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摸底考放榜了，不出意外地，江岸成績排在了前三十名，已經讓人很滿意了，江岸不認為自己是學霸，沒有一來就驚豔眾人的飛升，他將發下來的試卷一張張攤開，仔細過了一遍錯題。

又從抽屜裡抽出李星涯學校的試卷，對比了一下難度。失分的點，太不該了，太粗心了。江岸反思過後，將錯題抄到本子上。

林海浩這段時間很安分，上課不是睡覺就是睡覺，他也沒來主動找江岸，發下來的試卷基本都隻有十幾分，還是選擇題亂填蒙對的。

老蔣在講台上講試卷，林海浩在台下睡覺，輕而小聲的呼吸在江岸身後一起一伏，啪嗒，立著的書本掉了下去，聲音在安靜的教室格外清晰。

一道碩大的陰影立在林海浩麵前，江岸大氣不敢出，老蔣已站在旁邊，他盯著林海浩睡著的後腦勺，用卷著的試卷輕點了下。全班安靜，他在等，等林海浩什麼時候察覺。

那種壓迫感，江岸都感覺到窒息，林海浩一開始撓撓頭發，拍開惱人的侵擾物後也開始覺得不對勁，他毛骨悚然，蹭地抬起頭，與老蔣四目相對。

老蔣怒目圓睜，“醒了？睡這麼香啊，繼續睡啊。”

林海浩連忙道，“不了不了，您上課您上課。”

老蔣將他壓著的試卷抽起來，用力拍著，“就考這個分數你還好意思睡覺？你知不知道你拖垮了班級平均分！”

“這怎麼能叫拖垮呢，我這是促進良性競爭。”林海浩懶懶地道。

“你還有理了！說說！怎麼個良性競爭法！說不出來給我站一堂課！”老蔣怒道。

“成績太好，彆的班就要不眠不休地追趕，咱這班不就有危機感了嗎，就又開始各種刺激學習，這一來二往，大家都上升等於沒上升，反而學生越來累。我呢，給大家分數拉一下，既有進步空間，又不用太累，學習是有天花板的，要是大家都到了天花板，怎麼能體現差異呢，你說是吧？老蔣。”林海浩滔滔道。

“歪門邪道，站著！”老蔣吼。

林海浩悻悻起身，吊兒郎當地站著，江岸被他的論述驚到，他回頭看了他一眼，林海浩衝他眨了一下眼睛。

江岸搖搖頭，回過身繼續盯著試卷。不說這番話算不算驚世駭俗，角度倒是清奇，江岸覺得有趣，他偷偷抿了一下唇角。

又到了校門口的書店，江岸逛到賣教輔的區域，根據李星涯深實中學的推薦，有幾本教材和習題冊需要購買。

這次考試的成績他覺得有很大的提升空間，而且對比李星涯學校的試卷，難度還是低了，江岸擔心太過滿足反而是止步不前。

江岸循著書名一項項看過去，沒有找到，他到收銀台問店主。

“這個教材很少見，你去人民路那邊最大的友誼書城看看。要是你願意等，我去進貨的時候幫你帶。”店主道。

江岸搖頭，“不用了，謝謝。”

人民路…..在哪裡？江岸突然意識到他對這座城市是如此的陌生。

“那不是小漂亮嗎？”猴子一眼就看到站在書店門口的江岸。

正準備上機車的林海浩回過頭去，江岸正按照店主的指示一個人埋頭走著。

穿過橋，往左走，直到第二座橋，往右走…..江岸默記著路線。

機車猶如雷霆，呼嘯聲落在江岸耳邊，越來越響，後又戛然而止。一雙腳立定在江岸麵前，是vans帆布鞋，這個牌子他知道，李星涯有一雙。

他抬頭，林海浩抱著頭盔，頭發淩亂著飛起，展顏笑著，“去哪？送你！”

陽光打在他身上，張揚而恣意，這是江岸不可能會有的氣質，很打眼，小麥色的膚色在他笑臉的襯托下，泛著健康的亮色，陽光極了。

江岸愣愣地看著他，又瞄了他的機車一眼，“還是不了，走過去應該不遠。”

“沒坐過機車？”林海浩敏銳地察覺到他猶豫的點。

“沒……”江岸道。

“沒什麼可怕的。”林海浩回頭喊住停在不遠處的猴子，“將另一個頭盔拿來。”

