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聞著臭,就彆說鄧登了。
鄧登對氣味比較敏感,還是一位自行車恐懼患者,以前上學的時候大冬天也要走著去上學,寧願凍著也不願意臭著。
肖垣和鄧登坐好之後不約而同地打開了車窗,隨後轉頭相視一笑。
“默契不減當年啊。”鄧登說。
“——嗯”肖垣點頭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舟車勞頓,總算能鬆懈下來了,“我困了,先眯會兒,一會到了叫我。”
“好吧。”鄧登本來想跟他聊會兒的,聽他這麼講隻能作罷,也跟著靠後座打盹去了。
車裡看似最沒想法的人,實則想法最多。
賀禮靠在副駕打開半個車窗,透過車外後視鏡看著後座。
肖垣歪頭靠在車窗邊緣,半張臉縮在衣領裡,頭發被風吹起,後麵的夕陽正好,金黃耀眼。
今天看到肖垣的那一瞬,他還是會有那種心臟漏跳一拍的感覺,眼裡所見周圍的一切都是虛無混沌,隻有肖垣是清晰的,這種感覺時隔多年也沒有變。
可見肖垣是正確的,他喜歡肖垣。
賀禮一直透過後視鏡盯著肖垣,移不開眼,當肖垣突然睜眼和他在後視鏡撞上視線的一刹,他心頭一緊沒來得及躲閃,不過肖垣也就看了這麼一眼就又閉眼了。賀禮餘驚未定,心臟一直怦怦跳,看著肖垣閉著眼微微蹙眉把臉扭到了另一個方向,才把眼神收回。
學校附近的小區賀禮都看遍了,太好的他怕肖垣有壓力,太次的他也沒考慮,幾經尋找找了一個價位中等的兩居。
鄧登總說他沒心眼,他可沒覺得,他覺得自己心眼挺多的。從聽到鄧登說肖垣要來的時候他就開始計劃了,肖垣來肯定要找地方住,他提前先把房子租好了,跟鄧登說自己要實習過段時間要搬出去住,現在缺個室友問他要不要一起,順便說了下價格。
他知道鄧登不會花計劃外的錢,他就是透露下這個消息。如他所料,鄧登拒絕了他,讓他另覓良人。
其實他也沒多大把握肖垣一定拜托鄧登找房子,但是有準備總比沒有準備機會要來的多一些。
他一直很幸運,機會來了,他也接住了。
前段時間鄧登說要幫肖垣找房子,看租房軟件看了一天,最後晚上問他還缺室友嗎。當天晚上確定肖垣要和他住一起的時候,他抱著被子樂的一晚上沒睡著覺。
他和肖垣要有開始了。
下車之後賀禮搶先到後備箱拿出了行李箱,肖垣走過來拉過行李箱把上麵那箱特產遞給了賀禮,鄧登的朋友他總是要客氣一下的:“這是給你的,麻煩你了,謝謝。”
“謝謝。”賀禮接過東西,擺了下手,笑著說:“沒、沒關係,一點都不麻煩,我幫你拿行李吧。”
“不用了,謝謝。”肖垣客氣一笑。
“嘖嘖嘖,”鄧登在旁邊看著這兄友弟恭的場麵,忍不住吐槽,“你倆真做作。”
肖垣一記眼刀飛過去,鄧登悻悻閉嘴。賀禮也沒再搶著幫忙,走在前麵帶著他們往小區裡麵走。
三棟……
肖垣跟在後麵默默記著路線,鄧登看見他在那東瞅西看就知道他在找標誌物,這孩子方向感差的不是一點。肖垣以前去他們家一條路得走五六遍才能記住,還隻會走一條固定路線,但凡讓他繞一下抄個近道都不行,死活不願意,特軸。
肖垣跟在賀禮後麵進了單元樓上了電梯,謝天謝地,住的地方不用七拐八繞,進小區門直走右手第四棟就是。他方向感是差了點,但不至於連這點路都記不住。
房間在頂層五樓,三人下電梯,賀禮帶著他們來到了房間門口從兜裡掏出鑰匙開了門。肖垣拉著行李箱進門第一感覺就是乾淨,撲麵而來的乾淨,他都怕自己行李箱臟了地板。
“請問我們能先進去嗎?”鄧登半個身子在屋裡,另半個身子在門外,兩個半人擠在玄關沒人往前走。
“彆進了,我餓了,先去吃飯吧。”肖垣放下行李箱,卸下書包放在鞋櫃上。
“也行,走吧。”鄧登收回屋裡的半個身子,轉身又往回走。
肖垣追上鄧登,按好電梯,和他一起站在電梯口等著鎖門的賀禮。“你朋友是有潔癖嗎?”肖垣超小聲問他。
“他說他沒有,但我不信,”鄧登捂著嘴小聲回他,“他床鋪的連褶都沒有,衣服也是疊的……”
“走吧。”賀禮鎖好門走過來,打斷了鄧登的話語。
鄧登手還沒收回去,捂著嘴走到賀禮旁邊,“怎麼了?”賀禮以為他要說什麼悄悄話,就把耳朵湊了過去。
“你是不是有潔癖!”鄧登聲音陡然增大,嚇得賀禮心臟一震。
——叮
“你是不是有病!”肖垣也被他嚇了一跳,白了他一眼,轉頭進了電梯。
“我這不是逗他玩嗎,逗他逗習慣了。”鄧登站在賀禮旁邊哈哈笑著,習慣性地揉了揉賀禮的頭發,順手搭住賀禮的肩膀,攬著他進了電梯。
賀禮不在意什麼玩笑不玩笑的,他現在比較在意的是他的發型有沒有被弄亂。他進電梯之後立馬照著電梯假裝不經意地整了整自己的發型,這可是他為了見肖垣特地提前弄的發型。
“我真的真的真的沒有潔癖。”賀禮整完發型鄭重地回答了鄧登剛剛的問題,眼神瞟著肖垣,肖垣目視前方臉上沒什麼表情。
鄧登把手收回來,雙手環胸來回上下打量著他,臉上表情就寫著三個字——
你放屁。
賀禮也懶得解釋,反正他解釋了這麼多年鄧登也不信。他就是愛乾淨了點,愛乾淨又不是什麼壞事。
肖垣說想吃烤肉,三人就去了小區對麵的烤肉店。“鄧姐烤肉店。”肖垣點著頭,一字一字地念著門口的招牌,“好名字。”
“我也覺得。”鄧登表示很讚同。
“我也覺得。”賀禮如上。
“進去吧。”肖垣輕聲笑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周日的緣故,烤肉店人挺多,三人跟著服務員去了一個角落的位置。賀禮坐到了鄧登旁邊,肖垣自然坐到了鄧登對麵。
肖垣坐下抽了張紙巾,攥在手裡支支吾吾地問:“那個…鄧姐…還好嗎?”
