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完老三的叔叔，林海浩一出門就看到掩麵哭泣的江岸，他瞬間手足無措。

他左掏右掏，勉強掏出一張紙巾，遞到江岸麵前。

江岸接過紙巾，抹掉眼淚，抬頭，眼尾染紅，眼睛水汪汪的，看起來好不可憐。

林海浩心哆嗦了一下，聲音帶著顫，“你怎麼....怎麼了？有人欺負你？”

“沒事，就是突然感傷。”江岸老實地說。

林海浩眼裡閃過心疼，“你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的。”

“真沒事，我從小比較多愁善感。”陳婷說過的，他很敏感。

林海浩嗯了一聲，“老三這邊暫時沒有什麼事，打人的那些人我已經拜托林叔處理了，他叔叔的事，我看許靜拜托他爸找了一份工作，至於醫藥費，猴子墊付著，你也不用太擔心。”

江岸吸了吸鼻涕，鼻音應著 ，“嗯。”想了想又說，“我好像幫不上什麼忙......”

林海浩笑著揉了一下他的頭，“你彆偷偷哭，就好了。”

江岸紅著臉，小聲道，“我沒想哭的，我忍不住.....”

林海浩拎起他的衣服的連帽，側身拖著他，“走了，接狗崽子去，小哭包。”

江岸有些羞惱，“我就隻哭這一次.....”

“嗯。”林海浩鬆開手，走在前麵，走得很快。

江岸追上去，“真的。”

“知道了，就一次，下次彆讓我看到你哭了。”

“哦。”江岸又拿起紙巾，擦了擦濕潤的眼睫。

想了想他追上去，“我可以給老三補習，雖然高二的我還沒有學到，但是高一基礎可以幫他補起來。”

“嗯。”林海浩笑著同意。

狗崽子隔著玻璃門破口大罵，罵得很臟。

林海浩是這樣形容的，因為狗崽子麵部很猙獰，還冒出尖銳的犬牙，尾巴也不搖了。

林海浩：“不是說狗崽子不會記仇的嗎？”

江岸：“嗯……碰巧它不傻吧.....”

“我擦，失算了，你去開門。”林海浩推江岸。

江岸：“......”倒也不必甩鍋。

江岸推開門，狗崽子後退幾步，狂叫，又湊上前聞了聞，叫的聲音都變了調，改成委屈的長調。

它站在江岸前麵，對著畜牧站的醫生叫，凶巴巴的、惡狠狠的、仗勢欺人的。

醫生笑，“小狗子還挺會看人下菜的。”

又說，“你這狗啊，他不是純種的土狗，應該是混種，一般土狗可以長很大，你這個狗長成小煤氣罐也就到頭了。”

林海浩問，“知道混的什麼品種嗎？”

“看樣子應該是比熊或泰迪，它的毛發挺卷的。”

林海浩一把撈起狗崽子，將它舉高，“看來你還是隻有身價的狗崽子，不得了了。”

狗崽子很高興，叫了幾聲，四肢擺動著。

出了畜牧站，林海浩牽著狗問，“你今天有什麼事嗎？”

江岸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往常周六中午就要回家吃飯，這次也不例外，他說，“我要回家。”

林海浩說，“我送你，正好我沒事。”

“走走吧，狗崽子也要鍛煉。”

“好。”江岸沒有拒絕。

兩人一狗，像昨天一樣慢悠悠地步行。

走到熟悉的岔路口，江岸跟林海浩告彆。

陳婷突然出現，喊他，“小岸。”

“媽？”江岸詫異地回頭。

陳婷拎著菜，眼神淩厲地在兩人身上掃過。

狗崽子看到陌生人，叫得很大聲，林海浩拽它，狗崽子安靜了。

林海浩走上前去喊了一聲“阿姨。”

陳婷沒有答應，她盯著江岸，最終沒有發難，隻是說，“回家。”

江岸跟林海浩揮手，“再見。”

林海浩無聲地說，“你沒事吧？”他指了指陳婷的背影。

江岸笑著搖頭，又揮了揮手。

回到家，陳婷很安靜，她沉著臉將菜放進廚房，又走出來。

“你怎麼換了衣服？”陳婷語氣很凝重。

江岸才發覺自己身上還穿著林海浩給的衣服。

他隻好說，“晾曬的衣服不乾，舍友借我的。”

“你學會撒謊了是嗎！你昨晚是不是跟那個林海浩在一起！”陳婷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是，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朋友住院了，太晚了我就沒回去，就住在上次台風天，林海浩奶奶家。”他說話越來越小聲，“我們是同學，什麼也沒有，他也沒有帶壞我.....”

