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洋執意要帶著蘇成意再熱熱身。

“剛剛走過來的時候已經活動過了。”

“不行，以防萬一你還是得好好拉伸一下。”

徐洋已經開始做伸展運動了。

“知道的知道你們是要踢點球，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要真人快打呢。”

韓冰把校服外套包在頭上，一副悍匪造型。

“你是被蜜蜂蟄了嗎？待會兒你來踢一個你就知道了，摔你個狗吃屎...”

徐洋抱著足球嘲笑韓冰的造型。

韓冰一掌狠狠拍下去，他抱在胸口的足球順勢滾落到草坪上，被蘇成意一腳踩住。

“哈哈哈，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好像有點籃球天賦啊！”

徐洋也不惱，還在嘻嘻哈哈開玩笑。

周凱榮叼著哨子跑過來示意比賽可以開始了。

蘇成意點點頭，左腳繞了個圈，右腳足尖一挑，足球就從地上被帶了起來。他膝蓋一頂，順勢穩穩接住。

“我去，你這起球有點東西啊。”

周凱榮連吹了幾下哨子。

“教練我要學這個。”

楚傾眠眼睛一亮，似乎對這種花裡胡哨的技巧很感興趣。

“徐洋，這個你會嗎？”

韓冰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會啊！這麼帥的起球當然會啊！一會展示給你看，走了意總。”

徐洋趕緊攬住蘇成意的肩膀把他往點球點帶，

“等會兒悄悄教我一下。”

“你不會？”

蘇成意有些疑惑，他以為這是很基礎的起球動作。

“我隻會...”

徐洋悄悄回頭瞄了一眼韓冰的位置，然後雙腳夾住球，原地起跳。

“這種簡單粗暴的。”

“嗯，確實不怎麼優雅。”

蘇成意一下被逗笑了。

“所以說讓你教我啊！”

兩人還在自顧自說著話，觀眾已經開始歡呼起來，他們這才意識到已經走到點球點了。

“都是會踢球的人，規則我就不多說了哈。來吧，猜正反了。”

周凱榮從口袋裡掏出一枚一元硬幣，往上拋起，蓋到手背上。

“我猜字！”

徐洋直接搶先回答了。

“花。”

蘇成意無所謂，反正拋硬幣的概率一樣。而且先踢後踢對他來說，也一樣。

周凱榮把遮擋硬幣的手拿開，是字。

“哈哈哈哈，意總，那我可就先選了！”

徐洋立馬得意地笑了起來。

“好啊。”

蘇成意隨意點點頭。

“還是我先踢吧。”

徐洋想了想，雖然先踢後踢都有好處，但是意總不是在人多的容易緊張嗎，還是自己先上陣給他打個樣。

周凱榮把守門員的手套給蘇成意帶上，領他走到球門口。

“可以在門線上自由站立，對方射門之前可以在門線上移動，對方射門時才能離開門線...”

“我知道規則。”

蘇成意緊了緊手套的鬆緊帶。

周凱榮笑著說：

“OK，那接下來作為徐洋的隊友，我來點重量級的內部消息。徐洋踢點球的習慣是...”

“喂！！裁判說什麼呢！”

徐洋在十二碼之外憤怒地舞著手。

“哈哈哈哈，你一個校隊點球手，跟人家比踢點球，我透露點消息咋啦？”

周凱榮裁判原則儘失。

“知道習慣也不一定能撲出去，準備開始吧。”

