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摩隨手撈起了一道水流抹了把臉。
這場神戰很難說上方那四位有沒有竭儘全力地廝殺,反正羅摩是拚儘全力了。
祂甚至不知道何時天上的水潮已經平息,隻是茫然地等待下一次地疼痛,卻突然意識到了一切都已經平息。
祂抹了把臉,視線看向了下方的沙海·······沙海的話,沙是有點難說了,海倒是還有。
如同一座大洋傾倒而下,羅摩觸目所及,遍地是湛藍色的海水。
而海水之中,無數顆蒼翠的古老大樹像是從海洋之中拔地而起,最高的一株枝葉幾乎觸及到了羅摩的腳下。
祂也就乾脆地收攏元素力,盤腿坐在了樹冠之上。
片刻之後,祂的身邊同時坐下了一個人。
“被教育了?”
羅摩懶得回頭,隨口問道。
“嗯。”那維萊特隨手撤下破碎的禮服,聲音低沉,“確實是要比眼下的我更加強大。”
“但這種強大十分有限,再給我一些時間,我應該可以追趕上祂。”
“一些時間?”羅摩下意識地呢喃,“具體一些呢?”
那維萊特沉默了,祂看了看羅摩,方才說道:“祂對你也有超越自己的期待吧?你覺得你需要花費多久才能夠超越祂?”
這種問題,伱就不能不問?
和魔神一樣,元素龍同樣不是什麼擁有無限生命的怪物,祂們的壽命同樣有儘頭,同樣會被時間殺死。
但這個時間是很漫長的,漫長到了,阿佩普眼下也稱不上衰老。
如果時光不能夠讓這樣的怪物衰老,那麼它給予阿佩普的壽命,對於阿佩普而言都是一種不間斷的增強。
當然,提瓦特的規則如此,不會因為你的壽命多你就可以超過自己這個水平的限製。
對於阿佩普而言,如果沒有赤王製造的一係列麻煩,可能千年前的祂和千年後的祂相比,實力上沒有任何的變化。
祂的實力就是這麼一個狀態,沒有變數的話,時間已經不能夠繼續讓祂變強,隻會隨著生命之火的衰頹而變得老朽無能。
祂已經無法變強了。
與之相比,那維萊特作為元素龍的生命還太過於年幼,時間在這個階段對祂來說,每一分鐘都是補強。
可惜這種變強是一眼就能夠看到儘頭的,那維萊特很清楚自己能夠成長到多麼強大,所以在意識到水災的真相之後,祂唯一的選擇也是配合空哥一行人去逼迫芙寧娜。
太過於了解自己的實力和實力成長曲線的人,是不會相信奇跡這種東西的。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祂,你會在災難爆發的時候會到達這根線的位置,而解決災難需要到達那根線的位置,你到不了,所以你也解決不了問題。
數據總比奇跡更加直觀可信,當然,數據也總是不如奇跡來的震撼人心。
遺憾的是,多數情況下,奇跡總是不會發生的。
在楓丹的故事裡,羅摩唯一覺得還不錯的,就是整個故事其實沒有奇跡。
一切消弭的背後是芙卡洛斯長達五百年的沉默,芙寧娜坐在水神神座上的堅持,以及那維萊特水龍王的天賦和身份。
資源堆砌在了一個剛好有這個天賦的人身上,然後祂兌現了自己的天賦,最後解決了這個其他沒有天賦能力的人解決不了的問題。
沒有奇跡,不過是大量的犧牲和付出所堆砌而來的資源剛好超過了這條線,於是一切的解決都顯得如此的理所當然。
所以羅摩的問題很冒昧。
同樣是元素龍,在沒有芙卡洛斯開掛的前提下,祂又能比阿佩普的成長速度快到哪裡去?
成長是個相對穩定的過程,祂現在走的路,是阿佩普已經走過的道路,當然,阿佩普的實力已經停在了一個位置上,祂總會走到那個位置的。
但那就是千百年之後的事情了吧?
