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直接被爆擊，劉海更是飛到腦後，漏出長而寬的額頭。

他氣急敗壞道，“你哪隻眼看到我騙吃騙喝了！”

“你爺爺我兩隻眼！你敢說你剛剛吃的是什麼，給錢了嗎！”林海浩揪著他的衣領，臉上青筋暴起。

“我…..”那人明顯心虛了，但脖子還橫著不服氣，“要你多管閒事！”

黃毛吼，“放開我！我叫人了！”他早在林海浩動手前發了短信，估摸著支援的人馬上就到。

林海浩不依不饒，“給錢！不給錢不準走！”

黃毛覺得被駁了麵子，死活不認，更不願意掏錢，兩人僵持著打了幾個來回。

這裡上網的人，膽子小的已經離開，膽子大的圍著看熱鬨，有見怪不怪的還在繼續自己的衝浪大業。

一直蹲在一旁的寸頭少年突然起身大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快走！快走！”

少年繃直著身體，臉上表情亂飛，嘴裡不停重複著，“走！走！”

猴子和老三看他情況不對，連忙壓住少年的雙臂，猴子道，“冷靜點，沒事的，沒事的，浩哥不會有事的。”

“哈哈哈傻子！”黃毛突然嘲笑。

“你他媽！”林海浩又一拳揍過去，將黃毛壓在身下。

“有本事你打死我啊，你可以去打聽蔡東明是誰，你玩不過我！”黃毛嘴角帶血地叫。

“我玩你媽的！”林海浩又一拳揍過去。

老三見情況不對，連忙將他拉起，“算了，浩哥，彆嚇著寧哥。”他又壓低聲音說，“姓蔡的我們惹不起。”

“靠！”林海浩氣得將對方一甩，怒罵道，“滾！彆再讓我看到你！”

黃毛擦擦嘴角起身，對著地板呸了一聲，“給我等著。”

“你再敢來我見一次打一次！”林海浩被老三扯著，腳踢出去沒踢到對方。

寸頭少年嘴裡重複著，“走！不要打了！不要打了！都走！”

看起來狀態不像是一個正常智力的人，江岸全程看著事態突然的失控，突然的熄火。

林海浩順著黃毛離開的眼神，很狠戾，很凶悍，江岸不禁一個哆嗦。

他順著目光，掃過樓梯口的位置，眼神一下子落在江岸身上，他的注意力瞬間被他帶走，脾氣稍稍順下去。

“你怎麼在這裡？”林海浩走到他麵前，有些詫異。

江岸避無可避，隻好說，“我來….借書。”

“來網吧借書？”猴子在那邊笑。

江岸瞬間尷尬得表情滯了一秒。

林海浩瞪了猴子一眼，猴子抿嘴挑眉，轉而繼續安撫瑟瑟發抖的寧哥。

“找誰借？這裡你也就認識我們吧？你看我們像看書的人嗎？”林海浩道。

“我想要的教材，服務員說家裡開網吧的買走了最後一本。”江岸巡視一圈，目光落在寧哥身上，看那少年應該是那個人吧。

林海浩轉頭喊，“寧哥！”

寧哥在猴子安撫下已經安靜下來，聽到林海浩叫他，他抬頭，目光還有些呆滯，“啊。”了一聲。

“浩浩。”寧哥走過來，“浩浩，浩浩。”叫了幾聲。

“在呢。”林海浩道，他回過頭問江岸，“你是說寧哥吧，行吧，要什麼我帶你找。”

江岸木納地點頭。

林海浩看向寧哥的眼神有些複雜，小聲又說，“現在先彆嚇到他，讓猴子他們帶他轉移一下注意力，你跟我來。”

林海浩領著江岸來到一樓天井，經過前台跟中年人打了聲招呼，“王叔，我去後麵廚房一下。”

王叔推動輪椅，笑著讓出位置，“去吧，鍋裡有我燉的紅燒肉，電飯煲裡有飯，餓了去吃點。”

“好。”林海浩應。

他推開前台後麵牆麵的隱藏門，裡麵露出一張木桌，上麵都是鍋碗瓢盆，旁邊有個門洞，往裡看有一張木床，一切顯得很局促。

江岸不知道為什麼林海浩要帶他來這裡，其實他也不是很想借書，隻是他也沒有更好的借口來解釋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不該來這裡。”林海浩對他說。

