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此件事後,張元希更加清楚學業的重要性。
初入學的她不論是習慣還是心態,都還停留在初中階段。
張元希不止一次向宋予朵提起她的初中。
那些話幾乎是一刻間的湧上心頭。
從字裡行間,宋予朵聽得出來,張元希十分懷念。想來,她沒有做好入高校,迎接新環境的準備。
即便如此,宋予朵聽得認真,感歎到,自己近十年來的學習,從未真真切切感受過張元希口中美好的校園生活。
身旁常有朋友相約相伴;有任課老師堅定喜歡自己;常將名字掛在嘴邊作為驕傲,無論發生什麼,家庭永遠是其支柱。
宋予朵用三段總結張元希曾經的故事。
這些東西宋予朵曾也擁有過吧,隻是已經記不清。
或許很小很小,仍是嬰孩的時候,周圍的一切都會十分包容,自己是可愛的中心。
是啊。可我們早已不是孩童了。
幻想即是泡影,想來也是悲哀的。
跑班機製的設立,讓最初B班學生僅能受到最基礎的教育,而每次的測試確是中等或高難度的,是平日課程與學習中從未接觸到的內容題型。
惡性循環,想跳出這個“圈子”還是難的。
宋予朵見到,張元希為了惡補拖她後腿的數學,課堂上的45分鐘,原來和身邊人的嘻哈變成積極發言,跟著老師的問題走。
可她在課堂上學習的方式似乎“不對”。
她充滿熱情,每節課興致高漲,她聽懂題時臉上總時不時會掛著笑,笑起來後梨渦顯出,陷在粉撲撲的臉頰裡,如此俏皮的神色實在不適合在嚴肅的課堂上出現。
項習文忽地不講課了。
她停下手中的粉筆,將其硬掰成兩半,這是她不快時的標誌性動作。
見狀,班裡的確變得靜得不行,已聽不見除水筆寫字之外的聲響。
便因此而放大了項習文的批評聲,又因此引得所有人齊刷刷朝靠窗的張元希望去。
“張元希,整個班級裡,就你最討厭!”
項習文隻把這句話甩到她的頭上,白眼珠狠狠朝天上翻了次,用較為乾淨的手背推了推眼鏡,繼續說起她的課來。
這突如其來的點名,宋予朵也懵了片刻,隨即扭頭看向張元希,這個無措抿著嘴,緊捏著筆無從下手的模樣。
她的呼吸很平靜,整個人看不出什麼波瀾。
隻是不停用牙咬著唇,指甲蓋因用力的緣故變得充血通紅,可眼神仍是那樣溫和,宋予朵就這樣瞧了片刻,以至於錯過了一頁筆記。
張元希壓低聲音,小咳了聲,抬眸看向黑板時,目光重又多了份堅定,隻是心不再有原來熱了。
宋予朵記起項習文曾說過一句令她不理解的話:既然自己都放棄自己,我何故多費口舌?離不想學愛說話的人遠點,不然被我發現就全是你的錯。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這句話簡直就是放屁。
實則蒼蠅哪裡都叮,它們生來就是靠吸血而活。它們也不會想過自己的結局,是被撐死還是被拍死。
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蚊子發出聲音時,隻有自身覺得舒服和有必要。在人類的耳朵裡這是極討厭的聲響,是被盯上血肉的信號。
總在這個時候,人們所能想到的無非是想儘快趕走亦或是找到打死它,在它叫時,嘴裡還會不自覺罵個“死蚊子”。
總不會先聞聞自己的身上,哪裡發臭吧...
解決掉這些聲響的答案隻有一個:除掉。
正常人不用教都懂的道理。
而有些人在拍蚊子和說假話之間卻做的猶魚得水,實在令人費解。
好在,張元希在第一學年測中考進A班,往後不用再聽這樣的教誨了。
之後,宋予朵換了新的同桌,座位總是調來調去,她甚至不清楚其名字。
B班裡傳出來一個人儘皆知的“名字”。
準確來說是外號。
用來形容一個女生“滴水不漏”。
用來形容一個女生做題的步驟嚴謹地滴水不漏。
項習文誇獎一位學生可以反反複複表揚好久,隻要這回被她記住了,那便不愁沒有下次。
那位十一班的女生,宋予朵不認識,隻是近期她的學習成績有了不小成果,項習文總會拿她的寫題步驟評為優秀模板。
原是好意的行為卻漸漸往奇怪的方向發展。
每一次提起她,班裡就出現莫名其妙的哄鬨,那些男生的口裡發出叫喊聲,擾得在發呆的同學也關注起來。
不止如此,他們的嘴角,麵部表情都掛著笑...
他們不約而同的一個接著一個,麵對著那位女生,做出“棒”的手勢,聲音不斷,樂此不疲。
項習文對此情景並未表態,甚至繼而言說。她或許是認為,他們在讚同她,在奉承自己,於是陶醉著,將那位女生捧上高台。
於是即便宋予朵不知道她的名字,如今腦海中想到她,先入為主的詞便成了“滴水不漏”。
“...”
