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遍校園的謠言雖已平息,可張元希也因此事件收到了班主任安茜的談話。
她說,我明白你的難處,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我本以為,安茜把張元希帶到辦公室,是為了指責張元希“不檢點”。
不及時將事件一五一十的上報給她,才讓其越鬨越大。
這樣的話,太常會聽見了。
...
宋予朵和陳醉他們說了張元希與她聊的話。
她開心的是,張元希信任自己,依然可以毫無波瀾的與她談起。
宋予朵知道,張元希作為此次事件的中心,必定是受到不少影響的。
同理,
陳醉也如此。
宋予朵的目光自然而然移到陳醉身上。
他聽的認真,似沒一點情緒。
可又幾乎是轉眼間,陳醉的腦海中想到了什麼。
宋予朵在出主意前,曾問過陳醉。
她說,要向陳醉確認一件事。
可就這簡單的一句話,忘了那時被什麼打了岔,宋予朵始終沒有問出口。
“宋予朵,你當時,想問我什麼來著?”
陳醉不急不慢過問,微微偏頭。
宋予朵忽地頓住,頃刻間,大腦中竟一片空白。
她也記起來了。
可記起來的內容實在不適合現在問出口。
“當時原是我焦急之下胡亂的勇氣,他怎的當了真,居然記到現在。”宋予朵心說。
“那個問題,是有關於我的嗎?”
陳醉接著道。
宋予朵點著頭,大腦依舊在飛速運轉...
“既是有關我的,你怎麼一副很為難的樣子?”陳醉抿著笑,他顯然看破宋予朵的窘迫。
周遭靜止幾秒,“罷了,想不起來就算了。”
陳醉回過身去,一瞬間,宋予朵想到打圓場的話,她整個人感覺要跳起來。
陳醉被嚇一驚。
宋予朵也覺自己表現的太誇張了。
“你和張元希...確...是...小學同學...對嗎?”
一句話眼神飄忽,手腳不自然,字字不協調往外蹦。
陳醉停了半秒。
“沒了?”
“沒了。”
“這很重要嗎?”
“......”
“這能證明,那些人說的瞎話,隻有這句是真的啊!”
說完,宋予朵衝陳醉笑笑,毫無半分心虛之意。
陳醉冷哼了聲,“編得還挺有道理的。”
新入學的課程緊張,隻有在閱讀課上時宋予朵才能找見一點愜意。
但這樣翻閱瀏覽雜誌、書籍的機會並不多。
因為
臨近考試前的“閱讀課”單就成了掛個名字的課程而已。
原以為隻有在小學時候才能接觸到校園裡的圖書角。
“楓葉”設立書館,原意是讓新入學的學生們可以更深入了解古今中外,做到博覽群書。
於是每排的書架上還會藏著兩三本教學課本和教科習題。
小學生活,宋予朵總是孤單一個人的。
那時候一個班24人,基本上是女孩子跟女孩子玩,男孩子和男孩子打成一片。孩子還沒有形成完全正確的性彆概念,所能明白的,便就是“團體”。
班集體,小團體。
所有人幾乎是報團的,有自己的小夥伴,有自己喜歡相處的人。
宋予朵沒有。
她總坐在角落,離同學們較遠的地方,一個人看雜誌。
這樣的情況,沒有人發現,也沒有人會管她。
無論男女,大家都不約而同。
再小的孩子,心中都有一杆“秤”。
他們會跟隨著一個大團體行事,並漸漸的,對自己的做法,深信不疑。
大團體需要所有成員和他們有一致的行動和一致的目的。
而有自己思想的孩童,則不符合這個大團體的標準。
這些孩童所接受到的結果,便為“剔除”。
又因從小接收到來自權威者的教育。
這些權威者告訴他們。
“要謙卑,不要驕傲。”
“要大方,不要害羞。”
“要隱忍,不要生氣。”
很顯然,他們規訓成功了。
這就是結果。
徹徹底底的結果。
步入圖書館時,宋予朵按照排隊順序拿兩本書,最後選擇她心怡的位置坐下。
唯一一桌,窗簾因壞掉被拉起的檀木桌上,放置著一盆綠林,它像是被人拋棄一般,遺忘在感受不到陽光溫暖的地方,它無能為力,任由自己枯萎,成為爛泥。
“那位同學,請換個位置就坐。”
管理員的一句提醒,班裡同學齊刷刷望向宋予朵。
她和剛做完夢似的,驚醒,起身,惘然若失。
“宋予朵,來這裡。”
黃萌萌微低頭,小聲朝她喊著,不斷揮著手。
怔愣片刻,腳步在地板上擦了又擦。
宋予朵來到黃萌萌身邊,往裡坐下。
“當時便想拉住你,不料你走的太快了。”
宋予朵微笑晃了晃頭。
霎時間,宋予朵有了一絲尷尬,那是放在從前,遇到這樣的情況,她從不會有的情緒。
若是被點名提起,也隻是在眾目睽睽下,從這桌,換到不會有一人的另一桌。
靠窗的桌旁,微風總是離得最近,所感受的最深的。
脖子低久了太酸,宋予朵抬頭。
她下意識地往外看,正午陽光高掛而散發的光芒落在她的眸光中。太過刺眼地,她快速瞥開,緩了幾秒後,卻又忍不住想再盯著看。
哪怕這樣很傻,會傷到眼睛,會流淚。
宋予朵愛看的書,是科學與小說結合的片段。
她會將所讀書中所有精彩一一記錄,可惜的是,她未帶著她的日記本,卻又如此機緣巧合的,在行文段落中尋到喜愛的蝴蝶。
【蝴蝶有著頑強的生命力,蝴蝶是自由的象征,蝴蝶是忠貞的代表。】
破繭成蝶,飛出荊棘與泥潭,哪怕折了羽翼,對於蝴蝶,這是真正的重生和自由。
它拖著殘存的身子向高處飛去,飛到它所能達到的極限。生命的最後時刻,或許在即將觸碰到灼熱的太陽之時,悄然隕落。
難怪人們都稱讚它美,它五彩斑斕,它美得絢爛,它脆弱而堅強。
宋予朵已經快讀不進其它文字了,於是她合上書,趴著眯了會。
禁閉上眼的黑暗,雙臂間透過的光模糊了邊緣,她不會害怕,也不再感到孤獨了。
醒時,黃萌萌用手掌順了順她的背。
他們帶她走。
“萌萌,你覺得我的行為奇怪嗎?”
