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內外勾連(1 / 1)

穿回古代搞刑偵 曆青染 11727 字 11個月前

第88章

“你是怎麼知道的?”

防風問他。

陸生年看防風這個反應, 就知道這能保住自己這條命,趕忙說:“我們往西州運糧食,十次有九次都會被叛軍搶劫。”

防風:“有無可能是西州的叛軍埋伏在路上, 等押運糧食的隊伍經過伺機搶劫?”

“之前我們是懷疑過的,但後來經過實際操作發現,確實是有人泄露了路線。”

這要是真的, 那事情的嚴重性可不比他們偷糧食的嚴重性小。

防風立馬重視起來, “你繼續說,你們是怎麼發現的?”

陸生年道:“押運糧食是司運署管轄,我們司戶署隻管糧食, 但他們要運糧, 我們司戶署得配合他們從糧倉調糧食出庫, 往西州運的糧食都在西府的糧倉存著,從那邊往西府運糧省去很多人力物力。”

這點確實如此, 勝國在各地都建有糧倉,平日儲存的糧食足夠百姓吃半年。

若全都統一押運到了國庫, 真出了災情,糧食很難在第一時間運送到百姓手裡。

就地建立糧倉,由縣或府直接管轄, 極大地減少了押運途中的損失,也能降低官兵出行的花費。

陸生年道:“從西府運糧往西州,理論上來說, 時間是很多人都能知道的, 而押運的路線則隻有司運的負責人才知道,可無論是海運還是陸運,走哪條線,都可能被伏擊。”

“那要想抓出這個人也不難。”防風道:“你們隻需要兵分幾路, 看看是哪隊遭遇了伏擊,就是誰出賣了消息。”

陸生年一噎,“理論上這的確是個好方法,我們試了。”

防風問:“結果呢?”

陸生年:“全都遭遇了伏擊,損失加倍。”

防風:“……”

“他們是如何做到的?”防風懵了。

陸生年搖頭:“不清楚,我們試過很多方法都沒能把內鬼抓出來,司運的官員換了一批又一批,然而每次都會被伏擊,無一例外。”

見鬼了嗎?

讓人難以置信。

防風又問:“有沒有可能是西州方麵出了問題?據我所知從哪個港口登陸,或者是從陸路入西州,都需要提前幾天派人前去通知當地官員,會不會是準備接糧的官員泄露了路線和時間?”

陸生年:“我們也試過不通知當地官員,搞突然襲擊……”

“然後也被截了?”

陸生年一臉生無可戀地點頭。

這下輪到防風坐不住了,“這還真是見鬼了。”

也就是說問題還是出在了內鬼的身上。

可是這內鬼是如何將消息傳遞出去的?

陸生年:“而他們背後負責消息傳遞的人,叫青山。”

“你怎麼知道負責傳遞消息的人叫青山?”防風對此十分好奇。

這陸生年知道的確實非常多,這個情報也非常有價值。

彆的他可能不行,但是搞情報,還是很厲害的。

陸生年道:“去年我生辰,邀請官員在西城夢鄉樓吃酒聽曲兒,當夜喝得稍稍有些多,老是往茅房跑,酒勁上頭後走岔了路,憋不住了就找了個假山去後頭方便,方便完正準備離開,聽到有人過來,還有說話聲,我就不敢出來,怕人知道我隨地方便丟了麵子,也因此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說了什麼?”

陸生年:“其中一個人說告訴青山,臘月初三,海運,江防港。”

“運糧的時間路線?”

陸生年點了點頭,“不錯,確實是運糧的時間和路線。”

防風摸了摸下巴,“臘月初三,年關將近,這批糧食應該是為西州發的歲糧吧。”

“是。”

每年到了最後一個月,朝廷都會給各州的官員發放歲糧,西州南州北州東州都得靠朝廷供養,因此這些百姓也會收到朝廷發放的歲糧,讓他們可以過上一個安穩的年。

下一次發糧是二月底到三月初。

京州以北除外,下一年發糧是來年四月初,北方冬季落雪,土地化凍,二三月份的路麵全是泥濘,非常難走,即便是官道也不例外。

北州年底的歲糧一次發半年。

防風搓了搓眉心,“江防港是西州北部最大的港口,叛軍如何越過中部跑到北部去搶劫糧食的?”

