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取向不是病 林海浩幫江……(1 / 1)

林海浩幫江岸鋪好床,起身道,“明天周末,今晚你在這裡湊合一下,回去太晚了。”

江岸看著鋪好的一張床,問,“你呢?”

林海浩頓了一下,“我…..回家,我家離這裡不遠。”

江岸看著他臟兮兮的校服,又看向他嘴角的傷口,“你這樣你爸不會發現嗎?”

林海浩摸了摸破了的嘴角,沉思片刻後說,“會。”

江岸指了指足夠大的床,“擠擠?”他很不好意思,但真要一起睡也挺尷尬的,他有些為自己下意識說出口的話感到為難。

林海浩連忙擺手,“不用,我睡地上就行。”

江岸還想說點什麼,林海浩接著說,“被褥夠厚,我這裡老棉被多的是。”他從老舊的衣櫃翻出幾床被子,笑著鋪到地上。

其中一床是羊羔絨的,大花色,是屬於南方城市人手一床的式樣。

“這邊離醫院近,正好明天一大早去看老三。”

江岸也不再堅持,“好吧…..”

林海浩又從衣櫃翻出乾淨的衣服,“上次過來這邊我的衣服不多,後來我帶了些。”他將衣服遞給江岸,“這一套我初中時候的,應該合適你。”

江岸接過,是洗得很乾淨的休閒套裝。

林海浩又給自己拿了一套,他背過身,直接脫下上衣,露出光潔的背,又把乾淨的衣服套進去。

江岸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

林海浩換完,見他還愣著,催促道,“怎麼不換?不換睡著可能會不舒服。”

“換。”江岸不知道是要在這裡換還是出去廁所換。

林海浩笑著將手撐在鋪好的被子上,“都是男的怕什麼。”

說完他想到什麼,沉默了。

江岸暗自咬牙,在林海浩看來他們沒什麼不同,他也不知道他的取向,會這樣說很正常。

如果自己扭扭捏捏會不會顯得很奇怪?

江岸下定決心,手捏住衣服往上掀。

林海浩也不知為何有些不好意思,明明都是男人,如果他逃避,也很怪吧?於是他也沒有阻止。

想了想,林海浩假裝打了個哈欠,“我先睡了,你慢慢換。”

江岸掀開衣服的手頓住,很快放下心來。

林海浩背著身,渾身僵硬。

忽地懷裡撞進一隻毛茸茸的動物,是狗崽子,林海浩被舔得發癢,他摁住狗頭,警告道,“彆鬨,再鬨彆怪我打你。”

狗崽子委屈,它鑽出頭,朝江岸叫。

林海浩轉過身,看到江岸剛把衣服套完,半截勁瘦腰身一閃而過。

他眼神快速回到狗崽子身上,笑罵道,“你還學會告狀了?”

江岸也跟著笑,“該打。”

狗崽子更委屈了,這兩個人是一條心啊。

江岸嘴上說是嘴上說,他還是彎腰撈起狗崽子,問“林海浩不要你,那你跟我睡好不好?”

狗崽子興奮地吠了一聲。

江岸將它抱在懷裡,跟林海浩說,“就不讓它鬨你了。”

“嗯。”林海浩沒有意見。

江岸眉眼彎了下來,他摸摸狗崽子的頭,跟林海浩道“晚安。”

燈暗了下來。

很安靜很安靜,隻有呼吸聲,和自己的心跳聲。

窗簾縫隙漏出一束光,打在地麵上,清晰照亮林海浩的一隻眼睫。

江岸有些睡不著,也不是認床,就是單純的睡不著。

他在想老三的傷情,想林海浩的生日禮物,想許靜大張旗鼓的喜歡,又想江耀祖的債務……

自從來到陸海市,一切像是快進了一般,遇到的事比他過去十幾年遇到的都要坎坷。

他借著月光看向地上的林海浩。

睡顏恬靜,眉眼退去銳氣,睡著的樣子很溫柔,也很帥氣。他用眼神細細描摹他的輪廓,從下頜到嘴唇、到鼻梁、到眼睛……

江岸心裡冒泡,燒開了一般沸騰,他像被燙到般連忙回過神。

年少的喜歡總是來得突然而猛烈,一個舉動、一個眼神、一次相處就滋生好感。

喜歡是朦朧的,就像心上被罩了一層玻璃,它跳動著碰撞著,也壓抑著。

江岸閉上眼睛,將那股衝動壓製,他不想破壞來之不易的友誼。

濕潤的,溫熱的觸感在臉上來回刷,江岸睜開眼,看到的是狗崽子在舔他。

江岸推開它,抹了把臉,低眸一看,地上空了。

林海浩推門進來,他提著塑料袋,“醒了?吃早餐。”

江岸快速收拾完,坐在木桌旁,麵前是打開澆好汁的腸粉。

林海浩催他,“嘗嘗,老電影院門口買的,我小時候常去吃。”

江岸聽話地夾起吃了一口,評價道,“跟深城的不一樣,那邊是廣式吃法。”

林海浩笑著說,“醬汁不一樣,腸粉米漿配比也不同,各有各的喜歡,你喜歡吃嗎?”

