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禮聽完他這話又難為情地低下頭，沒底氣地說：“那你是知道了？”

“果然猜對了，你……”鄧登第一次經曆這種事情，實在有些難以啟齒，何況對方還是他好朋友，更不知道該怎麼去說了，隻能委婉地說：“你彆這樣了，彆喜歡了，沒結果。我就當不知道，我們還是好朋友。”

“我本來也沒打算有結果啊，我又不是為了結果才喜歡的。”賀禮有些委屈，眼眶開始發酸，低著頭飛快地眨了幾下眼睛，把那股酸勁收了回去。

原來聽見朋友親口這樣說，比想象中更難受。

“你不能這樣，我有喜歡人的權利。”賀禮難得硬氣，但還是垂著頭，“反正我也是偷摸喜歡，你不能剝奪我這個權利，就算是朋友也不行。”

“可是我都知道了，你總不能……”鄧登真是沒想到平時軟聲軟氣、好說話的賀禮在感情方麵這麼軸，“總不能讓我揣著明白裝糊塗吧。”

“那怎麼辦？我總不能和你絕交吧。”賀禮小聲咕噥著，“你不是不排斥同性戀嗎？”

“你！”他是不排斥可是也不代表要接受啊，他拳頭緊握，壓低聲音說：“你到底喜歡我什麼？！我對你沒有兄弟情以外的感情！”

空氣突然安靜。

賀禮沉默了五秒鐘，僵硬地抬起頭：？？？？？？？？？？

“你…我…不是…”賀禮手在空中都不知道該往哪放，隻能抓著頭發往後捋了捋，他現在有些淩亂，心說肯定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我…你要不再說一遍？”

“你還讓我再說一遍？”鄧登黑臉一紅，說一遍就夠為難他的了，還讓他再說一遍。

天知道他今天找賀禮出來坦白這件事下了多大決心。就因為這件事他從昨天晚上都沒睡覺，想了一晚上，今天上課也是精神恍惚，滿腦子都是這件事。

就在昨天他突然想明白了一切，他之前完全沒往這個方向想過。賀禮說的是對的，隻是他想的方向錯了。

賀禮喜歡的並不是祝青麥，而是他。

不然為什麼當初賀禮要從普通班轉到他們班，還專門去找了班主任要和他做同桌，不就是為了靠近他嗎。還每天都黏著他，他住校賀禮也要跟著住校，還要和他住一個宿舍，放假也要去他們家，在他家待的時間比在自己家待的時間都長，還把他的院校目標作為自己的目標，每天挑燈夜讀就為了要和他考一所大學，他明明可以不努力考彆的學校。

現在想想，賀禮當初搬出去租房子住，可能就是聽見自己抱怨沒時間照顧兄弟，所以為了幫忙照顧他兄弟，特地租了個房子，還給他這麼便宜的房租，還給他兄弟做飯，每天陪著他兄弟。

所以，真相隻有一個。

賀禮喜歡他。

“我天，打死我都沒往這方麵想過。”賀禮雙手抓著頭發，看著鄧登實在有些難以理解，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讓鄧登誤會成這樣。他呼氣整理了下心情，說：“我喜歡的是男生，但不是你啊。”

“啊？” 鄧登聞言愣住了，囁嚅半天問：“那…那你喜歡的是誰？”

“你、你不認識，”賀禮搖頭甩了甩被抓亂的頭發，以此掩蓋自己心虛的表情，“反正不是你，你想多了，我對你也隻有兄弟情。”

“真不是？”鄧登小心翼翼地確認著。

“真不是。”賀禮話音都加重了，“我喜歡的人是隔壁學校的，同學的同學，一起吃飯認識的，我一見鐘情。”

“是真的，我沒騙你。”

賀禮認真的表情不是假的，他不擅長說謊，鄧登終於相信不是他了。

“天爺啊，原來整叉劈了，我還以為你喜歡我呢，我想了一天該怎麼拒絕你。”鄧登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如釋重負，連忙抱怨起來，“算了算了，這事整的，還挺丟人，彆跟彆人說啊。”

