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在胳膊上的手臂驟然收緊,痛感使得林昭收回了視線,轉頭望去。
沈檀已經倒在了半夏的懷裡,巴掌大的小臉滿是猙獰,一雙桃花眼裡蓄上了淚珠,眼角緋紅,骨骼分明的小手緊緊的攥著林昭的手腕:“嫂...嫂嫂..阿檀好疼..肚子..好疼”□□聲斷斷續續的帶著鼻音,額頭上浮著一層薄汗,怕是疼極了。
“沈夫人,娘娘可能要生了。”半夏扶抱著沈檀,看向林昭的眼睛慌慌張張的,語氣中帶著哭腔。
林昭焦急地安慰著:“檀檀彆怕,嫂嫂在呢”音腔顫顫的,即使經曆過大大小小的戰爭,麵對眼前的情形也是慌亂的。
都說女子生產如同在鬼門關裡闖一遭,如今三王謀逆,太子在前與之抗衡,雖說十拿九穩,但沒有到最後誰也不能保證,坐上皇位的就是太子殿下,偏偏在這個時候,太子妃發動了。
思緒一轉刹那間鎮定下來,林昭緊緊握著沈檀的手,有條不紊的吩咐下人“太子妃怕是要生了,你們快去叫穩婆還有太醫,準備好需要用的東西”低沉的聲音鎮定且安撫著人心,仿佛剛剛擔心害怕的不是自己。
穩婆在數月前就安排進了東宮,以備不時之需。
沈檀被護送進產房的時候,穩婆已經候在床前了。
安置好太子妃,半夏便來到林昭的麵前規規矩矩的行了禮,恭敬的對著林昭說:“請沈夫人放心,把娘娘交給我吧,如今外麵的局麵還需要將軍的掌控。”
林昭點點頭,默許:“你們應該清楚,太子妃和皇孫安然無恙,賞;若有意外,爾等誅。”
在戰場上廝殺過的人,周身都充斥著煞氣,林昭這副肅冷麵孔,不怒而威,落在眾人眼裡仿佛看見了征戰沙場,威風凜凜的大啟女將軍。
聲音剛落,房間內便響起重重的一聲應答,細聽尾音帶著一絲顫抖,眾人下意識的擦了擦額頭。
“半夏,白蘞照顧好你們家主子,如果有人對太子妃不利,殺了他。”
身為將軍府的家奴,不論男女皆會一些拳腳,尤其是貼身伺候的丫鬟,都是特意訓練過的,不說上戰殺敵,對付這些深宮裡的奴才綽綽有餘,把太子妃交給她們林昭也是放心的。
“是”
戰局未定,東宮還需要自己鎮守,敲打一番之後,林昭踱步到了廊下喚來了兩名暗衛:“長右,長留你們各帶兩隊守護好東宮的大門,保護好太子妃娘娘的安全,以防建王的人前來暗傷太子妃,不要讓殿下有後顧之憂”。
“是,沈夫人。”長留、長右低頭領命,隨後帶領著侍衛退下。
妥善的布置好布防,林昭持劍疾步走到產房的門前,聽到的便是沈檀痛苦的□□聲。
“太子妃用力啊”穩婆在一旁教著她怎麼借力,怎麼呼吸。
床上的人瞳孔渙散,嘴裡喃喃念著太子殿下的名字,無意識地跟著穩婆的力道使勁。
白蘞眼眶發紅,給沈檀擦著額頭上的汗珠:“娘娘,彆怕,咱們都在呢,您一定會平平安安的誕下健康的小皇孫。”
血水一盆盆的往外端,林昭的心仿佛被人攥住一樣,疼的發緊,在門前來回的踱步。
天空驚雷大作,暴雨如注,風聲咆哮如猛獸般嘶吼,席卷著雨滴和砂石肆意的拍打在大地上,碩大的雨點砸在房簷上聲聲作響,仿佛敲打著的戰鼓,鼓舞兩軍。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擺動著身軀穿棱在層層烏雲中,猶如暗藏在黑雲中的金龍翻騰,伴隨著嘶吼的風聲,仿佛聽見了龍吟。
“..哇..”的一聲房間裡傳出了嬰兒啼哭。
床尾坐著的穩婆接托著小腦袋,懷抱著嬰兒,瞧了瞧,大喜:“生啦,生啦,是小皇孫”。
右邊的穩婆接著鼓勵道:“娘娘,您在快用用力,還有一個呢。”嘴裡說著,手上的動作也沒停。
沈檀咬著牙,借著穩婆的力,肚子猛地往下一墜。
“..哇..”又是一聲啼哭,在雨夜裡猶為的響亮,第二個孩子順利的出生了。
“誒呦,是小皇女,龍鳳雙胎啊”
房間裡傳出賀喜的聲音,吉祥的話一串串的往外說。
太子妃一下子生了對龍鳳胎,等在外邊的林昭微微的鬆了口氣,問著從裡頭出來的穩婆:“母子平安嗎?”
