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勢不對 這個寒假,江岸……(1 / 1)

這個寒假,江岸似乎與林海浩達成了某種默契。

“兩份腸粉謝謝。”江岸在老電影院門口買早餐。

早晨的霧氣很重,回南天來了,空氣濕度很大,讓人身體很不爽利。

提著打包好的腸粉,江岸一邊聽著MP3裡的英語閱讀,一邊往林海浩奶奶家方向走。

每次去的時候,林海浩總牽著狗崽子在巷子口的樹下坐著,一人大叉著腿坐在石椅上,眼睛死死盯著路口,一狗則端坐在腳邊。

隔著霧氣,江岸走近了。

林海浩本來打著哈欠,立馬精神地拉著狗崽子跑過去。

“還沒吃早餐吧?”江岸提高袋子晃了晃,“買了上次你買的腸粉。”

林海浩微微訝異道,“那邊不順路吧?”

“還行,剛好早上陪我媽逛了會花市。”

“坐著吃吧?”林海浩指了指樹下的圓石桌。

“好。”江岸將腸粉放下,拿出一盒擺在他麵前,又將醬汁拎出來放到蓋子上。

他彎腰,從兜裡掏出一根狗火腿腸,“你先吃,我喂一下狗崽子。”

見到有吃的,狗崽子轉了兩個圈,尾巴晃得更厲害了。

江岸笑著揉揉狗頭,又認真地拆香腸包裝。

“你彆給它摜壞了。”林海浩撐著臉,指著狗崽子道,“它早上吃過飯的。”

“沒事,我沒帶多。”

江岸將火腿腸遞到狗崽子嘴邊,它一口咬掉一塊,腦袋左右擺,咬得很入迷,肉屑沫子掉到地上,它又快速舔走。

江岸急了,他拽起狗崽子的頭,“地上的不準吃了,太臟了,知道嗎。”

“彆管它,不乾不淨吃了沒病。”林海浩將腸粉都倒好汁,又將江岸的一次性筷子拆了。“先吃飯吧。”他將筷子遞過去。

江岸將最後一口喂完,接過筷子,認真思索道,“我覺得有必要給狗崽子做拒食訓練,尤其是地上的食物,有些偷狗的會在狗出沒的路上投有毒食物,而且吃地上的食物也容易腸胃不好,你覺得呢?”

“你說的對,聽你的。”林海浩撐著腦袋,桃花眼微眯,笑得有些邪魅。

江岸不敢直視,他低頭吃著腸粉,有些含糊地說,“進度還蠻快的,初一的都學完了,分數不錯,馬上進入初二的內容,其實知識點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我們儘量在做題中鞏固精煉......”他又夾了一塊腸粉。

“彆動。”林海浩突然喊。

他摸摸口袋,又四處看了看,無奈搖頭,他扯袖子,站起身伸手過去。

“怎麼了?”江岸向後傾,抬手在臉上摸,“我臉上有什麼?”

林海浩一隻手摁住他肩膀。

江岸定住了,林海浩就著袖口抹了一下他的嘴巴,衣服粗糲的質感磨過嘴唇。

有點酥麻。

“行了,將就這吧,沒有紙。”林海浩收回有一塊淺褐色汙漬的袖子。

江岸愣了幾秒,說,“我自己擦就行.......你這樣衣服臟了,要不,回去你脫給我,幫你洗。”

“行啊。”林海浩很高興,答應得也爽快。

江岸不知道他高興什麼,接下來吃得更注意了。

狗崽子“汪”了一聲,似乎是被林海浩的心情影響,它對著林海浩叫。

“乾嘛?你也要我幫你擦嘴?”林海浩彎腰問。

“汪!”他原地轉了兩圈。

“他這是要尿尿的信號。”江岸收拾好垃圾,說,“走吧,學習。”

兩人帶著四處竄動的狗崽子往老屋走,遇到垃圾桶,江岸順手扔了垃圾。

狗崽子在桶邊聞來聞去,抬腿撒了一泡,隨後昂揚頭顱,神氣地走在前麵。

“把它牛的。”林海浩嫌棄地拉了兩下繩子。

江岸笑,“可能是因為你在,你沒發現你溜狗崽子的時候,附近的狗都不敢走近嗎?”

“那是,我自帶煞氣,敢惹我,我追上去都能反咬兩口。”

江岸低聲笑起來,他評價他,“狗見愁。”

林海浩抓抓頭發,咧開大白牙,“見愁就見愁吧,我得罩著狗崽子。”

“當然,也罩你。”

兩人走到老屋門口,林海浩牽著狗沒有動作,他眼神示意江岸打開。

江岸問,“你沒帶鑰匙嗎?”

