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常規謹慎罷了(1 / 1)

意識依附於羅摩身上的納西妲笑容無奈。

簡單的交換了彼此的籌碼之後,他們的核心話題還是回到了神明身上。

納西妲再一次直觀地感受到了羅摩和琺露珊對話的真實含義。

在這個有神明的世界,不管你怎麼看待神明,你都得尊重他們的存在。

哪怕羅摩明知道自己很弱小,但須彌由草之神統治,這是七執政公認的規則。

他尊重神明的力量,因而尊重神明劃定的規則。

“哦,我確實十分擔憂這一點。”羅摩點了點頭,麵色少見地有些憂愁,“在赤王遺留下來的記錄之中,草之神是一個相當棘手的敵人。”

“我雖然不了解新任草之神的能力如何,但想必大慈樹王挑選出來的,一定是一個睿智的神明。”

“而站在敵人的立場上,神明的智慧和強大,反而是我們最大的麻煩。”

阿斯法德扔出了自己的價值,“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您不必擔心了。”

“因為小吉祥草王,並不是什麼強大的神明。”

“不是什麼強大的神明?”羅摩的話語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神明還有不強大的嗎?”

這個問題一時之間問到了阿斯法德。

魔神戰爭既然有勝利者,那麼魔神之間肯定是有強弱的劃分的。

但對於凡人,即使是失敗者,那也是高高在上的魔神。

“並不是那種在魔神之間劃分的強弱,”他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仿佛將要吐出一個驚人的秘密,“按照我們的猜測和觀察,我們懷疑小吉祥草王弱小到了連凡人也無力反抗的程度。”

“隻要您能夠擊潰教令院,您就能夠得到一個真正的神明。”

他的語調並沒有刻意地頓挫,但卻帶著驚人的誘惑力。

這基於獎品本身,而不是話語。

“你們的猜測和觀察?”然而羅摩不為所動,“隻是猜測,恐怕並不能夠作為行動的根據。”

“您又何苦在這方麵和我們計較太多呢?”阿斯法德反唇質問,“赤王已經死了,沙漠民早就沒有神了。”

“即使沒有這個答案,難道您就不需要應對草之神了嗎?”

他沒辦法解釋更多,因為這本來就隻是一個猜測而已。

猜測的根源基於教令院五百年來的態度,但畢竟隻是個猜測,也許小吉祥草王真的就是一個淡泊名望的神明,就是願意在淨善宮之中深居簡出,甚至是完全不出現在人前的神。

這可能性當然很小。

神明可以不在乎祭祀慶典,但沒見過承接神明權力的統治機關可以不在乎的。

蒙德的風神一旦消失就是數百年起步,但蒙德人仍舊每年舉行和風神有關的節日,從無懈怠。

神不在乎是神不在乎,對方高高在上的地位來源於自己隨時可以平推一切的實力。

但你不在乎就不行,你的權力來源於他人的賦予,怎麼敢不在乎神明的想法呢?

不過沒有證據就是沒有證據。

阿斯法德不解釋更多的原因,一般是沒有證據,另一半當然他也不該知道更多。

教令院確實沒有遮掩,但也不至於到處宣揚自己已經完成了囚禁神明的大業。

神明珍貴,一個可以隨意拿捏的神明,教令院保不住這麼珍貴的素材。

七執政權位對等,納西妲弱小是祂自己的問題,但教令院作為人類的權力機關卻囚禁神明,對於七執政來說怎麼算怎麼該死。

羅摩的笑容譏誚。

即使納西妲並沒有給出判斷,他也篤定阿斯法德的說辭並不夠準確。

但敵人希望你中計,你怎麼能不中計呢?

“你說的有道理。”羅摩的笑容一閃即逝,隨機變得沉重起來,“自從掌握部落的權力以來,我無時無刻不再感受著魔神帶來的重壓。”

“七執政,何等高高在上的名號。”

“任何凡人聞聽這樣的名號,如何能夠不望而生畏,心生懷疑呢?”