“為什麼？”江岸疑惑。

“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這裡比較亂，你不想惹事的話，以後都不要來了。”林海浩邊說邊低頭在木櫃子裡翻找，他翻出一摞書，“這裡有你要的嗎？寧哥會買書，但他從來不看，你找吧，待會直接跟他說就行。”

“我….也是第一次來。”江岸有些羞赧，他走上去翻看，將想要的書挑出來。

林海浩看了一眼，他微低頭，又從曲奇鐵盒裡掏出一把糖，他拿出一顆遞給江岸，“你是不是經常低血糖？拿著備著。”

“啊，是。”江岸接過。

林海浩聳肩，領著他從裡屋走出。

王叔皺眉道，“這麼快，不吃了？”

林海浩咧開嘴笑：“不吃了，不餓，晚點當宵夜吃。”

行至二樓，猴子和老三正在座位上玩遊戲，寧哥在一旁機位坐著，滑動鼠標，桌麵上是掃雷小遊戲，見林海浩走過去，寧哥放下鼠標，轉過身來笑，“浩浩，玩。”

“嗯，你玩。”林海浩走過去，蹲下身子，帶著一種哄的語氣，他指了指江岸的方向，“那個哥哥想跟你借本書，可不可以？”

寧哥抬眸看向江岸，露出疑惑的眼神，“他是誰？”

江岸拿著書，不知道作何反應，眼前的少年，行為舉止與常人無異，但是智商好像有一點欠缺，但他也沒有半分歧視的意思，隻是在麵對身體有缺陷的人，他常常會想自己的眼神或者言語會不會無形刺激到他人，他很小心照顧彆人的感受。

緩了一下，他笑著拿著書，跟著也蹲下身，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江岸。”

“江岸？江岸......”浩哥嘴裡重複著叫喚。

江岸回應，“嗯。”

林海浩見江岸微微勾起的唇角，他腦中浮現了兩個字，那就是溫柔，真的很像他奶奶。他淺淺笑了一下，繼續問，“寧哥，書能借給江岸哥哥嗎？”

“嗯！”寧哥重重點頭，“浩浩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猴子和老三從電腦前轉過頭，兩人對視了一眼，寧哥顯然很高興，他回過身，跟他們說，“玩，繼續玩。”

猴子摘下耳機，對著林海浩道，“看來心情好了，剛剛他掃雷把鼠標都要點爛了。”

“你們陪他多玩會，我送江岸回去。”林海浩拍拍猴子的肩膀，又對江岸道，“走吧。”

江岸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他看了寧哥後腦勺的漩渦一會，跟上林海浩的腳步。

下樓的時候，林海浩突然站定，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寧哥，小時候出了意外，所以……有點問題。”

“智商會有點低，相當於八歲小孩。”

江岸微微點頭，“我理解......”

“小浩，今天這麼快就要走了嗎？”見林海浩要出去，王叔推著輪椅出來，擋在路前。

“嗯，送送同學。”

“吃完再走吧，你家裡沒人做飯，等下餓到怎麼辦？”王叔抓住林海浩的手腕，他又轉動輪椅麵向江岸，“讓你同學留下一塊吃，我今天煮得多。”

王叔微笑看著江岸，莫名讓他感覺很慈愛，江岸抱著書，剛想開口拒絕。

林海浩轉過頭，“一起吃點？”

看著兩雙期盼的眼神，江岸歎了口氣，“行......行吧。”略帶猶豫，但不會拒絕，他無法辜負任何一個好意的邀請。

林海浩搬來紅色塑料凳，兩人圍在木桌邊，林海浩盛了兩碗飯，又在飯上澆上紅燒肉汁，他將飯端到江岸麵前，遞給他不鏽鋼勺子，“吃，不用客氣，王叔做的飯很好吃。”

江岸接過勺子，一時不知道如何下手，粒粒分明的米飯上是油亮的醬汁，看起來非常有食欲，但他不想顯得自己很餓，他看林海浩已經捧著碗，一勺舀進去，仿佛吸進去一樣，含進一大口，吃得很香。

林海浩說，“涼了不好吃，你往深了挖有驚喜。”