林海浩靠在牆邊,“沒有。”他一直看著江岸。

江岸把背包放到前胸,翻找了一下,拿出海螺鑰匙扣,他將鑰匙插進去。

林海浩抿唇,嘴角揚起,“帶了啊。”

“嗯,隨身帶著。”江岸推開門。

林海浩嘴角壓不住的笑意,他蹲下身將狗繩拆開,拍拍狗背,狗崽子歡快地奔進屋。

兩人坐到桌邊,江岸攤開試卷,老樣子讓林海浩先做初二的模擬卷,測試一下他的水平,之後再有針對性地開展學習。

林海浩這次專注許多,如入無人之境。

江岸則開始鞏固高一的課程,高一的他都提前學完了,現在在大量刷題鞏固,再回看知識點,再刷題。時間到了,手機鬨鐘響了。

林海浩主動將試卷推到江岸跟前,又拉了椅子挨江岸很近。

江岸僵硬坐著,心跳得很快,林海浩仿佛是貼著他臉頰說話,“江岸,你看,這次我做的,能得多少分?”

熱氣噴在側臉頰,江岸“嗯”了一聲,喉嚨微癢。

他拿過紅色簽字筆,開始批改,這字依然慘不忍睹,江岸默默扣了卷麵分......

隱隱的皂香洗衣和木蘭洗發水的味道,讓林海浩忍不住湊近了些。

“這題選 B?”他伸手指著江岸打叉的選擇題。

江岸默默挪動屁股,“嗯,這道題錯在正負號,你計算的時候忘記添上符號。”

“我擦.......”林海浩撐著腦袋,看著垂首認真批改的江岸,耳根還是那麼粉嫩。

他一隻手攤在江岸的椅背上,臉一直側著,盯著江岸。

江岸感覺有炙熱的視線落在身上,他抬頭側首,問:“我....臉上還有東西嗎?”

林海浩有種被撞破的窘迫感,他立馬低頭去看試卷,“沒,我在發呆。”

“試卷批改完了,及格,情況不糟,涉及到的初一的題有八成對。”江岸拿起試卷又往林海浩那邊桌子放。

林海浩隻能將椅子拖回去,江岸歎了口氣,又從包裡拿出正楷練字帖。

“抽空練一下字,首先是要學會把字寫端正,不要求你真的寫正楷,這個很適合你。”

“你是嫌棄我的字?”林海浩沒有立馬接過來,而是有那麼一點點不服氣,他指著自己的字跡,“不覺得很像行草嗎?大氣,狂野,適合我。”

“.......”江岸無語幾秒。

他將字帖打開,將筆塞到他手中,“是不錯,但是考試不行,老師欣賞不來。”

“哦。”林海浩滿意點頭,“確實,這個藝術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他乖乖提筆。

江岸見他練著,便將初二的思維導圖集合錯題過了一遍,整理好思路後。他拉近一點椅子的距離湊近腦袋去看林海浩練得怎麼樣。

怎麼越練越醜了,前麵幾個字明明很端正,江岸一靠近,筆畫飛舞起來。

林海浩低著頭,碎發下的眼睛幽深晦暗。

江岸搖頭,忍不住摁住他握筆的手,說,“姿勢不對。”

林海浩手燙著一般,講話也有些鼻音,“哪裡不對?”

江岸站起身,繞到林海浩身後,扒開他五指,又重新歸攏,矯正握筆的姿勢,“拿筆要這樣拿,寫寫看。”

林海浩手心發燙,他對著字帖寫下歪歪扭扭的字。

“剛開始不習慣是正常的。”江岸說,“多練練就好了。”

眼見著林海浩抖著手,江岸又握住了,他對著字帖寫了一個浩字,“練字要穩,不能急,像這樣,一筆一畫......”

“嗯。”林海浩喉嚨微動,身體升起一股燥熱之氣,他甩開江岸的手,慌張道,“我知道了。”

沉浸在教學中的江岸,被他甩開,很快意識到,可能是自己太好為人師了,還是要照顧一下他的麵子。

他說,“好,這個不急,我們先講課。”

江岸花了兩個小時,將試卷涉及到的初二知識點細細拆開分析,講完課,就到中午了。

他布置了相應知識點的練習題,叮囑林海浩,“明天我檢查,晚上我有事,就不過來了。”

“去哪?”

“有....點事。”過幾天過年,胡琴提前回老家了,她約他談話,這件事陳婷不知道,其它人更不可能知道了,江岸不想說。

“哦。”林海浩沒再問。

想了想林海浩說,“下午要不要一起去打遊戲,你天天學習不帶歇的,壓力太大,一起打CS啊。”

江岸想起那個他沒玩明白的槍擊遊戲,“我太菜了,還是算了.....”他不想拖後腿。

“沒事,我們帶你。”林海浩笑著攬過他肩膀,又說,“寧哥最近在念叨你,雖然你們隻見過幾麵,但是他對你印象很好,經常問我,江岸哥哥去哪了,為什麼不來找他玩......”

“是不是嫌棄他笨?還是嫌棄他太囉嗦,難道江岸哥哥不把他當朋友.......”