他想不通,這幾乎毫無可能。

陸生年搖頭:“這我也不知道,但糧食實實在在地是被搶走了。”

防風:“……”

認真想了又想,防風還是覺得有問題,“西州南部所有人口加起來也就五百萬,剩下全在中北部,每年往西州運糧一億石,大約有多少糧食會被搶?”

陸生年:“大概四千萬石。”

防風:“……照你這個數,西州叛軍年均人均得有八石糧食,他們是要喂豬嗎?”

一個人放開了吃,一年也不可能吃得了八石的糧食。

八百斤的糧食,每天一個人要吃二斤的生糧,也就是四斤左右的熟糧,偶爾一個人飯量大還有可能,這人均往死了吃也吃不下這麼多。

若西州南部的人真的一天吃四斤熟糧,又怎麼會個個乾瘦。

其中肯定有鬼,之後肯定要詳細調查。

“你聽到的這個青山是誰,你可知道?”

陸生年:“我是真的不知道這個青山是誰,說話的人聲音我也聽不太出來,很陌生,應該不是司運署或者是司戶署的官員。”

“可若不是這兩個處的官員,還能有誰會知道這麼詳細的信息?”

陸生年道:“於製我們出糧押運都是受州同的安排,也需要和州同報備。”

“紀平倉?”

紀平倉作為八個州同之一,統管運司和戶司。

若說誰能同時了解糧運動向的,也就隻有紀平倉了。

州同作為一州二把手,權力確實夠大,位置僅次於知州和監州。

陸生年:“這我也不敢瞎說,但非要說誰知道這些,統管兩司的州同,以及知州,監州,都有資格知道這些。知州知事,知州幕僚,監州知事,監州幕僚,以及州同的知事都有機會知道這些。”

這些知事雖官職不高,卻是重要官員的得力幫手,這些信息傳遞也得經過他們的手。

陸生年回想當夜的事情,他道:“還有一件怪事,那夜我從假山出來不久後,在返回前廳宴席的回廊上遇到了知州知事賀蘭筠,前腳那兩人剛走,他們又帶著鬥篷,我沒看清楚他們的麵容,因此不能確定是否其中就有賀蘭筠,出聲的那個人的聲音與賀蘭筠的聲音並不相同。”

“今年二月中旬,賀蘭筠就被人殺死在自己的院子裡,一切可能隻是巧合……”

陸生年指了指張中諭說:“賀蘭筠的屍體還是他們司刑署負責收斂的。”

防風轉而看向張中諭,“賀蘭筠的屍體可有什麼怪異地方?”

張中諭搖頭,“仵作再三驗屍,他又頗得知州大人的賞識,未來前途不可限量,我對他的印象也還不錯,驗屍都是我在旁監督,不會出任何問題,確實是被人一刀抹了脖子,得知他前一天夜裡和江湖殺手林玉郎望江樓吃酒起了爭執,而這林玉郎拿手的兵器是弦月彎刀,與賀蘭筠脖子上的傷口吻合。”

弦月彎刀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刀,沒有刀背,分內彎和外彎,內彎與外彎都能使用,內彎殺人時類似鐮刀一樣收割人頭,又被冠名鐮刀彎刀。

“又恰巧有人看到案發時林玉郎出現在衙門附近,所以一致認為是他殺了賀蘭筠,懷疑賀蘭筠可能是惹到了江湖組織,具體他怎麼惹到江湖組織的也沒認知,至今林玉郎都還未被緝拿歸案。”

防風:“按這麼說,這賀蘭筠會不會是因為知道了什麼,被殺人滅口,你並不能確定當時傳遞消息的人就是賀蘭筠,那麼有沒有可能他和你一樣,都是不小心誤入聽到不該聽的東西?”

