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垣來到最後一家要麵試的咖啡館。他下午約了三家麵試,兩家都不太如意。
第一家麵試跟查戶口一樣,老板一直問他家是不是本地的,是不是跟父母一起住,父母做什麼工作的。他不太理解這些問題跟這份工作有什麼關係,跟老板說了聲抱歉我不適合就扭頭走了。
第二家老板上來就問他屬相,說他的屬相不招財,不吉利,他真是忍著沒翻白眼走出了店鋪,心想你丫招個屬貔貅的放店裡得了。
這家咖啡館工資對他來說有點高,他有點虛,要是還不行的話……就不行吧。
他還沒找到這家店的時候就已經感受到了老板的隨性,店名叫無所謂,開的地方也挺無所謂的。他跟著導航繞了好幾圈都沒找到店在哪,正準備靠旁邊樹上歇會兒給老板打電話的時候,轉頭在樹後麵看見了隻能過一人的玻璃門上掛著“無所謂”的牌子。
他推門走進去,掃視了一圈。裡麵沒有外麵看上去的那麼小,裝修很簡約,一個顧客都沒有。店裡隻有一個正在吧台裡麵低頭玩手機的人,想必應該是老板了。
“您好,我是來麵試的。”肖垣走過去。
那人穿著圍裙戴著棒球帽,抬頭看見他立馬站起來對他伸出手,看起來心情很好。
“肖先生是吧?你好你好。”
“您好,我叫肖垣。”肖垣輕輕點頭,伸出手回握了一下。
肖垣大致掃了一眼老板,看著挺年輕的,清清瘦瘦,個子跟他差不多高。
如果說每個人臉上都有記憶點的話,那這位老板的記憶點太明顯了,兩隻眼睛下方各有一顆痣,非常對稱,簡直強迫症福音。
“我們坐下聊吧。”那人從吧台走出來,帶著他來到窗邊正好能曬到太陽的位置,拉開椅子讓他坐,自己坐到了他對麵。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何昭宇。”老板看著他,“你今年多大了?”
“21。”肖垣說。
“這麼小啊?”何昭宇說,“以前做過咖啡嗎?”
“做過。”肖垣回他。
他這些年打工體驗過不少職業,什麼都會點,但什麼都不精,技術隻能說還算湊合。
“好,那你什麼時候能來上班?”何昭宇說。
“啊?”肖垣沒反應過來,愣了片刻,“隨、隨時……”
“那就明天來上班吧。”何昭宇說。
“沒了?”肖垣有些匪夷所思,“您不問問彆的?”
“問這一個不就夠了嗎?問彆的有什麼用,誰不往好的說。”何昭宇說,“找工作其實跟賣東西差不多,你賣東西會說自己的東西不好嗎?肯定不會吧,那是會給你帶來財富的機會,東西再爛你也得給它誇出花來,先把它賣出去再說。好用難用得用了才知道。”
肖垣倒吸了口氣。
好像有點道理。
“大家都是出來討生活的,我不想搞那麼多彎彎繞繞。”何昭宇靠在椅子上,看著他笑了起來,“你要是在我這乾的不開心了,隨時都可以走,不用委屈自己,我也不會欠你工資。大家有緣相聚一場,好聚好散。”
何昭宇話都說得這麼敞亮了,他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那您不用我試著做一下嗎?”肖垣說。
“很好,當你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就說明你沒有說謊。”何昭宇拍了下大腿,“我喜歡誠實的人。”
“……”
“會就行。”何昭宇接著說,“我這人要求也不高,不用試。”
這人不會是騙子吧,怎麼正常得有點不正常。肖垣心想。
“我會是會,”肖垣說,“可是您店裡的菜單我可能也不是都會。”
“啊,這樣啊。”何昭宇說,“這你不用擔心,我店裡沒菜單。”
“……”
“你會做什麼自己回頭寫一份就行,不用跟我打報告。”何昭宇說。
“好……”肖垣儘量讓自己適應這個隨性的節奏。
“工資就是我標的那些,工作時間早上九點半到晚上八點。”何昭宇笑著說,“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肖垣搖頭:“沒有。”
“那就加個聯係方式吧,明天再見。”何昭宇拿出手機朝肖垣晃了下。
肖垣拿出手機和他加了個聯係方式,簡單明了的備注了個“老板”。
“你的yuan是哪個?圓滿的圓?”何昭宇邊打字邊問他。
“不是。”肖垣說,“是殘垣的垣。”
“垣……肖垣。”何昭宇嘟囔著,備注完抬頭看著他,笑著說:“我的名字是昭昭之宇的昭宇。”
肖垣不知為何生出一股心虛,默默又掏出手機改了備注。
“那沒有事情的話,那我就先走了。”肖垣裝好手機準備走人。
“你等一下。”何昭宇站起來走向前台,肖垣跟在他後麵看著他從椅子上的衣服兜裡掏出一把鑰匙,然後遞給了自己,“店裡鑰匙給你,明天你自己開門就行。”
“……好”肖垣遲疑了兩秒,然後接過鑰匙揣進兜裡,“那我就先走了。”
“拜拜,”何昭宇把人送出門,靠在門框上很自然地指了下方向,“去大馬路往那邊走。”
“……”
“謝謝。”肖垣手在兜裡默默放下準備掏出的手機,伸出手揮了揮:“拜拜。”
何昭宇雙手環胸悶聲笑著,隨意抬起一隻手揚了下。
肖垣來到馬路邊上,掏出手機導航了下鄧登的學校位置,發現離得也不遠,就給鄧登發了條信息。
—我麵試完了
鄧登那邊秒回。
—要不要和我一起共進晚餐,我還有半小時下課【親親】
—嗯
肖垣提前十分鐘到了學校門口,鄧登也沒跟他講在哪個門等,他就自覺來到了正門。
他站門口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就往門口三米開外的樹那邊走過去,站立在了旁邊,樹乾正好將他隱藏起來。
地麵上是從樹上落下的一片橙黃,他抬頭看了一眼這顆又黃又綠又禿的不知名樹木。
這邊很多這種品種的樹,咖啡店門口也有一棵,他一直不知道這種樹叫什麼名字。
等人的時候總是很無聊,地上的小樹葉被他用腳點來點去,不知道點了多少次。第n次探出身子往校門口望的時候,還是沒望到鄧登,倒是先望到了賀禮。
賀禮的粉色衛衣太亮眼了,他想不看見都難。
看見賀禮的那一瞬間他就將身子縮了回去,低著頭看著地麵,又往樹那邊湊了湊。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一陣風過來。
“肖垣!”