“好,我去。”江岸受不了彆人對他的殷切期盼。

林海浩咧出一口大白牙,吹了一聲口哨,很是愉悅,“那下午我去你家樓下接你。”

“去巷口等吧。”江岸不希望陳婷看到他,他怕陳婷多想。

“好......”林海浩雖覺得奇怪,但也沒說什麼。

“又出去?這個寒假你天天不著家,去乾嘛。”陳婷將做好的飯菜端上桌,忍不住對江岸近期的種種古怪之處進行討伐。

“我去書店學習。”江岸麵不改色道。

“家裡不能學嗎?”江耀祖翹著二郎腿說。

“書店安靜……”江岸眼睛瞥到牆角的麻將桌。

自從江耀祖破產,失業至今,他迷上了打麻將,總會約三五成群的人聚在家裡打。

很吵,麻將撞擊的聲音,清脆響亮,也刺耳,還有不時夾雜著大聲囔囔的“碰”、“五筒”、“吃”沒有一刻消停的。

陳婷說過他,江耀祖不服氣,覺得失了麵子,便會在事後跟她吵架。

更吵了……

陳婷也知道家裡不適合學習,但免不了嘮叨幾句,“注意點時間,天天出去,外麵也不安全,前陣子六社那邊一幫孩子鬥毆,把一小孩打死了,聽說是同在一家小賣鋪玩遊戲機,不小心看了人家一眼,對方覺得是在挑釁,愣是糾結一大幫人圍毆,你一拳我一腳的,活生生給打死!根本不講理的!”

“知道了…..”江岸悶著頭吃飯,聽到這樣的事他也覺得駭然,隻是會有種離自己很遙遠的感覺。

江耀祖將麵前的瘦肉炒豆角,用筷子攪動,挑出瘦肉,咂巴嘴巴,“陸海市亂的也不是一年兩年了,這裡講勢力,大人間拉幫結派,小孩自然也是。我年輕那會也混過,要不說怎麼將你媽搞到手。”

“你犯神經是吧?”陳婷重重地將筷子拍在桌麵上,“小岸在這裡,你胡說八道什麼啊你!”

“這不是吃著飯話頭說到這嗎?”江耀祖也不高興了。

“吃!你一個人吃個夠!”陳婷站起來,將他麵前的瘦肉炒豆角全部刮到他碗裡,滿到溢出來弄臟江耀祖的手。

江耀祖怒了,他將碗用手一掃扣到桌麵上,“瘋婆娘,搞什麼!”

“我忍你很久了,不去找工作也就算了還天天在家打麻將,在家裡對著孩子說鬼話,你說你找工作沒人要,我就自己去找,餐廳後廚洗地洗碗打下手,臟活累活我都乾了,還不是照樣賺到錢,你就是拉不下麵子!嫌東嫌西!”

陳婷越說越氣,“你不工作,那你至少做一下家務吧,回到家飯等著我做,地等著我掃,你幫幫忙會死啊,有打麻將的時間,就不能分擔一下!”

“陸海市誰家男人做家務的!你去看看!那都是女人做的!”江耀祖站起來,指著外麵,紅著脖子反駁。

江岸聽著隻覺得窒息,他臉色越來越低沉。

“當初結婚前你說過的!我明明不喜歡洗碗,你說這輩子的碗都你洗,結果呢!江耀祖你說說,你做到了嗎!”

“不就洗個破碗,結婚後作為妻子你做不是應該的嗎?”

“那當初我生小岸坐月子的時候,我家人拿來的雞,你轉頭送你媽,這件事你怎麼說!”

“我媽身體不好,一隻雞你有必要那麼計較嗎,作為兒媳婦不應該孝順嗎!”

“江耀祖!”陳婷怒吼。

“夠了……”江岸低垂著頭。

“你要是有這麼多不滿,當初為什麼不說,你就是看我不能掙錢了,瞧不起我…….”

“我說夠了!”江岸一拳砸在桌麵上,聲音大到陳婷和江耀祖都震了一下。

“小岸…..”陳婷眼含淚花,看著他。

“彆吵了,我吃飽了。”江岸推開桌子站起身,將書包跨到肩膀上。

“我去書店學習。”

陳婷愣愣地看著他,江耀祖則擺手,“趕緊走,彆多也不指望你了,以後考個好大學,記得孝順我們倆。”

陳婷瞪他一眼。

江岸站在門口玄關處,停下腳步,麵容冷峻地回頭,“我找了一份家教工作,媽,錢打你卡上了。”

陳婷更愣了,“小岸,你現在的任務是好好學習,你沒必要去工作。”

“家教好啊,賺得多不多?”江耀祖立馬露出笑臉,迎上前去。

陳婷拉住他,“不用管你爸。”

“我有自己的安排,走了。”江岸轉頭打開門,將一切雞零狗碎關在門後,他靠在門板上,一隻手臂遮住雙眸,深深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