倆人搞清楚這場烏龍，也沒覺得尷尬，就是覺得挺搞笑，看著對方沒忍住趴桌上悶聲笑了一通。

“我還以為你把我叫出來有什麼大事呢。”賀禮笑的脖子都紅了，說話都有點上不來氣。

鄧登收起笑聲，抹了下笑出來的眼淚，看著他說：“這還不算大事啊，害得我一整天心慌慌的。”

“唉，你也夠能胡亂猜的。”賀禮搖了下頭。

“那怪我瞎想嗎！誰讓你老黏著我，天天照顧我，對我比對彆人都好。”鄧登說，“而且我不猜對一半嗎。”

賀禮給他點了個讚，“厲害。”接著扶額歎了口氣，看來以後得在鄧登麵前注意點了，不然早晚他得猜出另一半。

他仔細想了想，其實按照鄧登這麼說的話，他確實沒法辯解，他對鄧登確實跟彆人不一樣，因為他是肖垣朋友。

他之前每次去學校門口偷看肖垣的時候，肖垣身邊永遠都有鄧登，倆人總是打打鬨鬨，有說有笑，他想他們倆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後來他考入和肖垣一個高中時，肖垣退學了，他在學校再也沒見過肖垣，倒是經常看見鄧登。他不是什麼主動的人，也不太擅長人際交往，彆人不討厭他，也就是這張臉占了便宜。

他的第一次主動獻給了鄧登，想和他交朋友，不過被拒絕了。

知道肖垣退學時，他幾乎已經放棄肖垣了，被鄧登拒絕後徹底放棄了。想著沒緣分，算了，本來就是不現實的事，等鄧登一畢業，他和肖垣之間的連接點就徹底消失了。

他的人生應該和之前規劃好的一樣，過完他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活，在本地上一個普通的大學，畢業後找一份離家近的工作，陪在父母身邊，給父母養老送終，安穩度過他這普通平凡的一生。

肖垣隻是不經意從他生活擦肩而過的人，他貪戀了幾眼，便心馳神往，妄想改變自己原來的路，追他而去。

高二暑假那年，他想他的生活真正回歸了，打死也沒想到能再次看到鄧登。

開學之後在操場見到鄧登時，他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又找人打聽才確定沒看錯人。他幾乎沒猶豫就下了決定，這個機會他一定要抓住，不管結果怎樣。

他拜托父母找關係，進了鄧登那個班，和鄧登坐了同桌，在朝夕相處的高中和大學生活中成了朋友。

其實就算不做朋友，在認識的情況下，他也一樣會對鄧登好，他私心想替肖垣照顧好他的朋友。

沒有什麼多餘的原因，肖垣珍惜過的東西他應該更珍惜。

倆人嘮了一會兒，賀禮看時間差不多準備趕下一場了，“我走了啊，田進找我也不知道什麼事兒。”

“他找你？”鄧登一直不太喜歡田進，打第一眼就不喜歡，後來發現確實是個勢利眼，就更不喜歡了。雖然在一個宿舍，倆人也不多說話，“估計沒什麼好事，他要是讓你幫什麼忙，你彆亂答應，不該幫的咱不瞎幫。”

“行，知道了，”賀禮站起來穿上羽絨服，“走了啊。”

“嗯。”鄧登朝他點點頭。

*

“這兒，賀禮——”

賀禮進飯店聽見有人叫他，轉了一圈才看見坐在最後一排的田進。

“不是說在學校嗎？怎麼又來旁邊小飯館了啊？”賀禮走過去才看見對麵還坐著一男一女。

“我正好請朋友和學妹吃飯就叫你一塊兒過來了。”田進坐到裡麵，把賀禮拉到自己旁邊坐了下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這位是宋思誠，大四的，你應該見過吧，去過兩次咱宿舍。”田進指著對麵男生。

賀禮看了一下對麵男生。

不認識，沒印象。

“你好，”宋思誠對他笑著，說話不緊不慢的，“你叫賀禮吧，我見過你。”

“這是陳鬆源，大二學妹。”田進又介紹對麵女孩，“這是賀禮，我舍友。”

“學長好呀。”陳鬆源笑著揮手。

“你們好。”賀禮朝對麵倆人笑著點了下頭，輕輕拉了下田進的衣角，轉頭小聲問他：“你到底什麼事兒啊？”