江岸笑著說,“喜歡。”

林海浩轉過臉,“嗯,我也喜歡。”

吃飽飯,林海浩掏出一根牽引繩,套到狗崽子的頭上,“待會去醫院順便送去打疫苗。”

兩人牽著一條狗,走在無人的小巷子,日子平和,晨光暖黃,勾勒出少年的輪廓。

狗崽子哀嚎著,目送兩個人類少年無情的背影,瑟瑟發抖,獨自麵對白衣大褂懟過來的針筒…..

江岸有些擔心,“真的沒關係嗎?它會不會留下陰影?”

林海浩笑,“你沒聽醫生說嗎?不要讓狗崽子發現是我們帶他打的針,把過錯推給醫生,是醫生逼的,這樣它就不會恨我們。”

江岸也跟著笑,“但願管用吧。”

見江岸和林海浩來了,猴子在醫院門口招手。

江岸看著猴子身邊站了一個高挑的中年女人,腳步頓了一下。

林海浩也跟著停下腳步,回頭問,“怎麼了?”

江岸恢複神色,“沒什麼。”

許靜正喝著豆漿,懶懶地抬眼當作打招呼了。

猴子拉著女人介紹道,“這我姑姑,提前回來了,她醫院有認識的人,我想著能幫上點忙,就讓我姑姑一塊過來了。”他又向姑姑介紹了一圈朋友。

“你們跟著叫我姑姑也行。”女人道,她看向江岸,愣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後輕點頭打了下招呼。

江岸眼神有些閃躲,猴子的姑姑竟然是他在深城的心理醫生,胡琴,剛看到的時候他幾乎想逃,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羞恥。

羞恥於他曾一遍遍的述說,那些不安,那些難堪,他感覺整個人都被看穿了。

“鐘樂醒了,情況不是很危險,就是需要監測,你們不要去太多人,彆打擾病人休息。”

“明白,那姑姑我們先進去了。”猴子擺手。

胡琴點頭,許靜第一個走在前麵,林海浩被猴子拉著走。

江岸抬腳要跟過去。

“江岸,你等一下。”

江岸停下腳步,有些緊張地左右看了看,幸好猴子和林海浩沒有發現。

“跟我來吧,我們聊一聊。”

坐在醫院的長椅上,江岸有些局促不安,他已經有一年沒看心理醫生了,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陸海市碰到。

他緊張地攥緊膝蓋上的布料,捏皺,出汗。

“不用緊張,我不是以醫生的身份跟你聊天的。”胡琴溫柔地安撫他。

江岸稍稍放鬆下來。

“看起來你的狀態比之前好了很多,我很高興,你交到了不少朋友。”

“嗯…...”江岸應著。

“還睡不著嗎?”

“沒有,我睡眠很正常。”

胡琴又問,“你現在還因為自己的事情而困擾嗎?”

“嗯……”江岸無法在醫生麵前說謊。

“江岸,能說說你的想法嗎?”

“我承認,那是個錯誤。”江岸低頭小聲道。

胡琴嚴肅起來,“江岸,性取向不是問題,抑鬱才是。”

她歎了口氣,“你不肯因為這個問題放過自己導致抑鬱才來治療的,你的病症也從來不是性取向。”

江岸啞著嗓音道,“我媽認為是錯誤,我....我....已經好了…….”

“你媽一直跟我強調你病的是性取向,這樣隻會讓你越來越嚴重,你所謂的好,僅僅是學會隱藏。

江岸,你要學會的是正視自己,而不是連自己都欺騙。在這個世界上,喜歡誰,喜歡什麼,隻要在法律允許的範圍,都是自由的,你甚至可以喜歡沒有生命的物品,沒有人會怪你。”

胡琴道,“你不能自己怪自己。”

被點破的江岸,緊抿著唇,他壓抑著心中的委屈,強忍著可能掉下來的眼淚。

他低著頭道,“胡醫生,我都明白,我隻是沒辦法不愧疚……”

“為什麼我喜歡男的,為什麼我跟彆人不一樣,我……是個變態……”

“江岸,不要否定自己。”胡琴堅定道,“雖然你的狀態已經好了很多,但是你太壓抑自己的表達欲了,這樣下去也很危險。”

“你不是變態,你是人,跟任何人一樣的普通人。”

胡琴問,“你還吃著藥嗎?”

