胸膛飛出來的心臟,努力做深呼吸。
“我能活下去,不要慌。保持鎮定。”
她把屋裡能打開的燈都打開了,四下張望。在這裡生活了那麼多年,她第一次覺得這間小屋那麼大那麼空。
她一邊努力平複情緒調和呼吸,留神聽著門外的動靜,一邊整理目前的情況。
“這種事怎麼還讓我遇上了?”
腦海裡一遍遍回放六歲的自己把那磚塊塞回牆上的場景。
“我六歲那年,在牆裡藏了一個人?難道六歲的我就已經有……拋屍的能力?”
張沅不敢相信,她可一直是老實巴交的一個人啊!
六歲時的她是多天真可愛一小孩,根本不可能乾出這種事來!
她的大腦太活躍了,竟然自動幻想出自己把磚塊塞回牆上後陰惻惻地轉過頭來,對著空氣陰森森一笑的畫麵來。
“不不不!”張沅猛地甩頭。
“會不會是看錯了?隻是人的形狀,不是人?或者是假人?”
張沅開始考慮彆的可能性。
可她看得一清二楚,那個人的眼睛亮亮的,死人或假人,眼睛都不可能那麼亮。
而且她在搬開磚塊的時候,摸到了那人的皮膚。
溫軟的,活著的。
“可是怎麼可能?一個人被埋在牆裡麵……我今年23,六歲那年埋的,那就是17年,怎麼可能有一個人被埋在裡麵17年還活著?”
因為太緊張,一瞬間思緒太多,張沅眼角冷不丁滾出兩顆眼淚。
她用力閉了一下眼睛,把眼淚擦掉,又做了幾個深呼吸,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哭沒有用。”
“武器,對,我得找好武器。”想到這,張沅立刻站起身,去廚房取了一把扳手來。
扳手沉甸甸的,拿在手裡很有安全感,給她增添了點勇氣。
“如果那真是人,我應該報警。”張沅想到,“但如果真的是我埋的,那我是不是要坐牢?”
良心的天平劇烈搖擺。
“難道是我幫奶奶……”
張沅再次使勁搖了搖頭。
奶奶是老實人,她也是。
不過,她……真的是嗎?
她不敢確定。因為她猛地發現自己對於六歲那年竟然隻剩下這個藏東西的回憶。
其他記憶煙消雲散,像是沒有必要存在一樣。
這不正常。因為從小到大發生的事,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但為什麼隻有六歲這年的記憶像被人用臟抹布擦了遍一樣,隻留下了模糊的印象?
算了。張沅迅速厘清了思路。如果那個人真的還活著,又是被自己親手埋進牆裡的,那麼他極有可能要來尋仇。
所以當前……活下去是最重要的事!
坐不坐牢的,先活下去再說吧!
張沅怕驚動門外的“東西”,就先給陳纓打了個電話,振鈴後又立刻掛掉,發了條信息。
“我在祖屋,有危險,多帶點人來!”
至於選擇先通知陳纓而不報警,一是因為陳纓是出了名的夜貓子,三點睡都算早的,這個時候給他發消息應該還能看見。二是因為這裡山高皇帝遠,壓根沒有警力,隻能相信自己從前的發小陳纓了。
做完這一切,張沅又打量了一下窗戶,迅速盤算了一條下山的道路。
“不管怎麼說,在牆裡呆了17年的人,腿腳不可能快得過我吧?”張沅想,“離這裡最近的是陳纓家……先去他家避一避也行。不過,不對!”
張沅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如果那“人”真的在牆裡呆了17年。
這17年,這個“人”不吃不喝還活著。
那就不可能是人啊!
那腿腳也很有可能快得過她啊!
剛剛找回的一點理智冷靜頓時消散,張沅又有點沒主意了。
等等,房子裡好像還有一把槍。
要是不行,就……
不至於、不至於。陳纓搖搖頭把消極的想法甩出去,“冷靜,我能活下去!”
先把槍拿到手!不行就給那怪物來一梭子!
那把槍是奶奶的寶貝,一直收在床底下的箱子裡。奶奶每天都會把它拿出來擦一遍,填滿彈藥。
據說槍是奶奶一天在田裡撿回來的,威力巨大。奶奶一個人住在山上難免害怕,但隻要睡在有槍的床上,就不會害怕。
槍是像奶奶守護神一樣的存在。
希望這把槍也能守護她。
張沅把箱子打開,看見槍還好好地躺在裡麵,心下剛一鬆,就聽見門口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叫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轟隆隆地,像有一萬隻獅子在同時吼叫。
那叫喊聲穿透力極強,仿佛直接擊打在張沅的耳膜上。
“讓我進去!”
