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學校後麵不少餐廳小店,但是鄧登領著他們走街串巷來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門口。
“又哥黃燜雞?”肖垣站在門口看著豎在旁邊的破舊紅色招牌,那個“又”字旁邊還空了一塊。
“是雞哥黃燜雞。”鄧登糾正道,“不知道誰缺德把人鳥給掏了。”
“我請你吃飯也不吃點貴的,你確定吃這個?”肖垣看向他,“不用給我省錢。”
“我就愛吃黃燜雞,”鄧登點頭,拉著肖垣進店,“兩天不吃我渾身刺撓。”
“老板——”鄧登進門就衝老板喊,“兩份大份的,一份超大份的,再來四碗米飯。”
肖垣進門看了一圈,一看就是老店了,店裡就六七張桌子,到處都給人一種包漿的陳舊感。
“彆看這家店小啊,味道超級好,這可是我們學校旁邊的老網紅了。”鄧登拉開凳子坐下,“不信你問賀禮。”
賀禮坐下看著肖垣猛點頭,微笑著伸出大拇指:“超好吃。”
既來之則吃之,肖垣也不跟他們追究這個話題了。他低頭看見桌上幾滴凝固的油漬有些難受,正準備拿抽紙給它擦掉,一張濕巾遞到了他麵前。
賀禮掏出濕巾一人發了一張,肖垣接過笑著說了一聲謝謝。
“你找的什麼工作?”鄧登擦著桌子問他,“離得遠嗎?”
“一家社區咖啡館,很近。離住的地方也就步行十五分鐘。”肖垣用濕巾擦完又用抽紙擦了兩遍。
“你會做咖啡啊?”鄧登說,“那我可得過去嘗嘗。”
“行。”肖垣把紙丟到垃圾桶。
“所以你這麼多年是一直在外麵打工還錢吧。”
鄧登開口的同時,賀禮猛地抬頭看向肖垣。肖垣動作一愣,很快恢複如常,笑著看向鄧登:“詐我啊。”
“對啊。”鄧登也朝他笑,“不這樣你能開口嗎?”
肖垣為什麼走他多少猜到點原因,問多了肖垣也不會說,他隻是想確認一下自己的猜想。
“是,”肖垣點頭承認,“該還的我都還完了,現在說這些沒有什麼意義。”
鄧登聽完之後直勾勾的盯著肖垣,好像要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肖垣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就把目光從他臉上移向了桌子。鄧登單手扶著額頭低頭看向桌子,歎了口氣小聲開口:“肖垣我有時候真的看不透你。”
“你當時怎麼就說的那麼真,你說那錢是你媽轉你的,我還真就信了。我後來特彆埋怨自己當時怎麼就沒多想一點,等你走了我才後知後覺不對勁。”
“你跟我開口能怎麼了,我跟我媽能不幫你嗎。”鄧登呼了口氣,努力平複心情,“我這麼多年一直都特彆怕,特彆怕你想不開,特彆怕再也看不見你了。”
“你跟鄧姐過得也不容易,”肖垣故作輕鬆地說著,“歸根結底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能把壓力轉移到你們身上……”
也不能寄希望在你們身上。
聽完肖垣的話,鄧登扶著額頭盯著桌子沉默不說話,眼淚砸在桌子上宣告著他此時的心情。
“怎麼還哭上了。”肖垣連忙抽出兩張紙遞給鄧登,他不會安慰人,最怕彆人哭了。
鄧登接過紙捂住眼睛,哽咽著說:“我倆再不容易也比你一個人在外麵容易,錢還不完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回來了。你就非得這麼犟嗎。”
“我這不把錢還完了,人也好好的嗎。”肖垣看見鄧登哭眼眶有些微微發酸。
“那能一樣嗎?”鄧登紅著眼睛看他,“再怎麼樣,你也該說一聲啊。”
肖垣無奈地笑了下。
他太了解自己了,說了就走不了了。
“來,你們的餐。”老板把還咕嘟著的黃燜雞放到了桌子上,“小心燙啊。”
“謝謝。”肖垣把鄧登那份推到他麵前,“我的錯,彆哭了啊,給雞哥一個麵子,趁熱吃。”
“你再有下回我這輩子都不理你了。”鄧登放了句狠話,拿著筷子扒拉了一口米飯,“你趕緊吃吧。”
肖垣笑了下沒說話。
“你們先吃,我去趟洗手間。”賀禮人都走出去了才說話,肖垣抬眼看他的時候就剩一個背影了。
鄧登這一頓飯紙巾就沒離手,一邊吃一邊仰天抹淚,老板以為是被他家手藝給折服了,特地送了他一瓶汽水,讓他以後常來。肖垣都吃一半了賀禮才從衛生間回來,回來就安安靜靜坐那低頭吃飯,也不吭聲。
一頓飯各懷心思,索然無味。
吃完飯出來天已經黑了,鄧登情緒也緩了過來,“我走了啊。”鄧登跟著他們走到十字路口,轉身抱了下肖垣,還安撫似的拍了兩下他的背。
鄧登這個擁抱太突然了,肖垣條件反射往後撤了半步,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手還沒從兜裡掏出來,鄧登已經起身了。
“我回學校了啊,”鄧登結束這個短暫的擁抱,朝他倆揮手,“你倆回家吧,拜拜。”
“拜拜——”倆人齊聲開口。
倆人一直目送鄧登消失在視野才轉身回家。
回家路上沒人說話,肖垣一路低頭在心裡默數著街邊路燈的數量,晚風吹在臉上帶點涼意。這個天氣散步其實挺舒服的,如果不和賀禮回去的話,他可以一個人漫無目的地瞎轉悠好久,吹風,看樹,和陌生人擦肩而過,無聊但還算有趣。
賀禮一直用餘光觀察著肖垣。
他很想抱一下肖垣。
他時常後悔如果當時鼓起勇氣去認識肖垣結果是不是會不一樣。他和肖垣是不是有可能會成為朋友,成為朋友就能像鄧登一樣,可以在肖垣肆無忌憚地流眼淚,可以大方表達自己的心疼,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去抱一下肖垣。
可事實落定之後再想如果不過是覺得結果不儘人意而已。
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如果,也沒有如果,現實就是他連朋友這層身份都沒有,想無數次如果都改變不了。
他上一次有這種深深地無力感的時候還是聽見肖垣退學的時候。
賀禮到家之後好像完全忘記了自己忘帶鑰匙這個鬼話,肖垣站在後麵看著他從兜裡掏出鑰匙開門也隻是輕微皺了下眉,沒有多問。
“給。”賀禮蹲下從鞋櫃拿出拖鞋放在肖垣腳邊,背著書包蹲在原地,仰頭笑著問他:“你明天幾點上班啊?”