禱告失敗。
肖垣轉身裝作一副略微吃驚的模樣,“嗬嗬,這麼巧啊。”
“我本來不走這邊,但好像看見你了就過來確認一下,沒想到還真是你。”賀禮語氣掩不住的喜悅。
就看了你一眼就讓你瞅著了,你眼神可真好。
“你這是要回去?”肖垣對他微微笑著。
賀禮悶頭拽著書包帶子不吱聲了。
剛剛是想回去來著,現在不想了。
“我沒帶鑰匙。”賀禮垂著頭小聲說道。
“那你吃飯了嗎?”肖垣看著他委屈巴巴的模樣有些想笑,“我在等鄧登吃飯,沒有的話要不要一起。”
賀禮腦袋立馬揚了起來,眼睛亮亮的,“好啊。”
一粉一黑的身影在樹下站著,街道人來人往,樹葉飄落。
肖垣看著一片樹葉從樹上掉落,又被風吹到馬路中間,然後被車碾過,“你知道這個樹叫什麼嗎?”
“白蠟。”賀禮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樹枝,“這邊城市行道上基本都是白蠟樹。”
肖垣“哦”了一聲。
原來叫白蠟。
“我能加你個聯係方式嗎?”
賀禮突然站到他對麵,猝不及防的對視嚇了他一跳。
賀禮眼裡的期待都快溢出來了,肖垣感覺如果拒絕他,他會立馬蹲這兒哭起來。
要不拒絕一下試試?
“可以。”
肖垣想到自己突然生出的想法有些想笑,掏出手機跟賀禮互相留了手機號,加了微信。
賀禮微信就是本名,都不用備注,肖垣加完之後就把手機揣進了兜裡。
肖垣的昵稱是兩個句號,賀禮備注的時候自動翻譯成了中文——垣垣。
“你的頭像是你自己畫的嗎?”賀禮抬頭驚喜地看向肖垣。
肖垣頭像是自己以前畫的Q版的單手比耶鹹蛋超人。
肖垣“嗯”了一聲。
“好可愛,”賀禮把圖片保存下來,“你好厲害啊。”
肖垣不明白這有什麼好誇的,不知道如何反饋彆人誇獎的他,隻能勉強一笑。
兜裡手機震了兩下,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是鄧登發來的消息。
—我在正門口
—你人嘞
肖垣把手機揣回兜裡,向後退了兩步,讓自己暴露在鄧登的視野範圍。還沒出聲,鄧登正好看向這邊瞅見了他。
賀禮也往前走了兩步,站在肖垣旁邊朝鄧登揮手。
“你倆這麼快就湊一塊兒了。”鄧登跑過來用肩膀撞了下賀禮,“還說給你發消息呢,沒想到你比我來的還早。”
“唉,沒辦法,誰讓我跟肖垣有緣分呢,”賀禮雙手環胸洋洋得意地望著天,“一出門就碰著他了,這就是天意,這就是緣分。”
鄧登皺眉震驚地看著他。
咋了這是?說啥呢?孩子平時不這樣,一次情傷就給孩子刺激成這樣了?
果然愛情這玩意兒誰碰都得瘋。
“你會遇到屬於你的緣分的。”鄧登很心疼他的遭遇,隻能略表惋惜地拍了拍他。
賀禮:“?”
“你想吃什麼啊?”鄧登又轉頭看向肖垣。
“你倆想吃什麼,”肖垣說,“我請你們。”
“你可彆了,你剛交完房租,省著點花吧。”鄧登說。
“沒事兒,”肖垣笑了笑,“我有工作了,一頓飯我還是請得起的。”
“那也不行,找到工作又不是發工資了。”鄧登沒有讓步的打算,“兜裡那幾個錢你就揣著吧,我不差你這一頓飯。”
“那個……我來請吧。”賀禮在旁邊默默舉手。
“你湊什麼熱鬨。”鄧登轉頭把他的手摁了下去。
“那算了吧,”肖垣轉身假裝要走,“我回家了,晚上就不吃了。”
“行行行,你請就你請。”鄧登拽著他的衣服把他薅回來,被迫妥協,“不過地方我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