陳婷眼神複雜，又似乎鬆了一口氣，“沒有就好，答應我不要越界。”

江岸低頭，“嗯。”

“不過，你也不要老跟這些不學無術的人來往，多跟學習好的同學交流，圈子還是不一樣的。”

“我這樣很好，你不要管了。”江岸語氣冷下去。

陳婷住了嘴，“反正媽也是為你好，你能聽進去最好。”

江岸沒有說話，陳婷也不敢說了。

她起身去廚房收拾備菜，又喊，“把衣服換了。”

江岸回到房間，換成自己的衣服，他趴在書桌上，很久很久，沒有動一下。

他瞥到桌麵上的圖紙，又看到塑料袋裡的膠搶、電池組件.....

他拖著沉重的臂膀，直起僵硬無知覺的腰，拿起膠槍，對著圖紙開始製作.....

周一，老蔣將林海浩叫了出去。

江岸借著交作業的名義，跟著去到教務處。

“你說你，考試棄考，還有沒有點學生的樣子！”

“情況我也了解了，能找大人解決的事，你們出什麼頭！”

林海浩站姿懶散，“我也是大人啊。”

“未滿十八，算什麼大人，經濟獨立了？能獨立承擔民事責任了？”

林海浩不說話。

老蔣又說，“這次棄考要計入處分，寫檢討，事情我也告訴你爸了。”

林海浩緊握拳頭，“嗯，他找過我了。”

老蔣又開始講道理，“世界上關心你的隻有你父母，林海浩，你要明白......”

“學習不是為了父母，不是為了老師，是為了你自己，這次可以棄考，但人生中有很多考試，是沒法棄考的，一次錯誤的選擇，影響的是終生！”

他將桌前的成績單拿起來，遞給林海浩，“這次雖然你棄考了物理化，但其他科目進步很大，我相信你是用了心的，你不要再讓我失望了。”

“拳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等你能用所學到的知識和平地解決問題，那時候你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大人。”

林海浩看著成績單，沒什麼表情，沒有喜悅，也沒有詫異，更沒有不滿意，江岸想象不出進步有多大。

他將作業放到數學老師的桌上，數學老師周婉拉住他，讚歎道，“江岸，你這次數學差 2 分滿分，尤其是最後一道大題，解得很漂亮。”

周婉推了推眼鏡，“學校想推選 5 個人，去深城參加數學競賽，你願不願意去？”

江岸訝異，“深城嗎？”

周婉將競賽的詳細情況單遞給江岸，“是的，深城，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將來會對你考的學校有幫助，你願意去的話，我跟上麵舉薦一下。”

江岸還沒想好，林海浩走過來扯走情況單，替江岸回答了，“去啊，怎麼不去。”

江岸看著林海浩戲謔的表情，笑容慵懶，帶著十足的陽光，他情不自禁地應和道，“嗯，去。”

周婉很高興，她拍拍江岸的肩膀，“行，你回去做準備，這個寒假會安排集訓。”

老蔣欣慰地看了江岸一眼，又搖頭看了看林海浩，“你這性子要是能學學江岸就好了，多沉穩。”

林海浩吐舌，尾音卷著，“我就這樣兒。”

老蔣搖得更重了，他說，“你物理化沒考，為了檢驗一下你的學習情況，你放學後留下來模擬考。”

林海浩傻眼了，“彆吧，下次，下次一定。”

老蔣氣得卷起成績單敲打他後背，“下次，下次，人生有那麼多下次嗎！”

林海浩被打得嘰哇亂叫，圍著江岸躲。

老蔣住了手，笑眯眯地看著江岸，“聽說你一直在教林海浩學習？”

江岸點頭，想了想又搖頭，“我教的不多，還是他自己用功了，他很聰明。”

林海浩躲在江岸身後笑得跟不要錢私的，“聽到沒有，聰明。”

老蔣又氣，“走走走，上課去，看到你就頭疼，既然你聰明，那就給我一直聰明著，繼續保持，繼續進步！”

林海浩心情很好，在回教室的路上，他哼起了歌。

江岸問，“你在唱什麼？”

林海浩停止哼哼，“隨便唱的。”

“挺好聽的。”

林海浩心情更好了，“就是聰明，隨便哼哼都好聽。”他很得意。

江岸低頭悶聲笑起來，林海浩也跟著揚唇。

“對不起啊，考試那天我沒有去幫忙。”江岸突然道。

“幫什麼，你選擇考試是對的，要是跟許靜那個虎妞似的，忙幫不上，考試也沒考，才麻煩。”想起來許靜，林海浩就搖頭。

江岸有點不舒服，因為他沒有許靜那樣的張揚和勇敢，他認為自己卑劣地選擇了自己的利益。

考試比友情重要，這是權衡利益下的選擇，他一定是這樣一個自私而卑劣的人，江岸想。

“下次不會了…..”江岸暗自道。

林海浩聽到了，他拍了一下江岸的腦袋，“小小年紀想這麼多，你還真是狗崽子腦袋啊。”

江岸捂住腦袋，“我也想能為朋友做點什麼…..”