“您有這樣的擔憂實在正常。”阿斯法德也不鼓吹。

害怕是理所當然的,你說你一點都不怕,你就是要跟神明剛。

阿斯法德如果還能夠理解,他的腦子多半是跟著你一起出問題了。

“但沙漠已經沒有退路了。”羅摩話語平靜,“既然沒有退路,那麼無論前方的道路如何,也隻能夠繼續走下去了。”

阿斯法德聽出來的是反正也沒得選,我就當你說的好消息是真的了。

充滿了破罐子破摔的無奈。

但這就是凡人在麵對和神明有關的事情時能夠做到的極限。

羅摩是很難理解珊瑚宮心海在何種精神狀態下選擇了反抗幕府的統治,就挺強的這個人。

“這是我們所收集到的和教令院有關的信息。”阿斯法德遞出了一份紙質文件,“事實上,這隻是一份微不足道的庸碌之舉而已。”

“我們收集了教令院的一些突然提起來的實驗,物資的儲存和流動,以及一些可以爭取的權貴的身份。”

“這些對於您的統治也許未必有幫助,卻已經是我們在短時間內所能夠做到的極限了。”

這也就難怪教令院想要收拾【三十人團】了。

不光是因為忠誠問題,還有【三十人團】依附在教令院身上的時間太長,能夠做到的事情太多了。

劇情線之中他們可以讓須彌城的城防癱瘓,任憑大賢者被人在老家裡打了一頓,但城防就是沒有任何的動靜,就好像完全不知道一樣。

一群不能夠完全信任的人卻掌握了不小的權力,那麼清算無非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羅摩的出現加快了這個進程,但無論有沒有他,【三十人團】和教令院的爭鬥都是遲早的事情。

【三十人團】的主體畢竟是沙漠民,雖然他們的高層階級應該已經變成了雨林民,至少心態上是雨林民。

但這個鍍金旅團的組成確實是沙漠民撐起來的,光是這一點,就決定了他們永遠無法觸及須彌的內核。

“【三十人團】會在須彌城恭候您的到來。”阿斯法德話語恭敬,“您會在須彌城,登頂真正的王座。”

背叛和反背叛,在這片土地上從來都算不上是什麼秘密。

羅摩笑容稍微緩和,看上去溫煦了幾分。

“當然,如果你們能夠爭取到足夠的須彌權貴,我當然不介意用更簡單的方式贏下勝利。”

“雖然沙漠必然統治雨林,但統治者卻不一定都是沙漠民。”

他得保證這些投奔而來的雨林人的權位,起碼得有這麼一個說辭。

“如同【三十人團】之於沙漠?”阿斯法德眼前一亮。

“當然。”羅摩毫不猶豫,“總要有人成為統治者的,這個人是雨林人還是沙漠民,這些都無關緊要。”

“隻要他們對於王國有用,他們就可以上位。”

“您的慷慨,陛下。”阿斯法德跪伏在地。

早期的三十人團也許是沙漠民之中一支想要榮華富貴的冒險小隊,可傳承到了現在,經過曆代【六賢者】的馴養,他們的高層顯然已經偏向於了雨林民。

也許他們仍舊保持沙漠民的特征,但在精神和習慣方麵,他們都偏向於雨林民。

當然,他們怎麼看待自己,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教令院怎麼看待他們。

羅摩許諾雨林的貴族隻要投降仍舊可以在新的王朝之中成為貴族,這是很多拉攏的核心籌碼。

【三十人團】是沒得選,隻有背叛這一條路。

但其他人的背叛,往往需要投入更多的資源去拉攏。

等到阿斯法德離開之後,納西妲迫不及待地現身。

“他並沒有說謊。”幼小的神明做出了判斷,“這是真心誠意的話語。”

“也就是說,至少阿斯法德確實是偏向於我駕臨須彌城的?”