“哪種行為?”
“一個人坐在那看書。”
宋予朵問完後,迫不及待想得到黃萌萌的答案,這何嘗不是她心中想要有的一個答案。
宋予朵被反問,“那你喜歡嗎,喜歡這樣的讀書方式嗎?”
“...還好,無感,一個人很安靜的。”
宋予朵驚詫的是,這個問題並沒有思索很久,近乎的脫口而出。
黃萌萌咧嘴笑了。
“彆聽彆人的話,也彆聽我的話。跟著你的心走,才重要。沒有標準的對錯,隻要喜歡就是正確的。”
“...”
“走啦!”
黃萌萌抱著要跑班的東西消失在了宋予朵的視野。
原掛在眼角的淚,被班級門口突如其來的哄鬨聲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喜歡你很久了,我可以追你嗎?我們可以試一試嗎?】
鼓掌聲,
叫囂著的答應聲,
不嫌事大的閒言碎語。
徐欽“課間十分鐘的表白”,再一次把張元希推向“話題中心的漩渦”中。
張元希的身邊,除了圍著的群眾,定定站在她麵前的徐欽之外,沒有關於她的親近之人。
想尋求朋友幫助的左手在抓不到衣角之時停住。
張元希低下頭。
宋予朵知道她有了麻煩,現在她首先想到和她最希望的便是不要答應徐欽的表白。
大庭廣眾的校園中宣之於口的情感,將女孩子架於高位的風口浪尖,頂著那七嘴八舌不輸老爺老太的口,深情地道出那“喜歡”二字。
想來也是怪誕。
張元希尷尬難安,旁人都能瞧出的窘境,在她麵前的徐欽怎會不知。
他笑嘻嘻地,就差直接衝上去擁抱這因“羞澀而不開口的女朋友”。
“......”
“謝謝你的喜歡和傾慕。”
道完這句話,張元希轉身回班,宋予朵跟上前,身軀恰地擋在還想二次嘗試的徐欽麵前。
張元希麵無表情坐在座位上背起英語課文,渾然不願管置留在門外的爛攤子。
這本就該徐欽自己收拾。
“沒什麼好看的。散了散了!”
徐欽嫌自己丟了麵,趕走他請來的兄弟和旁雜看戲的人。
“狐狸精,B班的花瓶罷了。”他渾身難受的,差些連路都不會走了。
屋內,宋予朵閉口不提,就當自己沒有聽見這件事。
不曾想張元希主動問起。
“宋予朵,你覺不覺得我剛剛的話過於直接了?”
宋予朵輕哼,“已經很委婉了,可以再直接點。”
張元希鼓起嘴,有些許撒嬌似的,繼續追問:“那我讓你們班體委丟麵了...”
宋予朵再也忍不住了。
“他是一廂情願並且目的不純。他選擇當眾表白之時就已經把你的感受與選擇置之度外。一個毫不關心你的人,如何談得上喜歡......恐怕他連喜歡是什麼都不明白吧。”
宋予朵歎口氣再度補充道:“更何況,這才幾個月?”
說完,看向張元希,其目光中的驚喜之色。
張元希歪著腦袋說,“你好可愛。”
宋予朵噗笑,“我嗎?”
“必是。”張元希的頭點的像撥浪鼓。
“拋諸世俗眼光大膽追尋心聲就好了,這樣不會有錯,一定。”張元希脫口而出的話,再一遍認可自己。
“是啊。跟著你的心走,才重要。”
宋予朵接話道。
這是對張元希說的,更是對自己說的。
兩人不約而同相視一笑。
張元希把手從校服袖子中伸了出來,神色恬然,語調平靜。
“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因謠言認識我,所以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