江岸盯著米飯，他抬手挖了一勺子，底下是鋪滿的紅燒肉。

“怎麼樣？肉就是要放在最底下，這樣舀飯的時候才有動力，吃飯也吃得香，王叔手藝很好，我在這邊吃了五年的飯，一點都不膩！”林海浩笑著又咽下一大口。

“你一直在這裡吃？”江岸有些詫異。

林海浩看江岸的眼神，知道他覺得奇怪。他放下碗，手肘支著桌邊道，“我跟寧哥從小認識，說起來他會變成這樣......”他停頓了一下，將眼神瞥向門外，“總之，我爸媽雖然管我管得嚴，但是在生活上他們不曾照顧我，我媽是生意人，我爸忙公務，本來是有個阿姨，但我不喜歡彆人闖進我的生活，王叔很照顧我。”

“吃啊，看著我乾嘛，我臉上有飯嗎？”林海浩見江岸欲言又止的樣子，催他。

江岸將飯送進嘴巴，真誠地道，“好吃。”

“是吧？”林海浩笑。

“今晚，那人打你，你沒受傷吧？”江岸突然想起打架的時候，黃毛踢到了林海浩的腹部，他被打過，知道那個位置疼起來有多要命，他的目光落在林海浩的腹部。

林海浩順著目光低頭，他摸摸肚子，“這裡啊，現在隻有吃飽的撐。不過說起來，那人打不過我的，他就是個虛張聲勢的樂色，拳腳還沒有猴子厲害，王叔這網吧，總有樂色喜歡找事。”

“好在有你在。”江岸道，林海浩雖然痞，但就他看來他不像是會主動找事的人。

林海浩拍拍胸脯道，“當然，有我罩著，誰敢！”

江岸撲哧笑了一聲，他低頭單手掩唇。林海浩身上總有一種單純的正氣，而且還中二，說是自大不如說是自信，是屬於少年人的自信，這在他身上是沒有的。

“你彆不信，雖然找事的多，但是沒有一個不服氣的，上次那個賴子，說起來我就來氣，陳年爛穀子的賬，也來找補。”林海浩道。

江岸終於吃完了一碗飯，他輕輕打了一個嗝，順著話題問，“什麼賬？”

“說起來都是些搞不清楚的事，你也看到王叔的樣子了吧？當年他跟賴子的爸是好朋友，晚上去喝酒一起騎自行車並行，村道上讓人給撞了，他爸死了，王叔癱了，沒人說得清楚是誰邀誰喝的酒，他爸死了，他不痛快，時不時來找事。”林海浩收起碗，順手拿到水龍頭邊，蹲下洗，邊洗邊道，“王叔不讓我管的，但是他實在太欠了。”

“哦。”江岸沒了話頭，看著蹲著洗碗的少年，他有點恍惚，這看起來不像是阿偉口中讓人聞風喪膽的校霸。

“頭盔。”林海浩跨坐在機車上，又將綠色頭盔遞給他，江岸看著熟悉的顏色，愣愣地接過，麵無表情地扣在頭上。

林海浩笑著問，“不喜歡這個顏色嗎？”

“沒......”江岸上了後座。

轟鳴聲響起，夜深了，離寢室鎖門還有十分鐘，林海浩開得很快，街道兩旁已經支起了宵夜攤，豬肉水餃、老式麵包、五果湯、野味大排檔、炸串刨冰......夜晚覓食的人已出動，好不熱鬨。

江岸第一次見到這麼有煙火氣的場景，在深城，他住的雖然是中心區，但陳婷從不讓他出去，他從沒有見過這種如白天般的盛景，他側首看著兩旁街景略過，胃很滿，心情也很鬆快。

下了車，摘下頭盔的他頭發淩亂，林海浩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頭，順便就把頭發理好了，“這麼開心嗎？”

江岸這才發覺自己嘴角是含笑的，他道，“謝謝你送我。”

“趕緊走吧，關門了都。最近你跟我走得勤，沒事不要出來瞎逛，我可不能保證想找我麻煩的人不會找你麻煩，如果有事.......”林海浩摸摸口袋，掏出手機，“記一下電話，有事聯係。”他將手機遞到江岸麵前。

江岸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摁下號碼，又還了回去。

林海浩現場撥打，江岸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他掏出看，陌生的電話，麵前的人笑著示意他接聽。

江岸摁下接聽鍵，林海浩對著他晃了一下手機，“江岸同學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