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壯魁梧的男家屬一擊不成,拖把一收,向側方拉開,一個蓄力的起式,作試又是一擊。
陸歧身為一個頭腦發達,四肢簡單的運動無能星人,能接下之前那一擊,已是作為一個男人對自尊最後的不可言說的堅持。
眼看這一棍避無可避,隔壁兒科門診的同事聞訊趕來,在最後一刻,一個虎撲,扒拉住了發狂家屬的手臂。
兒科,作為醫鬨重災區,這位身長五尺的男大夫生生練出了一身腱子肉和敏捷的身手,三下五除二的製住了家屬。那是不可能的!一旦和家屬動手,有理也變成沒理,千錯萬錯都成了你的錯。
所以他隻是從身後緊緊的抱住比他高了一個頭的家屬,像個塗了五零二的人形鎖鏈,任他如何掙紮就是撕不掉掙不開。
保安火速趕來,應該是五二零過來前讓彆的大夫去找的人。
男家屬見大夫這邊人多勢眾,很識時務的停止掙紮,並放鬆了手裡的拖把,任由保安將其奪走。
收繳了凶器,五零二也鬆開了懷抱。男家屬初獲自由,無縫銜接的由暴走霸王龍變身柔弱可欺小白菜,瞬間紅了眼,撲向老太太,“媽,你沒事吧。”
老太太比他還可憐,淚聲俱下的控訴,“我說我胸悶,這個大夫在我胸口按了半天也沒按出個啥來。說讓我等會去做什麼b超心電圖,我就是個肺炎,吃點消炎藥就好了,他偏不,非說我心臟有問題,這不是在咒我嗎?我就問他做這個有什麼用,多少錢。他不耐煩,不停催我起來。我一把老骨頭了,從檢查床上起來慢了點,他就推了我一把。”
男家屬瞬間變色,口水噴濺,怒道:“你還有沒有醫德,我媽年紀大了,慢點怎麼了?誰家裡沒個老人了?”
此時門口已經聞聲聚集了一堆看熱鬨的病患,這時候倒是不怕傳染病了。
男家屬見人多勢眾,嗓門頓時又高了一個度,“你查體,查半天查不出來是什麼問題,又讓我們做彆的檢查,你說你是不是故意坑我們的錢?”
被陸歧塞進牆縫裡的護士新來沒多久,以前對醫鬨隻久仰,如今詐一照麵,頓時氣的七竅生煙。
“胡說八道什麼呢,明明是老太太他自己往地上坐,怎麼就賴到我們頭上了?”
老太太一聽,哎喲哎喲的叫了起來,“你們草菅人命,摔斷我的腿,還聯合起來汙蔑我,我腿好疼啊。”
男家屬一聽,更是氣急敗壞,眼看又想抄東西打人。
一直安靜的陸歧淡淡說了一句。
男家屬一愣,陸歧重複道:“你母親疼的這樣厲害,你與其同我吵個誰真誰假,不應該先帶她看看哪裡受傷了嗎?”
男家屬冷笑一聲,“你以為我會把我媽交給你這個庸醫,彆做夢了。”
陸歧無語道:“你真是抬舉我了,這醫院不止我一個大夫,其他的比我厲害的多的很。”
男家屬繼續冷笑:“誰知道你們會不會串通起來騙我們,我不在你們醫院看,我要去市中心。”
陸歧點頭:“市中心確實比我們這的草台班子要好。”
男家屬作勢要扶老太太起來,老太太倒吸一口涼氣,疼都喊不出來了,臉色煞白。陸歧忙道:“我建議你不要拉她了,她估計是摔骨折了。”
男家屬聞言,似是抓住了什麼狐狸的尾巴,叫嚷道:“還不承認是你推的,一般人會自己坐一下坐骨折嗎?你得對我媽負責。”
陸歧特彆想回一句,傻逼我才不想當你爹。看一眼門口眾多觀眾,一副這個大夫是不是真的有問題的表情,硬生生的忍了下來,不能火上澆油,要理智。
“老年人缺鈣,容易骨質疏鬆,有的打個噴嚏都會骨折……”
男家屬打斷他,“少在這裡嘰嘰歪歪講歪理,我告訴你,今天這事沒完!你跟我去中心醫院,我媽有個三長兩短,我看我怎麼整死你。”
陸歧從兜裡掏了紙巾將外科書上飛濺的臟跡擦乾淨,放回辦公桌上,慢吞吞道:“第一,你媽不是我推的,這事和我沒關係。第二,現在是上班時間,我和你非親非故,無辜曠工這不合理。第三,我身為第五醫院的大夫,跑去中心醫院,容易被那裡的同僚誤會我是來一場醫學界說走就走的battle,簡而言之就叫砸場子。第四……”
男家屬是個暴脾氣,一聽他拒絕了他的要求,並說了一堆自以為是的廢話,放開他媽,對著陸歧又是一個餓虎撲食。
502一人就能鎖住他,此時多了保安大叔,如虎添翼,連陸歧的衣袖都沒摸到。
男家屬氣急敗壞,老太太一看兒子落於下風,隨時有被欺淩的可能,扯開嗓子又是一頓嚎。
陸歧瞬間產生了一種其實他不是大夫,而是一個高利貸的要債著,此時正要把他們拖去稱斤賣了。
男家屬在保安的懷裡猶如90公斤的寶寶,嚎啕道:“沒天理啊,庸醫害人呐,亂開檢查單,不給錢就打人呐。”
陸歧無語:“你不想看,不交錢就行,我又不會搶。”
旁邊有等待的病人看不下去了,道:“這大夫態度真差,好好說話不會嗎?有你這麼和病人說話的嗎?沒看見人老太太都骨折了?”