熟悉的稱呼讓他有點恍惚。
“鄧姐”並非姐,而是鄧登的媽媽,鄧蘭茵。鄧蘭茵經營著一家小飯店,取了一個很占便宜的名字——“鄧姐好”,由此得江湖名號鄧姐。
“不好。”鄧登看著他,“你剛走的時候她可生氣了,揚言再看見你要抽死你,還要跟你絕交,再也不理你了,你做好心理準備吧。”
“哦。”肖垣低頭沉默,點了下頭,手在桌子底下來回揉搓著那張可憐的紙巾,“彆跟鄧姐說看見我了。”
又是這樣。鄧登很想問一聲為什麼,但用毛囊想也知道肖垣不會說,隻能盯著一直低著頭的肖垣無奈地“嗯”了一聲。
肖垣得到回答才抬起頭,看著鄧登說:“所以鄧姐到底怎麼樣了?”
“她過的好著呢。”鄧登拿過桌上的菜單翻看著,“現在店裡有兩個服務員,她也不用那麼累,每天就安安心心地當老板,坐著收錢就行。”
“鄧姐以前不是死活不招人嗎?”肖垣說。
“我逼著她找的。我跟她說不招服務員我就不去上大學,反正已經複讀一年了,不介意再多讀一年。”鄧登抬頭看著他輕歎了口氣,“你知道我為什麼複讀嗎?”
肖垣搖頭。
鄧登學習成績一直很好,當時他聽說鄧登說沒考好,複讀的時候心裡挺詫異的,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去問前因後果也沒什麼意義,他不喜歡去探究這些。
“你先看。”鄧登把手上的菜單遞給賀禮讓他先點,接著跟肖垣說:“我高考那天遲到了,缺考了一門。因為我媽暈倒,我送她去醫院了。”
“高考前我就覺得她不對勁,平時精神百倍的一個人那幾天一點精神都沒有,我說讓她去醫院看看,她非說她沒事。我媽那人你也知道,比誰都要強,我勸她一句她能罵我十句。”鄧登喝了口水接著說,“結果高考那天準備出門送我的時候,她暈倒了。我把她送到醫院,看著她醒,確認她沒問題我才回去考試。”
“為什麼會暈倒?”肖垣眉頭皺了起來,“生病了?”
“累的唄,再加上我高考她心裡著急,沒抗住就暈了。”鄧登癟著嘴,聳了下肩,“嘴上說著一點也不關心我高考,心裡比誰都著急。還總是裝做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就是不想給我壓力,還死不承認。”
肖垣垂眼盯著桌子輕輕呼了口氣。
在他印象中鄧蘭茵一直都是風風火火,扯著一副大嗓門,永遠不知累的樣子。鄧登曾評價他媽,一米五六的個子,兩米八六的嗓門。
他想象不出鄧姐累到暈倒是什麼樣子。
鄧蘭茵總是一幅凶巴巴的模樣,不過也就是占個口頭厲害,本人一點也不凶。就是一個傲嬌可愛的小女俠。
思緒被拉回以前石板街的日子,肖垣有些出神。
他想鄧姐了,想吃鄧姐做的小肉乾了。
“想啥呢?”鄧登看他盯著桌子半天不說話。
“沒事。”肖垣回神靠在椅子上看著他,“你當時還好嗎?”
“我能有什麼事,你看我心態崩過嗎,就是一場考試而已,又不是不能考了。”鄧登雲淡風輕,無所謂道,“分數哪有我媽重要。”
賀禮在旁邊安安靜靜聽著他倆講話,趁著他倆說話空隙,把菜單遞給了肖垣,“謝謝。”肖垣接過菜單輕輕頷首點頭。
“我還是更心疼我媽。”鄧登說這兒突然想到了什麼,“就是那個毛阿姨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肖垣聽見這個名字嘴角輕輕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