“不排除這個可能。”

很多事情陸生年也不清楚。

他道:“或許如此。”

“我很確定中州一定有內鬼在將糧運的消息傳遞給西州,但我無法確定那個人是誰,他們如此神通廣大,我也不想招惹他們,所以即便我聽到這些,也沒有深入調查。”

陸生年屬於那種平日裡叫嚷聲最大,遇到事躲得最快的人,要不然他也不會這麼坦然地就將左右的事情全都抖摟出來,這樣很符合他這個人的性格和行事作風。

誰都不想突然之間死於非命。

他道:“賀蘭筠死後,我就更不敢將這事說出去,一直憋到了現在。”

防風:“你口中的賬本在哪裡,監州,還有其他幾位州同,以及州判,有哪些是參與其中的?還有那位紀平倉,可曾收取你們的賄賂。”

如今這紀平倉成了防風重點關注的對象,若這人真與西州叛軍有關,此時必須防著他。

“賬本都在我家。”陸生年道:“監州大人並未參與其中,他這個人心眼子多,嘴巴不嚴。”

防風: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些什麼?

怎麼聽好像都是在說你自己吧。

張中諭:“……”

陸生年倒沒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問題,“監州這個人吧心眼子賊多,但是都些雞毛蒜皮的心眼子,夫人出身武將世家,身上是有軍功在的,根本瞧不上這些京州貴女,和內院這些夫人們的關係一點都不好,監州沒事也愛四處監察巡視,很招人討厭。”

那可不嘛……

張中諭不得不讚同這話。

許監州身為一州監察,一天小嘴叭叭,眼睛四處亂飄,整個人跟幽靈一樣到處亂竄,什麼都要管,什麼都要說,偏偏他權力還大得不得了,官員能否順利升職加俸祿,還取決於他的意見,他說不能升那就不能升,連知州沈塬輕易都不去招惹他,生怕他一封奏書整到天巡院或者是吏部,躲他就跟躲瘟神一樣,誰想沒事靠近他。

監州統領的監察署,抓的就是官員違紀違規,抓到了上報他是有年俸獎勵的。

所有和監察有關的職位,在任何地方都不討人喜歡,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監察當炮點了。

被他抓到違紀扣年俸,一石一石地扣,年俸再多都遭不住扣。

從他的語氣中,防風都能感受到他的怨念。

看來這監察在哪裡都招人討厭。

防風問:“其他人呢?”

“和我們司戶署有關的都參與了。”

防風:“……”

這也就是說戶司相關的州同和州判全都參與了,蛇鼠一窩。

防風真的不知道查到最後,這中州官場還剩下幾個官員是清白的。

紀平倉也參與其中,稍微有那麼點奇怪。

防風道:“紀平倉可能與西州叛軍有關,又參與你們糧稅賄賂一事,他有這麼大的膽子嗎?”

想到紀平倉還信誓旦旦地說要將事情查個一清二楚,他查個鬼啊。

自己就參與其中,自己查自己,有點說不通。

防風問:“他是本身就知道此事,還是和張中諭一樣,是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上了你們的賊船?”

要是沒記錯,這紀平倉出身北州,家裡也是軍戶出身,與西州的關聯就是他父親跟著當時的忠誠王一行人前往西州平亂,多年前北州暴/亂他家也是出力的那一個,他怎麼會和西州叛軍扯上關係?

紀家軍當年在西州平亂損失慘重,在北州一直有文哥武紀的說法,紀平倉是小時候騎馬跌落,傷了一隻胳膊,雖然日常不受影響,但是拿不起弓箭舞不了刀槍劍戟,無法入軍營,這才從武轉文。

陸生年道:“這我也不能確定,但她夫人是實實在在地收了我們的賄賂。”

“他夫人什麼身份?”防風一時沒想起來。

陸生年道:“也是軍戶,中州北府桑家。”

“桑家……桑家軍?”

陸生年點頭,倒是沒想到防風還知道桑家軍,防風最多不過二十歲,而西州平亂是三十年前,桑家軍現在已經改稱紅纓軍,並且已經不再由桑家掌控,而是被編入北府駐軍。

他們手中的槍前的穗是紅色的,因此得名紅纓軍。

陸生年道:“當年桑家在西州平亂時功過相抵,是西州平亂後唯一一個沒有受到嘉獎的軍隊,紀平倉的夫人就是出身桑家,並且是有過失的那一脈嫡係。”

也正是因為在西州平亂中出了問題,桑家也因此沒落,桑家的兒郎官職都不高,不複當年的輝煌,即便他們要加入西府三軍與西州抗衡,三軍也不願意給他們太高的職位。

當年桑家左翼軍被安排在衝山埡口,任務是讓他們拖延時間,給其他軍隊爭取時間可以繞後截住叛軍的退路,將叛軍消滅在衝山峽穀中,結果桑家左翼軍麵對叛軍時退縮了,不少做了逃兵,輕鬆讓叛軍衝開埡口提前入穀,導致繞後的部隊後援跟不上,先行抵達的南州崇領的崇家軍,以兩萬兵力在衝山峽穀與七萬叛軍正麵衝殺,全軍覆沒。