“就是就是,老太太倒著,扶起來放床上,搭把手的事,他都不動。”
“醫德敗壞,隻看得到錢。”
“哎喲,我給你講,有的大夫你不給他交錢,他就給你攆出去了,管都不管的。”
小護士看不下去了,怒道:“都說了她是骨折了,她自己故意摔得賴我們頭上,還扶?再摔一次你們賠啊?”
一個等待的老大爺搖搖頭,歎道:“小姑娘脾氣也太壞了,你這樣子,婆家不好找哦,哪個男的敢娶你。”
小護士捋胳膊挽袖子,“靠,找你們這樣的,我不如單身,惡心。”
眼看小護士要和吃瓜群眾罵起來,陸歧忙拉了她一把,塞回身後,道:“姑奶奶彆添亂了。”
對男家屬道:“說說你想怎麼辦吧?你母親還傷著,這麼拖著不好。而且她心臟應該也有問題,讓她彆這麼激動了。”
男家屬氣哼哼道:“我媽好著呢,你把錢賠了,我們去中心醫院看。”
陸歧抿嘴道:“我們這裡有監控,你這是蓄意敲詐。報警吧。”
正說著,老太太捧著心口哎喲哎喲起來,陸歧以為她又在耍賴,一看她臉色,嘴唇泛著青紫,一腦門的冷汗,忙喊護士,“快拿推車來,送她去搶救室。”
男家屬還想攔,“哎,你乾嘛?”
陸歧一邊給科室打電話,一邊道:“她可能是急性心梗,你再攔著,出了事你負責。”
男家屬被他嚴肅的表情嚇得一愣,支支吾吾道:“真的假的,你可彆誆我。來的時候還好好的。”
陸歧想懟他,真好好的來什麼醫院,又覺得對牛彈琴,乾脆不說了,直接讓兒科大夫幫忙,推他去搶救室。
忙了一晚上,老太太的情況總算穩定了。
同男家屬說明病情的時候,他還是疑神疑鬼的,懷疑是不是陸歧在搞怪。
陸歧很是無語,鑒於他腿腳不便,病人已經轉給科室裡的葉穗葉大夫,自己不是他的主治大夫,他有什麼好搞的。
下了夜班,出門診大廳的時候,盧少卿正好推著他失蹤多日的小電驢來找他。
“盧警官,速度挺快啊。”從丘比特酒店走的時候,盧少卿就問尹無寒要了陸岐的電話,當然沒讓吳首邑知道。說找到小電驢給他送過去,隻是陸岐最近比較忙,一直也沒離開辦公室。
“不能讓群眾見義勇為還丟了車,這不是寒了廣大熱心市民的心嘛?”盧少卿見陸岐拄著拐杖下台階不方便,上去扶了他一把。“調了監控,拿給警局的兄弟一看嘿,慣犯,還是個老熟人,他沒來得及銷贓,就被拉局子裡喝茶了。”
“多謝。”
“見外了不是。”盧少卿搓了搓下巴,“不過你最近挺忙啊,都沒檔期簽收一下。”
“最近感染的人越來越多了。班都排滿了,今天也就休息一上午,下午還得接著上。”
“那你得注意安全啊。”盧少卿說陸岐忙,其實他自己也沒清閒多少,丘比特酒店跑出去得人很多,有的人當時隻是破了點皮,覺得並無大礙,就不會去醫院就診,等病發就來不及了,得根據現有感染者得接觸史,篩查所有疑似感染者。市裡已經開始管控,減少人員外出。他們看了下他的腳,“你這不方便得,還要回家嗎?”
“不,去食堂吃個飯。在辦公室呆久了,順便透個氣。”陸岐問:“一起嗎?”
小電驢停進車庫,繞近道去食堂吃飯,正好路過四號住院樓。陸岐隱隱約約好似聽見了裡麵得嚎叫聲。感染者高燒蘇醒以後,就會有狂躁無差彆襲擊人得症狀。被襲擊者無一幸免,也全部被感染。這已經是隔離得第5天了,沒有一位病人恢複理智。除了感染病人,還有其他疾病得患者,醫院能騰出兩棟大樓已經是極限,再增加感染者就隻能居家隔離。
“市裡得其他幾個醫院也都滿了。”盧少卿看著四號樓門口新加得鐵門道,“還沒有有效得療法嗎?”
陸岐搖頭,“需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