“他們的這副作態,是什麼意思呢?”
宋予朵和田佳怡下課閒談時,正巧想起。
“總不是什麼好意唄。”田佳怡聳聳肩道。
宋予朵耷拉下臉,表情上寫著“無語”。
兩人的談話被坐在一旁的陳醉聽見。作為男性,他很清楚那些人在形容什麼。
即便作為同性,依然是皺著眉頭聽了下去。
“不要嘗試去理解那些亂七八糟的話。”
陳醉合上書,麵向宋予朵,四目相對間。
他不帶情緒,冷冷的話,何嘗不與他們看似捧場實則調戲譏笑的做派形成對比。
“懂就行,爛人永遠殺不完,屏蔽就好。”田佳怡接上話,宋予朵想開口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三人默契地結束話題。
因到了政治課。
這個令全班都提不起興趣的課程。
成百條需要劃記背的內容,死板板的刻在上麵。不似語文的生動靈活,就連政治老師上課的風格都極其單調。
就如機器一般,沒有笑容,沒有感情,沒有鮮活氣。
連彭昶都不願在其課堂上多費一個字,正如其所說:“聽他上課,還不如多睡幾秒覺。”
恍然間,一隻筆掉落。
宋予朵回神,朝地上看一眼,趕忙低頭去撿。
“咚—”
“嗷…”
陳醉也注意到,二人在同一時間,兩人的頭恰好碰撞在一起了。
二人又同時抬起頭望向彼此,筆還沒撿起來,但顯然在此時已經被片刻遺忘了。
兩人默契地不開口。
宋予朵低眉,重將筆拾起。
陳醉慌忙轉過頭,身形僵硬,肉眼可見。
兩人不同程度麵紅耳赤。
宋予朵輕揉了揉自己的頭,終於發現今日課,書上的空空白白。
她過於遊神,全然沒聽課。
“看我的吧。”
陳醉把自己的政治書向靠近宋予朵的方向挪了又挪,直至確認她能看見才停下動作。
“謝謝。”宋予朵小聲回應了句,是陳醉貼近些才能聽清的音量。
在翻找抽屜時,宋予朵的袖口蹭到了什麼臟東西。
她驚訝抬起看,是大麵積的粉筆灰,它們像被人整理好而堆積在一塊的。
她指著那團,過問是什麼情況。
陳醉沒吭聲,下意識望向了田佳怡。
“你們把粉筆灰放在我抽屜做什麼?”
“...不是我。”
麵對宋予朵的質問,陳醉緊忙反駁道。
可否認完後,他又不知該作何解釋。
此時的田佳怡一直在朝他使眼色,陳醉頓時變得為難起來。
宋予朵突得警覺查看自己座位的每處角落。
桌子邊上,角上,凳子上的殘餘還有腳踏上的大麵積落灰。
宋予朵反應過來這是個什麼事。
她的腦海細細閃過這些人是怎樣在她不在班時,用粉筆做遊戲來亂塗亂畫的。
陳醉麵露不安,試探性說道:“等下課,好嗎?”
“...”
“你們無不無聊啊,怎麼不畫自己的桌子。”
那雙眸子透出委屈和憂傷。
低沉的情緒撲來,她撐著自己看向正在一旁偷笑著的田佳怡,眼中儘是失望。
不好的回憶刻在心口。
“小學因為矮小,六年都坐在第一排。
那英語老師又是個極愛寫板書的,寫寫擦擦,粉筆灰朝麵飛來,落在頭上、臉上、睫毛上,吸到鼻子裡實在嗆人。
於是每到英語課,班上的人會等著看我的動作,看我是如何扇走成千上萬顆粉筆粒的。
一開始隻是覺得我的樣子很滑稽,很搞笑,隻在底下偷偷地笑。
或是見我從未表過態,從未有過任何脾氣。
於是變本加厲。
在我寫題時,喝水時,甚至於睡覺時。
他們把槽內的粉筆灰包裹成團,用力灑向空中,灑向我的正上方,吵鬨著,說要用我鋪滿粉筆灰的身體包陷兒......我不知如何是好,我難過又憤怒。
最後,我還是不爭氣地哭了。”
話已到了嘴邊,宋予朵生吞咽下。
她隻顧自己冷靜,屏蔽外界的聲響與關心。
片刻後,宋予朵一言不發地起身,盯著田佳怡,眼神十分淡漠。
田佳怡早沒了逗她的興趣和笑意,老老實實清理乾淨。
“對不起。”
田佳怡慢下步伐,走到宋予朵身邊道了歉。
話畢,宋予朵停了半瞬,又幾乎像是脫口而出說,“我接受你的道歉。可我不原諒他們。”
向下一瞥倔強的嘴角,隨著滴落的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