“哦，接著。”猴子將綠色頭盔拋了過來。

林海浩伸手接過，“怎麼樣！這個最酷的給你戴。”他將頭盔打開一把扣到江岸的頭上。

江岸都來不及拒絕，腦袋就被包裹住了，他想將頭盔摘下來，林海浩摁住了，將麵罩打開後說了一句話。

“不戴不安全，走咯。”林海浩向後招手著，猴子會意，扭動油門，轟隆著打頭陣。

江岸模模糊糊聽到他說什麼安全，走。頭盔太厚實了，戴著讓人聽不清聲音。

他木然著，林海浩已經坐上了車，他喊，“上車啊！”

江岸沒坐過機車，本來拒絕了，但林海浩總是很強勢，也好像很會拿捏他容易搖擺不定的性格，強硬地、自作主張地替他做了決定。

他其實是好奇的，隻是不敢，坐在上麵翹起而窄的座位，是什麼感覺呢，心跳加速，隱隱又有些害怕。

他深吸一口氣後跨坐上機車，林海浩回頭問，“去哪？”

離得很近，江岸聽清了，他道，“友誼書城。”

“坐穩了。”林海浩說玩扭動油門，慣性使得江岸身子後仰了下，他連忙扯住林海浩的衣角。

林海浩加速將車駛去，風吹得衣角獵獵翻飛，呼嘯著的風刮過手，穿進脖子，很舒服，江岸隱隱嗅到一絲自由的味道，讓人悶著的心一下子打開不少。

車一直開到與猴子持平，兩輛車占據了街道一邊，十分張揚霸道。

江岸第一次體會到速度帶來的快意，車速慢下來了，林海浩大聲問他，“怎麼樣，爽吧？拉風吧？”

猴子在一邊道，“機車就這點好，夠響！夠快！夠帥！”他朝江岸比了個大拇指！

江岸聽不見猴子說什麼，大概知道他在誇什麼，也跟著比了個大拇指。

林海浩笑了，他一擰油門突然加速，江岸嚇得握拳抱住了他的腰腹。

“我靠！”猴子緊跟著加速，“林海浩！”

車一路行駛到友誼商店門口，江岸懸著的心終於定了下來，林海浩突然跟猴子飆車，使得那點刺激變成了恐懼，他不再好奇，他隻知道好奇害死貓這句話，應該是真理。

他腿軟著下了車，將頭盔摘還林海浩。

林海浩就在那裡笑，也不接。他笑看著江岸蒼白的臉色，哆嗦的手，眼裡還帶著隱忍的淚花，嘖，小白臉更小白臉了。

他就沒有過這麼…..柔弱的朋友，大家都是精力用不完的少年，一個個張牙舞爪，做的事情那叫一個臥槽，真他媽狠！隻有江岸不同，他的氣質溫柔，性格軟弱，就像他奶奶，讓人親切。

“你的綠帽子..….”江岸道。

“哈哈哈哈哈哈浩哥，接綠帽啊！”猴子在那邊狂拍車膛肚，哄笑著。

“我撲你，你才戴綠帽！你全家才戴綠帽！”林海浩走過去捶了猴子兩拳。

“……”江岸有些尷尬地沒說話，他似乎說錯話了……

林海浩回頭連忙拿過頭盔道，“彆誤會！這個綠頭盔跟那個綠帽子不一樣！我沒有說你的意思！”他暗罵一聲“靠！”又回過頭罵猴子，“就你瞎說，這麼會說怎麼不去跟你爸說！”

“說了呀，我媽跟人跑了，眾所周知。”猴子撓撓鼻子無所謂地道。

“算了算了，我就不該接你這話。”林海浩重新坐上機車，“去寧哥網吧。”

“這麼近，就在斜對麵，走兩步就到啦。”猴子指著對麵小招牌道。

那個招牌指向暗巷，上麵寫著有家網吧，往巷子裡走則是老舊的居民樓，看起來網吧開的位置十分隱蔽。

“那你下來走，我騎過去。”林海浩笑道。

“我不！我就不！誒，就是玩兒！”猴子轉動油門看著奔流的車流，逮著空就轉過去了。

林海浩笑著跟過去，江岸盯著他們吵吵鬨鬨的樣子，一會兒後才想起來他這次去要來買東西的。

他趕緊進到友誼書城，裡麵不大，也就兩層，一樓放著架鋼琴，還有幾把吉他。沒有什麼人，服務員上前問他要什麼，江岸跟他說了。

那人領著江岸到專門的書架前道，“我不記得還有沒有，你找找看。”