蘇成意並沒有想知道對手習慣的想法。

點球實際上是心理戰偏多，腳法隻占很小一部分，關鍵是考驗心理素質。

能不能抗住守門員和觀眾的壓力，把球踢到正確的位置，才是點球罰進的關鍵。

基本上所有球壇巨星都有罰丟點球的名場麵。

比如94年夏天，羅伯特巴喬那個落寞的背影與他麵前瘋狂慶祝的桑巴球迷形成了鮮明對比，堪稱世界級名畫。

隻要一提到這個，蘇澤朗就會開始長籲短歎，恨命運不公。

裁判在走流程跟徐洋說著最後的規則。蘇成意站在球門前，抬起手感受了一下自己能掌控的範圍。

他以前從來沒站過這個位置，一時間感覺有些新奇。

隨著徐洋走上前，把球放到草坪上的白點，周圍的觀眾們也都跟著屏住了呼吸。

蘇成意看著徐洋倒退幾步，叉腰站立。

看來徐洋作為校隊點球手，經驗還是很豐富的，在等待裁判吹哨的時間裡，他一直看著彆處，避免跟自己對視。

然而關於守門蘇成意卻隻知道一些理論知識，譬如點球的常規判斷方式是根據射手支撐腳的方向，來判斷撲哪一邊。

但有經驗的射手往往會抓住這一點來迷惑門將。

看來能不能撲出去得看運氣，蘇成意正這樣想著，周凱榮的哨聲吹響了。

果然和他設想的一樣，徐洋向前跑了兩步之後，做了一個短暫停頓的動作。

蘇成意重心已經向右移動了，徐洋敏銳觀察到了這一點，腳腕一轉打向了左路。

球順勢入網。

“這就算是進了嗎？”

“對，好球！一比零了。”

“徐洋這腳法一看就是踢點球老手了啊，感覺有點欺負人了。”

觀眾席響起一陣討論和歡呼聲。

徐洋助跑兩步，轉身起跳，

“siuuuu！”

“哥們兒，雖然你這球質量不錯，但咱們進了個點球能彆跟進了世界波一樣慶祝嗎？”

周凱榮示意進球有效，比分1：0。

蘇成意抱著足球走過來，把手套解下來換給徐洋。

為了不影響心態，開始比賽前兩人約定過中途不交流。

蘇成意把足球握在手裡轉了轉，放到點球點上。

觀眾席立馬有女生揮舞著彩帶和氣球歡呼起來。

......這道具看著好眼熟，不會是從學校布置校慶的地方扒拉下來的吧？

徐洋人高馬大，手長腳長的，站在球門前讓人感覺餘下的空間剩得極少。

蘇成意完全無視了“避免與門將對視”的技巧，倒退幾步，平靜的眼神一轉不轉地看著徐洋。

最後反而是門將被他看得心裡發毛，率先移開了眼神。

倒不是想搞什麼心理戰術，隻不過是他覺得對方應該從他的眼神裡看不出來什麼有效信息。

哨聲吹響，蘇成意沒有絲毫停頓，起腳抽射，就踢正中，主打一個大力出奇跡。

徐洋被他的抽射動作誤導，往右路去撲，沒想到球直達中路。

這球球速很快，踢到門框上，折射入網。門框都被球的力度震得隱隱作響。

歡呼聲瞬間響徹整個操場。

有些人在後排根本看不清楚，但通過前排的反應便知道了結局，也跟著搖旗呐喊。

“講真的這球好帥啊！”

“論壇上說蘇成意不會踢球的，臉都被打腫了吧。人家這腳法一看就沒少練習。”

“平了，這下好看了。”

裁判示意進球有效，比分1：1。

蘇成意並沒有什麼慶祝動作，隻是對著裁判簡單點頭示意。

“你行不行啊，彆給咱們校隊丟人哈。”

周凱榮賤兮兮的開始搞徐洋心態了。

“滾，彆想亂我道心！”