穩婆拿著手裡的紅封,高高興興的賀喜:“都平安都平安,小主子健康著呢。”
話落,林昭一直緊繃的臉才漸緩,鄭重的道了謝,踏步走進產房。
大雨衝刷著地上的鮮血,太子手中的劍抵在建王的脖頸處,一旁的沈確大聲喊道:“現已擒住建王,爾等若是投降,不予追究,仍然反抗,格殺勿論。”
叛軍們聽到沈確的聲音,左看看右瞧瞧,推搡間紛紛扔掉了手裡的兵器。
“大哥,是我小看你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元斯境看著元斯玄的眼睛,幽幽道,語氣裡帶著些許的遺憾。
元斯玄漆黑的雙眸波瀾不驚,沉沉的睇他。
如今的三王已是階下囚,哪裡還有征戰前傲慢的樣子,靠著祖上涵養的三分貴氣強撐罷了。
微微側頭,沈確會意,拿繩子捆綁住了元斯境:“殿下放心去吧,剩下就交給我。”
“你的罪自有父皇定奪,你且安心。”語畢,轉身疾步的離開了這裡,向著東宮走去,刹那間已數百米遠,遠遠的看著仿若狂奔一樣,哪裡還有剛剛的淡定自若。
平時半個小時的路程,生生壓到了一刻鐘,這一路暢通無阻,元斯玄的心還是慌了神,長右、長留在耳邊彙報著東宮的情況,一邊聽著腳下的速度也沒有慢下來。
習武之人,耳目要比平常人靈敏些,還沒走進屋裡,便聽到沈檀要同自己和離,聽聞太子妃平安誕下兩個小皇孫的喜悅才湧上心頭,就被沈檀的一番話澆滅了。
這好端端提什麼和離?
當真是笑話!
天家隻有喪偶,何談和離?
這瓜要是不甜,解渴也是頂好的!
身上的鎧甲還沒來得及換,元斯玄就急忙過來看沈檀,誰曾想聽到如此沒良心的話?枉他如此想她念她,氣的元斯玄眼睛都紅了。
雨水混合著汗水,順著鎧甲的紋路,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板上,砸出一個個粉色的小花,狼狽的樣子,愈發顯得可憐。
屋內的窗戶緊閉著,濃重的血腥味還沒有淡去。伺候服侍的人已不見蹤影,床邊隻站著半夏和白蘞兩個從沈府帶進宮的家奴,垂頭喪氣的模樣,籠罩著抹不開的悲傷,全然不見迎接新生命的喜悅。
林昭懷裡抱著一個嬰兒,坐在床邊安慰著,躺在床上抽抽搭搭落著淚的沈檀。
怎麼了這是?
元斯玄著急的兩個大跨步來到床前,接過林昭手裡的嬰兒,看都沒看,就輕聲哄著還在哭泣的沈檀:“怎麼哭了,是哪裡疼嗎?”
把手裡的嬰兒交給太子殿下,林昭便帶著半夏白蘞便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了這對晉級父母的夫妻。
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姻緣的事合該自己解決。
元斯玄不安慰還好,這話一出聲,沈檀越發覺得自己委屈,眼裡的淚落得更急了。
元斯玄坐在床邊,撫摸著她的頭發:“彆怕,天大的事有我呢,彆哭壞了眼睛。”
沈檀仰著小臉,眼角紅紅的,帶著厚重的鼻音開口:“阿玄,這..孩子...她是異瞳!”斷斷續續的表達著自己想說的話。
“彆說在皇家,就是在這天下也是禁忌的,視為不祥的,我不想把她丟棄到大山裡自生自滅,我們分開吧。”沈檀躲閃著目光,不敢去看元斯玄的眼睛,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輕。
元斯玄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緩和了下來,端詳著小女兒。
嬰兒的皮膚嬌嫩如雪,讓人忍不住的想撫摸她的小臉。
許是目光太過熾熱,懷裡的嬰兒,睜開了眼睛。那微張的雙眼,清澈透亮,充滿著對這個世界的好奇,細細看去眼睛裡確實是淺淺的奇特顏色。
她的小手一伸,抓住了元斯玄抵著棉被的手指,淡淡的笑容,天真坦率,絲毫不清楚自己可能麵臨著要被拋棄的危險。
元斯玄的心都要化了,下意識的惦著她,新奇喜悅的對著沈檀顯擺:“你瞧,她一點都不怕我,還很喜歡我呢。”
沈檀微微一顫閉目不言,眼淚順著眼角滴在枕頭上。
元斯玄輕歎一聲,把女兒放也在沈檀的枕邊,輕聲喚著她的名字,低下頭輕輕的吻了下她的額頭。
“如果登上皇位就麵臨著妻離子散,這皇權還有什麼意思?”元斯玄咬著沈檀的耳朵,緩緩說道。
“檀兒放心,皇位我勢在必得,你們母子,我也會維護周全。”彎著腰把母子三人,虛摟在懷裡,那虔誠的模樣,如視珍寶。
“我們一家人要整整齊齊的在一起。”
“你信我”
沈檀一震,不敢想他會麵臨著什麼,抬起兩條胳膊鬆鬆軟軟地攀著元斯玄的脖子,頭貼在他的胸前,聽著一聲接著一聲有力的心跳。
悸動又心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