羅摩的神色如常,絲毫沒有任何的變化。

“至少阿斯法德·······你的意思是,他雖然是誠懇的,但這隻是基於他知道的這一部分。”納西妲很輕易地反映了過來,“他知道的真相,隻是彆人想要讓他知道的。”

這委實不算是什麼高明的騙術。

騙人的手段有很多,謊言是其中之一,真相也是。

阿斯法德確實帶著誠意。

納西妲這麼確認了,羅摩當然是相信的。

他說的都是自己認為的真相,這應當是沒有問題的。

在這個老人眼中,【三十人團】確實處於這樣一個危險的環境之中,確實需要尋找新的主人。

他們也確實付出了這方麵的努力,包括調查教令院的動向,可以爭取的貴族之類的手段。

這些都是可以相信的東西。

但他相信的真相,未必是這個世界的真實。

“在沙海之中,人們至今都相信赤王的死是因為大慈樹王的背叛。”

“在千年前的沙海之中,大慈樹王殺死了赤王,摧毀了沙海的地脈,讓沙漠的文明付之一炬。”

“可在真實的曆史之中,是赤王主動招惹了災厄,而大慈樹王從雨林之中走出來,幫助赤王收拾了麻煩。”

“但即便如此,麻煩也沒有徹底解決,最後赤王不得不選擇將自己的犧牲作為籌碼來解決問題。”

“他們相信的,和真實發生的,顯然是不一樣的。”

真相被遮掩的原因,一來是大慈樹王顧慮很多,並沒有解釋的想法。

此外無非就是沙漠民也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解釋為什麼大家突然間就生活的糟糕了。

肯定不能是我的問題,赤王又是庇護我們的神,我們也不能怨恨赤王。

那就隻能夠推給統治須彌的另一個神明,草之神大慈樹王了。

羅摩摸了摸神明的頭發,“這是個並不複雜的問題,群體的利益和個體有時候是重疊的,但這並不意味著個體會被群體所裹挾。”

“【三十人團】的核心利益確實因為你的出現而遇上了大問題,阿斯法德說的也沒有錯,他們確實是打算背叛教令院。”

納西妲心下了然。

祂永遠在學習的路上,儘管這些東西其實並不是很有價值。

“基於出身的問題,【三十人團】永遠得不到信任。”

“而出身問題是一個無法改變的問題,所以【三十人團】到了一定的程度,有且僅有反抗這一條道路。”

沙漠民的出身寫死了一個未來。

隨著沙漠被徹底控製,【三十人團】的存在也會失去價值。

狡兔死,走狗烹。

倒也不一定是產生了什麼威脅,隻是你也不需要它狩獵了,還要養著它,就挺浪費的。

“但這是【三十人團】的選擇,就如同很早之前,沙漠民可以選擇團結起來對抗教令院的時候,有人選擇了投奔教令院一樣。”

“對沙漠最好的選擇,並不意味著對於某一個沙漠民也是最好的選擇,個體總是另有出路的。”

納西妲低聲歎息,為他們的利益抉擇而感到憂煩。

整體的利益是整體的利益,大多數時候整體的利益維係著個體的利益,沙漠印證了這一點。

沙漠站不起來,沙漠民就隻能夠接受雨林人的奴役。

但人是有作為個體單獨存活的選擇權的,沙漠民這個整體跑不出去,總歸是有幾個沙漠民可以跑出去站在高處的。

塞塔蕾可以是,三十人團已經是了。

即使是教令院,也不是不能夠接納幾個沙漠民站在高處。

說的更加直白一點,我知道這麼做對於【三十人團】是最好的,但我為什麼要為了【三十人團】的利益而做出什麼犧牲呢?

我明明可以背叛【三十人團】,讓我自己一個人生活的更好的。

“你完全不相信【三十人團】的許諾嗎?”納西妲輕聲問道。

這不是基於判斷得到的情報而做出的選擇,從阿斯法德的第一句話開始,羅摩就沒有付出任何的信任。

“這就是個老問題了,”羅摩想了想,“你認為我能贏麼?”

納西妲也許是從未掌握過力量,所以祂總是出錯。

“能。”納西妲點了點頭。

“如果是你能夠做主的事情,那還是不要相信彆人的任何承諾,按照自己的計劃走就好了。”

羅摩微笑著說,“不要把任何的希望放在彆人的手中,這樣一來,起碼你輸掉比賽的時候,心情會稍微好一點。”

以失敗作為一切計劃開始的前提,這不算是什麼特殊的能力,隻能說是常規的謹慎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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