徐洋嘴上這麼說著，眼神卻不住往韓冰那邊瞟。

韓冰和楚傾眠似乎看得很開心，兩人都不怕太陽曬了，不知道從哪個同學那裡要了兩個啦啦棒揮舞著。

又站回球門前，有了一次失敗的經曆，蘇成意更加篤定了自己的計劃：憑運氣隨便蒙一邊。

觀察支撐腳方向、身體傾斜程度什麼的，對徐洋這種點球老油條沒用，反而會暴露自己的破綻。

乾脆就認定了一邊去撲，成功的概率反而有百分之五十。

打定主意之後，蘇成意壓低重心，眼神緊盯著球。

或許因為喜歡的女生在場下觀看，或許是蘇成意像黑洞一樣的眼神給人心理壓力太大，此時作為老手的徐洋心裡卻莫名有些緊張了起來。

很多種踢點球的方式在他心裡變換而過，他卻不知道該選哪一種才能百分百成功。

哨聲不會等他考慮好才響，徐洋隻好故技重施，通過短暫停頓的方式迷惑門將。

然而蘇成意的反應卻跟第一球時截然不同，他兀自巍然不動。

這下就論到徐洋本人慌張了，情急之下匆忙出腳。

一個左路的半高球。

這種球被稱為門將最喜歡的一種球，留給了門將許多反應時間和調整姿勢的機會。

蘇成意稍作預判，就穩穩接住了球。

雖然這球質量不高，但力度依舊不錯，隔著手套蘇成意都感覺手掌有些發麻。

認清狀況之後，場下瞬間一陣喝倒彩的聲音。

“啊！”

徐洋一下垂頭喪氣地抱住了頭。

“還有機會，彆搞，心態放好點。”

他真正失誤的時候，周凱榮卻正兒八經地鼓勵起來了。

徐洋點點頭，卻還是沒敢往韓冰那邊看，重新走向球門。

有了第一球的經驗，蘇成意的心態更加從容了一點。

站在這裡，他的眼前不再是人聲鼎沸的操場，而是冷冷清清一個人的訓練場。

球門前也沒有守門員，因為他自己一個人練習的踢法就是——打死角。

理論上隻要自己不失誤踢飛，沒有守門員可以撲出這種角度刁鑽、難度極高的球。

哨聲吹響，蘇成意和上一次一樣，沒有猶豫直接起腳。

已經丟了一球了，徐洋屏氣凝神全神貫注，想在這個球上扳平比分。

是右路！

他判斷對了！

可是縱使他預判正確，撲救姿勢也足夠舒展，那球依舊從他指尖劃過，穩穩落入網中。

“我擦！這死角，神仙難救！”

“這高度我還以為要踢飛了，嚇死。”

“刺激！”

隨著比賽的推進，觀眾席上的歡呼聲比上一輪更加激昂。

全場最淡定的人還是剛剛進球的蘇成意。

比分變成了2：1。

徐洋的壓力變得空前的大，如果這一球再不進，這場比賽就直接宣告了失敗。

即使進了，也得祈禱蘇成意最後一個球不進才行。

兩人交換位置時，蘇成意忽然違反了之前不交流的約定，衝他伸出拳頭。

徐洋馬上會意，跟他碰了碰拳。

蘇成意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就像給他喂了一顆定心丸一樣，徐洋躁動的心臟平靜了下來，慢慢做了一個深呼吸。

這個球他選擇了自己最擅長的踢法——暴力抽射貼地死角。

蘇成意這次也蒙對了方向，但貼地球比起他剛剛的上路死角也沒好撲到哪裡去，最終還是讓球滾進了網內。

“好球！”

“可以！徐洋這球終於有他校隊主力的水平了。”

“我算是知道為什麼會有人喜歡體育生了。”

觀眾席適時給予了徐洋鼓勵的掌聲。

這次他沒有像之前那樣慶祝，隻是彎著腰鞠了個躬。

此時比分來到了2：2，比賽是否要繼續就看蘇成意這個球了。

最後一球，夕陽餘暉的光線依然有些刺眼，蘇成意站在點球點邊，略微眯了眯眼睛。

卻忽然在遠處看台的陰影處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

她坐的位置離熱鬨的人群很遠，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可她的眼神又真真切切是看著這裡。