也許還不止,畢竟古龍的壽命如此漫長。
“我怎麼知道還需要多久,但我覺得,祂大概是等不了這麼久了。”羅摩瞥了祂一眼,“就好像你的楓丹,也等不了你多久了。”
祂們都不是已經成長到了各自階位極限的人,當然,就算成長到了極限,其實也還不夠看。
羅摩走的是正統的魔神道路,通過篡奪了赤王的權位而走上了和赤王一樣的道路,這條路的儘頭,無非是一個弱化的赤王——因為阿赫瑪爾是開過掛的,祂接觸了世界之外的特殊力量,而羅摩顯然不會這麼做。
那維萊特是正統的元素龍王,雖然因為權柄被分割而無法企及曾經的水元素龍的高度,祂也還有成長的空間。
但結果就是羅摩這一句話而已,等不了。
你還有道路可走,可世界留給你的時間已經走到了儘頭。
如果沒有捷徑,那你就已經要輸了。
“你還是不相信祂。”那維萊特轉移了話題。
總要有一個神明率先敲響七執政體係的崩塌的,這個人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不是芙卡洛斯就是大慈樹王。
因為其他的神沒有這種緊迫感。
芙卡洛斯是因為水災即將到來,不能解決就得接受楓丹重開的事實。
而大慈樹王·······
那維萊特的視線落在了羅摩的身上。
也許是有價值的吧。
祂並沒有和羅摩交手,但隻是通過感知和過往的某些情報,也能夠察覺到一些事情。
羅摩的生命氣息十分年輕,和祂們這些“老家夥”比起來,這個人簡直像是個剛剛開始走路的幼童。
但祂已經有了介入祂們之間鬥爭的實力了。
儘管這隻是被大慈樹王帶著走入了這次的爭鬥之中,就好像大人牽著自己引以為傲的孩子,在某個宴會上驕傲的宣布這是家族的繼承人,祂會在未來繼承自己的一切,走到比自己更高的高度。
可羅摩並非是完全依靠父輩和姓氏的孩子。
一個正常的人類,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走到了這個地步,大慈樹王願意在祂身上押寶也不是難以理解的事情。
羅摩歎息,“稍稍體諒一下我吧,我戒備心就算不重,又怎麼敢去相信一個從頭到尾都在安排我道路的人。”
“你是楓丹貴族之中的叛逆青年?”那維萊特問,“就像是某些故事裡,為了愛情而告訴家長們說自己拒絕你們為我安排的婚約?”
“不,說來慚愧,我巴不得有個人能夠把我的人生從頭到位的安排的這麼好。”羅摩搖頭,神色少見地有些慚愧,“在十八歲之前為我安排我應該學習的東西,十八歲一到就把一個腰細腿長的白裙姑娘塞到我的懷裡,說這就是你的女孩了。”
“他們會給我人間最俗的東西——權力和摩拉,對我的唯一要求,隻是讓我聽話而已。”
羅摩十分坦誠,“我不知道愛情是什麼東西,憑什麼能夠讓我拒絕這種東西。”
那維萊特神色古怪,“如果她沒有你想的這麼腰細腿長呢?”
祂還是能夠理解羅摩的說辭的,畢竟在楓丹的人潮之中已經走過了五百年,其實人類的一些習慣,祂還是知道的。
在祂所接觸的案件之中,羅摩絕非是最為直接坦誠的。
羅摩的神色更加詫異,“你怎麼會關心這些問題的?神經了?”
“沒什麼事情可做了。”那維萊特低下頭,“這是祂們的故事,我沒辦法乾涉。”
這兩個神經病打著打著把自己給封閉起來了,倒也不是不能夠強行破壞,隻是在不知道祂們正在做些什麼的情況下,把封閉的屏障給打破,大概率也不是什麼好辦法。
“那也得接受啊。”羅摩淡淡地說,“父母的愛也不是無條件的,不聽話的孩子連糖都沒得吃。”
“你是這麼理解父母和子女的關係的·······”那維萊特點了點頭,“也不算奇怪,和符合你給人的印象。”
一筆簡單的交易。
你聽話,拿得出手,能夠滿足父母對於孩子的親情期待,這是情緒價值。
你能乾,能夠為這個家帶來明顯的財富或者權力,保障家庭後期的正常生活,這是物質價值。
父母疼愛,尊重你的想法,會正式的和你交談,而不是在故意打碎你的玩具的時候好像發現了新大陸,大呼小叫地說快來看,他哭了,這是情緒價值。
給你足夠的摩拉,讓你能夠去追逐自己的夢想,或者至少能夠滿足你個人對於物質條件一些必要或者不必要的追求,這是物質價值。
不考慮某些不講道理的因素,本質上也就是雙方互相兌換,僅此而已。
他給你情緒價值,你給他情緒價值,完成父慈子孝的兌換。
他供養你的夢想,你供養他的蒼老時候的人生,這是整段人生的互相傳承。
當然,這是最講道理的狀態,父慈子孝,天倫之樂,但人生的情況複雜多變,羅摩其實也不怎麼考慮這些問題。
尤其是這種必須帶入某些不可參考不可控製的變量的問題,祂就更加沒興趣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告訴我,祂就是你說辭之中給了我很多東西的家長,而我像個因為自己的個人私欲而隨意拒絕的二比青年。”羅摩神色認真,“但我真不是。”
“我願意乃至是追求成為各類故事之中被家族擺弄的繼承人,好像從來不曾擁有自由,必須按照家長們的要求,一舉一動符合規矩的人偶,隨便他們擺弄我的人生。”
“但這些家長未必是故事裡合格的家長,他們想要擺弄我的人生的時候,卻不打算給我這些東西,那麼我想要拒絕,做一個自由的人偶,是否算是合情合理?”