“做好你自己就行了，朋友又不需要你付出，真需要什麼自然會提。”

“哦…..”

林海浩覺得江岸很可愛，他忍不住喚了一聲，“江岸。”

“嗯。”

“崽崽。”

江岸：“嗯？”

林海浩笑著揉了一把他的腦袋，然後拋下江岸自己走得很快。

江岸還怔在原地。

反應過來的他追上去問，“晚上還去看崽…..不是，看狗崽子不？

林海浩邊走邊說，“去啊，就是以後開不了機車咯，被林建國沒收了。”

他停下腳步，問，“隻能用兩條腿驅動，這個你能接受嗎？”

江岸點頭，林海浩笑。

時間過得很快，林海浩補完了模擬考，大家對完月考答案，各科老師講完解析題。

老蔣公布了成績排名，江岸的名字迅速打響，無人不曉。

很多人圍在一班門口張望，問，哪個是江岸。

年級第二，班級第一，無人不知的黑馬，江岸，迅速成為高一的紅人。

同時被提起的還有進步很大的林海浩，但由於缺考幾科，總成績還是不夠看的，饒是這樣，年級排名還是上升了10名，可喜可賀。

由於兩人顏值也出眾，越來越多的人討論起他們。

江岸第一次受到這樣的關注，飯粒取笑他，“一朝考試天下知，佩服佩服！”

許靜懟他，“你是不是酸了？”

飯粒雙手作揖，“不敢不敢，就是這大腿我抱定了。”

許靜笑他，“出息。”

飯粒順勢靠在江岸桌邊，問，“你平時都怎麼學習的，做什麼題，給我也看看。”

江岸想了想掏出了深實中學的試卷。

飯粒驚呼，“臥槽，你怎麼搞到的！”

江岸道：“我發小給我的。”

飯粒立馬問，“能把他手機號給我嗎，我也要，你發小對你是真夠意思啊，一點也不藏著掖著。”他豎起大拇指。

江岸想了想說，“我問問他。”

他剛掏出手機，李星涯的短信就來了，江岸笑了一下，還真是有默契。

-怎麼樣怎麼樣，你考得怎麼樣？快告訴我！

-我給你買了個禮物，記得去校門口簽收。

看著亮著的屏幕，江岸言簡意賅地敲下幾個字。

-班級第一，年級第二。

-好。

李星涯立馬高呼：

-我靠我靠！江岸，你等我來找你慶祝！你太棒了！

江岸想了想問了他手機號能不能給同學，李星涯同意了。

飯粒高興得拿著記好的號碼回到座位。

許靜敲敲他的桌麵，小聲問，“你禮物準備了什麼？”

江岸回頭看了一眼，林海浩不在。他回，“就自己做的小玩意。”

許靜驚訝，又垂頭喪氣了，“自己做的啊，那我這個可能拿不出手了……”

林海浩回來了，“什麼拿不出手？”

江岸趕緊回，“沒有，隨便聊聊。”

飯粒拿著手機過來問江岸，“我保存你發小的號碼了，你看我這條打招呼的短信寫得怎麼樣？會不會太刻意了？”

“什麼短信？”林海浩搶過飯粒的手機。

飯粒啊了一聲，想搶回又不敢，嘴裡小聲道，“這我手機…..”

“我知道。”林海浩看短信寫著諂媚的話，話裡話外都是求學習資料，又吹噓了一通與江岸的舍友情兼同學情，他嗤之以鼻，他評價“寫得一般。”將手機扔回飯粒手中。

飯粒撓頭，“真的這麼差嗎？那我再回去改改…..”

許靜說他，“人家發給江岸發小的，你管他乾嘛。”

“隨便看看。”林海浩摸了一下鼻子，默默記下了號碼。

老三出院了，在醫院住了兩個星期，他戲稱，“骨頭都軟了。”

他們三人來接他出院，許靜上前攙扶他，“小心點，看著點樓梯。”

老三無奈道，“我傷的不是腿，能走。”

“那不行，你還虛弱呢。”

猴子也道，“對咯，要好好休息，學校那邊已經幫你請過假了。”

林海浩：“彆逞強。”

江岸將打包好的燉湯舉到他麵前，“補補。”

看著幾人一臉擔心的樣子，老三難得笑出聲。

他平時都冷著一張臉，少年老成的樣子，這會看著終於有十七八歲少年的朝氣。

他真心地說，“謝謝你們。”

猴子一把樓過他，“謝什麼？謝謝哥？”

老三：“滾。”

幾人笑成一團。

日頭正好，冬季的陸海市，雖經曆了速凍的寒潮，但每個人心裡都暖暖的。

笑容定格在少年們的臉上，春光明媚，不畏嚴寒霜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