陳錦之。

蘇成意愣了一下，她居然真的來了。

她是剛剛才來的嗎？還是一直在那裡看了很久了？

下午課間。

蘇成意最後檢查了一遍今天整理的數學題目，遞給後排的陳錦之。

陳錦之接過來的動作流暢至極，簡直就像一直在等著他轉過身來似的。

對於她這樣的預判行為，蘇成意早就見怪不怪了。

兩人相處久了，互相多出一種無聲的默契來。

他起身拉上窗簾，站在課桌旁邊，看著陳錦之在紙上推演著算式。

看了半晌，蘇成意俯下身來，一隻手撐著課桌，另一隻手拿起旁邊的紅筆勾出一處計算錯誤。

陳錦之笑了笑，兩人的距離實在有些太近了，她卻沒有躲開，就這樣抬起頭來。

“有監考老師這樣盯著彆人寫題的嗎？”

蘇成意沒有回答，紅筆寫出正確的答案之後，頓了一頓，又寫：

“晚上要來看踢球嗎？”

陳錦之笑意更甚，她慢悠悠地說：

“想要我來看嗎？”

尾調上揚，帶著顯而易見的蠱惑。

“一般般。”

蘇成意卻不打算輕易踩陷阱，寫完這三個字，就直起身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沒有誠意。”

陳錦之的語氣帶上了幾分柔軟的抱怨，

“如果答應我一個要求我就來。”

......

“不行，好傻。”

蘇成意皺著眉頭，渾身上下都寫著抗拒。

“那好吧。”

陳錦之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就低下頭繼續寫題了。

那你到底來不來看。

這個問題在他心裡徘徊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問出來。

比賽現場尖銳的哨聲響起，蘇成意才意識到自己走神了。

徐洋在球門前嚴陣以待，他自認為已經摸清楚了蘇成意的踢法。

那就是突出一個字：莽。

視門將如不存在之物，專注踢好自己的球。

這樣的人很難對付，但也有一線希望。

那就是他的踢法非常容易失誤，隻要自己的乾擾作用給到了，他失誤的可能性就越大。

蘇成意起步的姿勢和前兩球沒有任何區彆，徐洋心一橫，直接往右路一個猛撲。

沒想到他看上去是要暴力把球抽向一側，臨了卻突然收縮了動作，變成了輕輕的吊射。

在徐洋撲向球門另一邊的同時，球在中路劃過一道像勺子一樣的弧線，精準入網。

“臥槽！！！勺子點球！！！”

連做裁判的周凱榮都忍不住第一個激動地大吼了起來。

之所以他會這麼激動，隻因為勺子點球遠比它表麵看上去的要難得多。非常考驗射手的腳法和心理素質，以及起腳姿勢的欺騙性。

蘇成意前兩球都采用了暴力抽射的方式，全場沒有一個人想到他會在最後時刻突然換了這種風險極大的踢法。

“媽的！好完美的一個勺子。”

“我宣布這球載入校史！”

“臥槽啊！！真他媽帥！”

觀眾席瞬間就被這個完美的勺子點球徹底調動了情緒，作為比賽結束的高潮再合適不過了，歡呼和尖叫經久不衰。

此時作為名場麵締造者的蘇成意，臉上卻沒有什麼激動的情緒，反而露出幾分糾結。

前兩個球都沒有慶祝，現在突然慶祝是不是有點奇怪啊...

今天又要崩人設了。

站在原地歎了口氣，蘇成意一隻手舉過頭頂，比了個不太標準的半心。

離他最近的觀眾席顯然愣了一秒，然後立馬舉起相機一頓哢嚓狂拍。

論壇上瞬間多出了十幾條高清照片回複。

“哈哈哈踢球辣麼帥，慶祝姿勢這麼少女嗎？”

“蘇哥，不想慶祝其實可以不慶祝，這表情跟被綁架了一樣的。”

“接下來有請ukw給大夥兒表演一個：比南瓜，比西瓜，比蘋果。反正比的不是心就對了。”

遠處的看台角落，陳錦之把垂落的頭發輕輕攏到耳後，嘴角上揚。

不論如何都會來看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