桑家右翼軍抵達戰場時遍地都是崇家軍的屍體,他們沿路追擊邊追邊戰,兵力折損七成也沒能擋住叛軍南下,右翼軍最後返回北府時就剩下不到一成兵力。

左翼軍當了逃兵導致戰局落敗,處死了帶頭的逃兵和主將,右翼軍主將全都戰死,桑家血脈所剩無幾,論功行賞時看在右翼軍死戰到底的份上對桑家不罰不賞。

防風聽到紀平倉的夫人是左翼軍的後代,覺得有些奇怪。

“紀家軍在西州損失慘重,他夫人這一脈在西州平亂時是逃兵,他怎麼會娶她呢?”

雖說紀家軍傷亡嚴重與桑家左翼軍無關,但桑家左翼軍也確確實實導致西州平亂沒有完全成功,若是尋常人不在意這事倒也說得過去,紀家這樣的身份怎麼會毫不在意。

陸生年搖頭,“這是他們夫妻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換做任何人都會疑惑不解。

防風不理解,“這桑家左翼軍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她還能嫁入紀家嫁給紀平倉,不應該小心謹慎,還敢收賄賂……”

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陸生年:“隻有她自己清楚。”

陸生年又道:“這與劉家合作偷田分成收賄一事,已經有二十多年近三十年的時間了,這些年裡中州來來去去的官員不在少數,若真一筆筆查清,隻怕如今朝中有三成以上的官員都不乾淨。”

這些年不斷有官員調離中州,不斷有官員調入中州,亂七八糟地調任,官員四處分布,有的升遷,有的平調,還有來鍍金返回京州的,是一個非常龐大的關係網。

陸生年說:“我所知道的,能夠追溯到的,隻有杜海亭,至於杜海亭之上的人是誰,與劉家合作偷田然後將事情一步步發展到今天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誰我也不清楚。”

偷田這事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陸生年在中州一共也就待了八年的時間,已經牽扯出前任尚書房秋景了,再往上追根溯源,防風真的不知道要牽扯出誰來。

這麼下去,勝國還能剩下幾個官員?

陸生年問防風,“大人,我提供的這些情報,可有價值?可夠饒我不死?”

“夠了。”防風心說,這豈止是夠了,簡直是夠夠的了。

防風十分頭疼,一個中州受賄案,牽扯出了這麼多人。

北州紀家,東州薛家,京城房家,京州杜家,還有一個可能牽扯其中的戶部尚書孔笑言,如今又牽扯出罪臣桑家左翼軍後代。

現在他真的覺得這個調任製度就是在養蠱,根本不知道養出了一堆什麼東西。

無論是動哪一個家族,都得朝野動蕩,何況是這麼多家族一起動!

防風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走出審訊廳,看著外頭即將落山的太陽,防風的頭有些暈。

他回身警告張中諭和他的夫人,“回去把你們的嘴都閉緊了,泄露一個字,我都保不住你們的命。”

兩人瘋狂點頭。

“大人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惠明蕎也忙說:“我也會守口如瓶。”

防風和刑訊官往回走,回客棧去見霜風他們。

之前他擔心這些人不開口,什麼都問不出來,這下問出來太多東西,以至於他都不知道怎麼和他們開口了。

刑獄到官驛不過兩裡路,他少說歎氣五百次,走兩步歎一口氣。

信息爆炸,刑訊官都不知道說什麼,此時不說才是最正確的。

麵對如此大量的信息,防風的思維已經徹底混亂,不知道從哪說起。

疾風在門口遇到他,與他打招呼,他直接掠過了疾風。

疾風:“?”

聽他歎氣,疾風以為他沒收獲。

上去拍他的肩膀安慰,他知道防風很希望自己能夠做出一番成績,得到重用。

手剛搭在防風的肩膀上,就被他一個過肩摔在了地上,直接鎖喉,差點沒把他掐死。

看清了眼前的人,防風脫口而出:“你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