“謝謝。”肖垣手扶著櫃子邊,邊脫鞋邊看他,“九點半,怎麼了?”
“我看天氣預報說明天降溫,”賀禮伸手把他換好的鞋拿起來放到鞋櫃裡,“早上肯定冷,你多穿點。”
肖垣低頭看著他的頭發旋兒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賀禮保姆般的貼心伺候和沒來由的關心都讓他極其不適應。
“謝謝。”他隻會說這兩個字。
“肖垣你不用老說謝謝。”賀禮站起來看著他,嗓音柔和帶著笑意,“鄧子哥說讓我照顧好你,我也很想和你做朋友,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試著熟一點。”
我不願意。肖垣心說。
“嗯。”肖垣垂下眼皮微微一笑,“我先去洗漱了。”
“好。”賀禮一直盯著肖垣進房間才換鞋回屋。
肖垣出來的賀禮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他出來立馬把電視關了,站了起來,“你是不是要睡覺了。”
“沒事,”肖垣看著他搖了下頭,“你看你的就行。”
“我不看了,準備洗洗睡了。”賀禮說,“晚安。”
“晚安。”肖垣擠出一個笑,轉身回了屋。
肖垣上班沒有吃早飯的習慣,吃飯的時間他寧願多躺幾分鐘,還一定要卡著點起床,刷牙洗臉,穿衣走路每一分鐘都要精準計劃,絕不浪費。
但鑒於今天第一天上班得提前測量一下上班距離,他還是提前早起了十分鐘。
沒想到一開門就跟剛從衛生間出來的賀禮打了個照麵。
“早啊。”賀禮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頭發。
肖垣揉了下眼睛沒說話,盯著賀禮蓬鬆彎曲的頭發眨巴著眼睛看了好半天,才木訥地開口:“你燙頭了?”
“不是。”賀禮摸了把頭發,嘿嘿笑了兩聲,“我自來卷。”
“哦。”肖垣收回視線,麵無表情地走進了衛生間。
賀禮聽見關門聲才走向客廳,坐在沙發上泄氣似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生平第一次軟化頭發竟然就被坑了!他要投訴那家理發店!說好能管直一個月,結果半個月都沒撐到就彎回來了!
他要譴責那個什麼什麼總監!
肖垣洗漱完穿好外套就要出門,準備換鞋的時候賀禮突然從廚房竄了出來,著急地看著他:“你要走了?!”
肖垣看著他點了點頭。
“我做飯了,你要不吃兩口。”賀禮抬手看了眼表,剛九點,“應該來得及。”
“謝謝,不用了。”肖垣低頭換著鞋並沒有停下的打算,“我怕遲到。”
“那個你等我一下,等我等我,彆走啊。”賀禮竄進廚房,半分鐘之後端著一碗粥,拎著一個保溫袋跑了出來。
“這個你拿著,裡麵是包子和雞蛋,你要是有時間就吃點。”賀禮笑著把袋子遞給肖垣。
肖垣並不想接,但畢竟是好意他又不好拒絕,還是伸手接過說了聲謝謝。然而賀禮並沒完事,又捧著手上的碗伸到肖垣麵前,“已經不燙了,你墊兩口,不吃早飯對胃不好。”
他輕輕皺了下眉,單手接過了碗。
他不想喝,隻想把這碗粥潑到賀禮臉上,大聲罵他一句——你他媽煩不煩,彆他媽管我了。
肖垣花一分鐘時間把粥喝乾淨,“給,謝謝。”他笑著把碗遞給了賀禮,轉身開門走了,“我走了,拜拜。”
青菜粥,好難喝。
“拜拜——”
賀禮趴在門口朝他揮了揮手,看著他了上電梯,又跑到窗戶邊看著他出小區門才放下心。要不是一會兒有課,他想跟著肖垣一塊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