“我明白了。”那維萊特沒有繼續勸說,“所以你打算接受還是拒絕。”
勸下去就不禮貌了。
並不了解對方的情況下,就擅自要求對方原諒或者拒絕,這都是沒有道理的。
那維萊特認為這是很好的機會,大慈樹王是犧牲自己成全羅摩——如果是芙卡洛斯打算走這套流程,那維萊特就要有有彆的意見了,祂這會必然要把對方給截停下來——羅摩不應該拒絕。
但祂不了解羅摩,也不了解羅摩和大慈樹王之間的接觸,勸說就顯得很蠢。
事情不落在自己頭上,祂還是會覺得這對於羅摩而言是天降大禮,不該拒絕。
芙卡洛斯打算這麼操作的話,祂就隻會覺得我不知道的時候你打算給自己來一刀就算了,我都知道了你還來,那我之後不是得一直這麼虧欠著你?
這可不行┗|`O′|┛嗷。
羅摩閉上了眼睛,忍不住有些懷疑人生。
祂怎麼做都無法相信旁人,就像是天生對整個世界都如此警惕,哪怕現在每一個人都在勸說祂大慈樹王是在為自己做出犧牲,祂也還是覺得不對勁。
可事情的整個導向都是如此,祂為什麼還是無法相信呢?
祂吐出一口氣,“如果是芙卡洛斯這麼做,你會選擇拒絕還是接受。”
一瞬之間,祂的表情恢複如常,“不接受的話,楓丹就完了,你解決不了這個麻煩。”
“接受的話,芙卡洛斯就要去死。”
“你會怎麼選。”
這個問題蠻抽象的,但你都問我了,我也就是簡單地想要參考一下你的意見,並沒有揭你短的想法啊。
“如果事不可為,我會選擇接受。”
沉默了片刻,那維萊特聲音低沉,“我們都無法接受楓丹的覆滅,而解決這個麻煩需要的力量,芙卡洛斯是沒有辦法得到的。”
就算祂選擇犧牲自己,芙卡洛斯也用不了古龍大權。
順序不是想顛倒就能夠顛倒的,芙卡洛斯犧牲自己釋放古龍大權,那維萊特可以變成完全之龍拯救楓丹。
可倒過來,讓那維萊特去犧牲點自己成全芙卡洛斯,芙卡洛斯也沒有什麼被成全的必要。
祂是最強大的魔神之一,但也隻是魔神。
古龍的權力給祂,祂也用不了。
“我回答了,該你了。”那維萊特神色認真,“不要用什麼我全都要的說辭來回答我的問題。”
“我會拒絕。”羅摩回答地異常乾脆,乾脆地讓祂自己都有些意外,好像有另外一個自己在說話一樣,“我不想祂犧牲。”
“是嗎。”那維萊特點了點頭,並不糾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這不奇怪。
於那維萊特,祂習慣了楓丹這個國度,和楓丹這個國家的人,必要權衡的時候,這些喜歡總會開始傾斜向天平的一端。
但羅摩就不一樣了,祂不是沒有愛的東西,但這類東西太少太少。
讓祂為了民眾去犧牲自己喜歡的東西,祂大概隻會帶著東西跑路,不會管身後洪水滔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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