“先吃飯，等吃完飯給你說。”田進回他。

賀禮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說：“我最多待到七點半啊，我還有事兒呢。”

“行行行。”田進知道賀禮好說話，就隨便應了他一句。

店裡剩下的那三個客人也走完了，肖垣實在是覺得整個人有點飄，收拾收拾七點半提前下班了。出門感覺今天回小區的路都變長了，本來就難受頭暈，再加上刮大風，一路上走路都踉蹌。

“太不容易了。”肖垣進門先感慨了一句。

屋裡黑乎乎的，賀禮還沒回來。他頭太暈了，打開燈換好拖鞋，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回房間從書包裡找出之前剩的安眠藥，吞了半片就趴到床上睡覺去了。

賀禮在這邊如坐針氈，看了一眼時間都快八點了，感覺這三人還沒要結束的意思，他想插話半天也插不進去。心裡越想越著急，也不知道肖垣下沒下班，他還著急回去給肖垣做飯呢。

他給肖垣發了條信息問他下沒下班。

過了十分鐘肖垣都沒回他。

“我真有事啊，我先走了。”賀禮跟田進說，邊說邊就要起身走。

他真坐不住了，有什麼事能有肖垣重要。

“唉，你等一下啊。”田進見他真要走，連忙拉住他，“你跟學妹加個聯係方式唄，正好你倆都單身，互相認識認識，以後沒事兒常聯係。”

田進一說這話賀禮就明白了，這一晚上他也聽了兩耳朵，田進不是在捧他就是在聊準備實習的事，對麵這女孩好像是哪家律所合夥人的女兒。

他也不是傻子，再傻也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情況了，這是準備把他當作人情給送了。

陳鬆源皺了下眉，詢問他：“可以加個聯係方式嗎？”

“對不起啊，我舍友不知道。我是單身，但我喜歡的是男孩子。”賀禮對著她笑了笑，溫聲開口，“而且我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暫時就不加了，你們慢吃，我有事先走了，抱歉。”

說完拿起衣服就走了。

賀禮跑到咖啡館的時候發現已經關燈鎖門了，連忙又跑回了家。到家之後客廳燈開著但沒有人，屋裡安安靜靜，他邊換鞋邊叫了兩聲肖垣的名字，沒人應。

他跑到肖垣房間門口，看著虛掩著的房間門，輕輕叩了下門，小聲地叫了一聲：“肖垣。”

沒有人理他。

他心裡有些納悶，肖垣平時沒這麼早睡過覺啊？

“對不起啊，我就看一眼。”他聽裡麵半天沒反應，就扒開門縫把腦袋探進去看了一眼。

肖垣衝著牆把自己蜷成一團，衣服襪子都沒脫，被子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床上，反正沒在他身上。

賀禮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想幫肖垣蓋一下被子就出來。他剛撿起被子準備往肖垣身上蓋就發現了不對勁了，肖垣身上的熱氣都熏到他手了。

“肖垣，肖垣。”賀禮又叫了他兩聲，結果還是沒反應。

他把手伸進自己衣服裡放肚子上暖了一下，感覺不太涼了，拿出來探到肖垣額頭上摸了一下。感受到額頭傳來的滾燙溫度，他一下子就急了，“怎麼這麼燙！”

“肖垣。”賀禮搖了搖他的胳膊，“起床我們去醫院。”

肖垣睡得迷迷糊糊的，能感覺一直有人在搖他，還在說話，但是他眼睛睜不開也沒有勁說話。

眼皮好沉，頭也好沉，也好熱。搖什麼搖，彆搖了，我想睡覺……

“肖垣你醒一下。”賀禮還是不放棄，用哄小孩的語氣，小聲說：“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好煩啊……

肖垣聽見旁邊一直有人叫他，他想嘗試著睜開眼睛，但是屋裡的光線又刺激地他睜不開。

他聽見問他去不去醫院。

不去。

最討厭去醫院了，去醫院會被丟下。

他討厭醫院，也討厭一個人。

賀禮看見肖垣翻了個身，閉著眼睛皺眉搖了搖頭。

他看見肖垣的小臉和耳朵都燒的通紅，心疼死了，真想給自己兩巴掌。肖垣今天明明狀態就不對，他明明也看出來了，還非得跑去吃那個破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