江岸搖頭,“我媽不讓我吃,我感覺我已經好了,不會像以前一樣呆坐一整夜……”

胡琴憐惜地摸了一下江岸的頭,“如果你還願意,跟我保持聯係可以嗎?”

江岸點頭。

猴子找來了,他疑惑地看了江岸一眼,“怎麼眼睛紅紅的,老三沒那麼嚴重….”他以為江岸因為老三擔心得哭了。

林海浩插著兜,也愣,“怎麼回事?剛剛也沒見你過來。”他看向胡琴。

胡琴看著兩個大男孩,笑,“難道還是我欺負他不成?”

江岸連忙說,“我沒事,風迷了眼。”

“你沒碰見李鬼吧?”林海浩突然問。

“啊?沒啊…..”

猴子:“剛剛撞見李鬼了,浩哥拉著我來找你。”

胡琴笑著說,“我在這裡,應該沒人敢在醫院鬨事。”

猴子立馬道,“那倒是,也不看看我姑姑是誰,院長都是朋友。”

“彆到處亂說。”胡琴拍了一下猴子腦袋,“你這次打架的事,我可以替你解釋,但你考試的事,愛莫能助。”胡琴走了。

猴子立馬跟過去,“彆啊,姑姑,你再幫我一回……”

林海浩踟躕著,半晌,才開口,“你真的沒事?”

“真的,我可以進去看看老三嗎?”

“嗯。”林海浩讓出道來。

兩人穿過醫院長廊,來到病房。

許靜坐在旁邊給老三擦手,老實木訥的中年人沉默坐在一旁。

老三頭上圍滿繃帶,看起來很虛弱,嘴唇蒼白,臉上也沒有血色,本來就消瘦,一病更像小細草一樣,風吹就倒。

見又有陌生人來,中年人立即起身讓出位置,“鐘樂的朋友是吧,你坐。”

“不用了,叔叔你坐就好。”

中年人抹淚,“有你們這些朋友,是鐘樂的福氣。”

“鐘樂父母老來得子,他本來也是被捧在手心裡的寶。如果不是意外….”中年人吸了一下鼻涕,“他父母去世後,我孤身一人帶著他,我也不中用,賺不了多少錢,又生了個花錢的病,鐘樂懂事,總是偷偷去打工,從不讓我操心,我對不起我哥,我沒有照顧好他…..”

老三本來在閉目養神,聽見說的話,他虛弱地睜開眼,“叔叔,這不怪你…..”

中年人擦乾眼淚,“鐘樂,你好好讀書,不要打工了,叔叔不治病。”

“我可以兼顧的,這次是個意外。”老三急忙道。

“你聽叔的話,你高二了,堅持一年,我這邊有辦法照顧好自己,叔又找著活了。”

“不行,你不能去工地,你的腰不行。”老三忙道。

“放心。”中年人輕拍老三的手,“這次不是工地,老板人很好。”他抬眼看了一眼許靜。

老三似有所覺,他看向許靜,許靜無辜臉,“看我乾嘛,我臉上有東西?”

老三緊繃著臉,良久說,“沒有東西。”又說,“很漂亮。”

許靜高興了,“那是當然。”

老三彎唇,蒼白的臉似乎有了光彩。

江岸感慨,原來老三經常打工是因為這啊…..

小學時父母工地出意外,不在了。獲得了一筆賠償,卻被虎視眈眈的親戚瓜分,隻有單身的叔叔願意接納他,帶著他,養著他。又因為帶著個拖油瓶,叔叔至今未娶。

老三是愧疚的,也是感恩的,所以總是想儘一切辦法減輕家裡負擔。

關心老三幾句後,江岸站在病房外看著給老三喂水的許靜,心裡酸酸的。

許是跟胡琴聊過的緣故,此時他格外多愁善感。

原以為跟林海浩混在一起的都是些紈絝子弟,接觸下來都各有各的苦難。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被原生家庭影響,這樣那樣的原因導致學習進度有差異,學習主動性有高低,成績從來不是衡量人的標準。

林海浩成績差,老師眼中的差生、學生眼中的校霸,卻是一個缺少家庭陪伴的孩子。

猴子成績差,有著因為父母離異而導致的叛逆心。

老三成績差,父母早逝為了改善家裡而不得不到處打工。

他們都善良、仗義、勇敢。

除了成為不了老師家長心中意義上的“好學生”,在做人上,江岸是佩服的,他們很好很好,江岸很喜歡他們。

江岸控製不住地落淚,為他人,也為自己壓抑的情緒。

他成為不了父母眼中、社會層麵上的正常人,主流人。

他希望有一個人能試著理解他,哪怕隻有一個人。

很多時候江岸的善解人意是他也希望被同等對待,他隻是變相補償在他人身上。

他有濃重的不配得感,他覺得自己不配被喜歡,不配被尊重,不配獲得愛……

“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