張沅下意識把槍口對準門口。
根據聲音方向判斷,那東西已經離開了牆倒塌的位置,來到了門前。
房子很小,那東西此時跟張沅的距離,最多隻有五步。
那怪物要是闖進來,張沅隻有很短的反應時間。
昔日裡厚重的木門今天像紙一樣薄。張沅甚至聽得到他喉嚨裡粗重的喘息聲。
那喘息聲像大型野獸般又重又長,仿佛有隆隆的風從喉管的儘頭吹出來,一呼一吸之間都像能把這間屋子吹倒……
張沅長這麼大,不要說沒聽過山林裡野獸的吼叫,連動物園裡獅子打的哈欠都沒聽過。這時已經被嚇得渾身冰涼,汗毛倒立,耳朵嗡嗡地響,卻也沒有彆的法子。
“這怪物會說話?那能和它溝通嗎?”
可等了一會,除了最開始那句吼叫也並沒有聽見彆的動靜。
“喂!”
張沅試探性喊了一聲。
沒有任何回應。
張沅擔心那家夥先裝作離開,等她放鬆警惕便突然破門而入,於是趕緊跳上床,兩眼緊盯門口,隻要那家夥一撞門,她就往窗外跳,往陳纓家跑。
剛才確認過了,槍裡還有子彈。
張沅猛地握緊了槍杆子,兩眼定定看著門口。
不知道陳纓看見信息沒有,來了沒有。
萬一那怪物闖進來……張沅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槍,又端起來試著瞄準和嘗試扣動扳機,就聽到一聲清脆的響聲。
“叮當。”
張沅往聲音的方向一看。
是那塊銀牌。
看起來是從門縫塞進來的。
還沒等張沅反應,門外又響起了巨大的叫喊,簡直像一顆雷在頭上炸開一樣大聲,震得人頭痛。
“開門——!”
“當我傻子啊,這我能開門?”張沅氣不打一處來,抬腳把那銀牌踢開,同時把槍瞄準門口。又聽見那怪物在吼叫,“讓我進去!”
“你那麼能耐就自己進來。”張沅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了嘲笑這東西的勇氣。
可能是因為手裡有槍吧。
更有可能是因為這怪物有點怪怪的。
一般的怪物,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早就破門而入了嗎?
這怪物,隻會在門口大叫,彆的事好像乾不了一點。那木門不要說被撞破了,就連一點輕微的晃動都沒有。
這怪物,不會是雷聲大雨點小吧?
想到這,張沅竟然有點想笑。
不對。不能對敵人掉以輕心。
想到這,張沅瞬間收起了笑,重新抬槍對準門口。
“張沅!沒事吧!”
遠遠響起了人的叫聲,張沅認出那是陳纓的聲音,趕忙往窗戶那邊看去。
還是發小靠得住!
隻見原本漆黑一片的山道上亮起一串燈,隊伍浩浩蕩蕩,看起來像是全村的人都來了。
張沅大喊:“我還沒事,你們小心點!我家門口好像有個怪物!”
“什麼?”陳纓本就跑在隊伍最前麵,聽到張沅說的話後直接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窗前。
“你小心點繞過去,門口有個怪物。叫聲特彆大。”張沅說。
“好,我去看看。”陳纓說完便到大門去了。
陳纓身後,村民們三三兩兩都來到自家門前,張沅才漸漸放下心來。
“怎麼了沅沅?”
問話的是陳纓的媽媽陳昭霞。張沅長話短說,把前後經過都告訴了陳昭霞。
陳昭霞攬住張沅,“好,沒事了,現在大家都在,先出來吧。”
張沅點點頭,剛要踏出窗台,陳纓就跑了過來,一臉疑惑地說。
“沒看見什麼怪物啊。”
“什麼?”
“不可能。我親眼看見他的,他的叫聲還很大。你們來的路上沒有聽見很大聲的‘開門’、‘讓我進去’嗎?”
陳纓和陳昭霞對視一眼。
張沅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但自己不可能是出現了幻覺。
張沅定了定神,問陳纓,“我家牆是不是塌了?”
陳纓答,“是啊,剛想問你牆怎麼莫名其妙塌了呢?”
“那就是我拽那塊銀牌的時候塌的,那塊銀牌就在那怪物嘴裡,我為了把銀牌拽出來,就把牆拽塌了。”張沅說。
陳家兩母子的眼神仍是充滿不相信。
“你把我的銀牌踢開乾什麼。”
“誰踢你銀牌了?”
張沅想也沒想就回答,答完才後知後覺,這話是從自己背後傳來的,而陳家兩母子也神色驟變,從迷惑變為恐懼震驚。
“沅沅,快出來!”
陳家母子一個左一個右,伸手把張沅往外拉。張沅也一個激靈,雞皮疙瘩從脖子往頭頂爬,電光火石間身體就自己做出了決定。
她像個被按壓到極限的彈簧般瞬間彈射出去,動作之快,她都忘記自己是怎麼跳出窗台的了。
隻記得自己在快要跳出窗口的時候,有個綿軟的東西握了一下自己的腳踝。
不過沒握住,她成功逃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