“好。”江岸低頭查找著，看了幾遍沒有找到。

他歎口氣，感覺還是讓李星涯帶好了。服務員看他沒找到，思索了一番後問，“是藍色書皮的嗎？”

“啊，好像是。”李星涯發給他的就是藍色書皮的。

“那個最後一本被買走了，那個人我認識，住斜對麵，他家是開網吧的。你可以問問他借一下，我們這邊估計要等到周末才來貨。”服務員好心地說，他又拿起一本綠皮知識清單問，“或者這本也不錯，賣得挺好的，很多學生買這本，你要不要買？”

“不用了，謝謝。”江岸道。

買走的人是斜對麵網吧的，這好像太巧合了，江岸看著對麵的霓虹燈招牌，有家網吧亮著燈一閃一閃的，要不要去借呢？還是再等等？

他從來沒有去過網吧，印象中聽到的都是同學三五成群地招呼著，“組隊去打遊戲！”

遊戲他也很少接觸，唯一玩過的都是手機裡自帶的貪吃蛇、華容道、打豆豆、坦克車。他沒更新過手機，聽說最新款的手機配置很高，也不知道當下有什麼遊戲。

那個幽暗的巷口就像魔力盒，吸引著他前去“打開”、探索。林海浩他們在那裡，他的突然出現會不會很突兀？

在江岸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走到對麵的巷子口了，路燈下聚著一圈陌生人，他們圍在林海浩的機車旁笑鬨著。

江岸想，就算不去借教材，去網吧看一眼，滿足一下好奇心就走，應該問題不大吧？

他僵木著腿，一步一步走近。那群人穿著鬆垮的衣服，時不時看他一眼。

“我說上一個小時，他還問我一小時是多久，笑死了…..”其中一人道。

“夠了，還好他不知道，你說120分鐘他都信！”

“不行，浩哥在就不行，被發現了吃不了兜著走。”

“…..”

江岸模模糊糊聽著他們討論，一腳邁進網吧，網吧開在一棟兩層高的獨棟樓房裡。門口天井有收銀台，江岸身高一米七八，台子不高，他可以輕鬆看到坐著的人。

一個坐著輪椅的中年人，五官很俊朗，瞧不出歲月的痕跡，他問，“上機嗎？玩多久？”

“啊？啊。這邊可以玩多久？”江岸不懂。

“想玩多久玩多久，包月都成。”那人道。

“半小時可以嗎？”江岸問。

“行，2塊。”那人伸出手。

江岸把錢遞過去，那人喊，“阿寧！帶人去開機！”

樓下奔下來一個剃著寸頭的少年，約莫著十四五歲的樣子，長得很稚嫩。

“一樓沒位置，上二樓吧。”少年笑得純良無害。

“好。”江岸應了，隨後跟在他身後。

少年將他帶到靠近門口的位置，裡麵看著已經坐滿了，空氣中都是煙味。江岸一眼就看到戴著耳機的林海浩，他跟猴子、老三三個人在那聚精會神地打遊戲，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江岸慶幸他們看不見他，不至於尷尬。

“玩多久？”少年問。

“半小時。”江岸道。

“哦，半小時是多久？”少年又問。

“啊？”江岸愣了一下道，“30分鐘。”

“好的，我設置一下。”少年笑著打開了電腦。

江岸愣愣地看著電腦裡的草原壁紙，桌麵上有很多款遊戲，他沒啥想法，想了想他打開了CS，一款槍擊遊戲，聽到過很多同學提起，他還沒玩過。

登陸帳號….算了，新注冊一個好了….

江岸根據指示搗鼓一通，開始了新手指引。

“砰！”耳機裡的聲音非常燥，戴著還很緊，江岸玩了十幾分鐘後就進入匹配階段。

額，開局就死。

看來他沒有天賦玩，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他準備起身回學校。

“我撲你爹！”林海浩暴躁的聲音響起。

“你再說一遍！”對麵染著黃毛的少年站起來指著他道，“你他媽有種再說一遍！”

“就是撲你，不僅你，還有你祖宗十八代！”林海浩道。

“我他媽…..”黃毛衝著上前揪住林海浩，一拳揮到他臉上。

寸頭少年在一旁抱著頭瑟瑟發抖。

猴子和老三在一旁看戲，沒有打算幫忙的樣子，似乎這樣的情形司空見慣。

“我撲你，連殘疾人的錢你都敢騙！給我吐出來！”林海浩邊打邊罵。

“天天上這白玩白吃白拿，當我們有家沒人是吧！”林海浩對著對方長長的斜劉海打去，“整這樣子，很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