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老夫人:“你大哥在禮部任職,尚未回來,二弟去讀書了。等晚上家宴時再見吧,你的院子已經收拾好了,你且先回去歇著吧。”
喬老夫人實在是不想再和她這個孫女打交道了,這孫女的性子實在是像極了她的母親,什麼話都敢往外說,絲毫不給人留情麵。
喬棣棠卻沒有動。
喬老夫人:“怎麼,你還有事?”
喬棣棠提醒:“祖母不是讓人去叫二妹妹了麼,二妹妹還沒來,我且再等一會兒吧。免得還要勞煩二妹妹親自跑我院子裡去賠禮道歉,豈不是麻煩?”
喬老夫人眉輕輕皺了皺。
她這話已經很明顯了,想輕輕揭過去,沒想到她這孫女卻不放過。
喬棣棠屢次欺負她的女兒,唐柔君實在是忍不了了,她道:“棣棠,你二妹妹年紀小不懂事,也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沒教好,我代她向你賠不是可好?”
喬棣棠:“唐夫人這話好生奇怪,我從未讓二妹妹向我道歉,方才是祖母提及要讓二妹妹向我賠禮道歉的,又不是我提的。長輩有所要求,我作為晚輩又怎能不聽從?還是說唐夫人不想聽祖母的話?又或者是唐夫人不想讓我聽祖母的話?”
唐柔君被噎了一下,靜靜看著喬棣棠。她沒想到喬棣棠比她母親還難纏!尉遲蘊性子直來直去,不會拐彎抹角,喬棣棠性子雖直,腦子裡卻彎彎繞繞的,說出來的話處處占理,很是難對付。
喬棣棠又陰陽了一句:“原來唐夫人都能做祖母的主了,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家裡當家主事的人已經不是祖母了,而是唐夫人。”
唐柔君神色頓時變了。
“這個家自然是母親做主的。”
喬老夫人陰沉著臉,衝著身邊的嬤嬤道:“你去看看,張婆子怎麼還沒把二姑娘帶回來,一屋子長輩都等著她呢!”
陳嬤嬤瞧出來了,老夫人是真的生氣了,不然不會將張嬤嬤叫做張婆子。張婆子初來伯府時隻是個乾粗活的婆子,跟在老夫人身邊多年,早已成了半大的管事。老夫人一直稱呼她的名字,而不是用“婆子”這個稱謂。她連忙差人去尋二姑娘。
喬老夫人在府中依舊是說一不二的。眾人等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陳嬤嬤和張嬤嬤將喬月楠叫了回來。
喬月楠忍住心頭的怒火,當眾對喬棣棠鞠躬道歉。
“大姐姐,對不起,今日是我對你無禮在先,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做了。”
喬棣棠挑了挑眉。
也不知這兩位婆子和喬月楠說了什麼,她竟這般乖順地和她道歉。
喬棣棠欣然受了這個禮,又裝模作樣擺起了長姐的派頭:“二妹妹,我也不是非得讓你道歉,若非祖母要求,我也不想這般。你昨兒說的那番話甚是粗鄙不堪,今兒又在長輩麵前大呼小叫,傳出去旁人豈不是誤會伯府的姑娘沒有教養,丟儘了伯府的臉?還好祖母深明大義,知道很多事情要防患於未然。你今日犯的錯是小,但若不及時糾正,將來難免會釀成大錯。你也彆怪祖母,祖母是為咱們伯府臉麵著想踩讓你過來道歉的。好在今日之事隻有咱們自家人,不會外傳。還望你以後謹言慎行,說話之前注意些。”
一屋子人都被喬棣棠的話說懵了。
這大姑娘也太能說了,好賴話全都讓她說完了。
喬月楠快要氣炸了,衣袖下麵的手緊緊握成拳。想到陳嬤嬤的交待,她又不敢說什麼。
喬棣棠說完這番話身心舒暢,她抬手輕輕按了按自己的額頭,虛弱地道:“我今兒病了一場,的確是累了,多謝祖母體諒,我便先回去了。”
喬老夫人像是生怕喬棣棠不走似的,立即道:“趕緊送大姑娘去院子裡休息。”
張嬤嬤:“是,老夫人。”
喬棣棠朝著眾人福了福身,轉身朝著外麵走去,快要走到門口前,又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向了喬月楠。
“對了,二妹妹賠的禮直接送到我的梧桐院就行。”
她是個商人,既然對方說了要賠禮,她就要收。當年這一家人讓母親不痛快,如今他們既然求著她回來,她也不會慣著他們。
說完,喬棣棠離開了安壽堂。
她最後這番話又將喬月楠氣得不行。
喬老夫人今日被喬棣棠折磨得不輕,喬棣棠走後,她也不想再和眾人說些什麼,抬了抬手,讓人退下了,隻留下長子議事。
出了安壽堂,唐柔君的臉色就陰沉下來。回到正院裡,抬手就將桌上的茶具打落在地,像是還沒解氣一般,又將一旁放置的前朝花瓶拂在了地上。
屋裡傳來了霹靂吧啦地響聲。
砸完東西,唐柔君咬著牙道:“喬—棣—棠!”
此刻唐柔君的麵上沒了在安壽堂的溫和,變得十分猙獰,聲音也比方才粗了幾分,看那模樣像是要殺了喬棣棠才能解恨。
一旁的婢女勸道:“夫人,您想想伯爺為何要將大姑娘喚回京城?”
想到這裡,唐柔君心裡的怒火削弱了幾分。
婢女覷著她的臉色,繼續安撫:“大姑娘就是那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的。”
唐柔君臉色好看了幾分。
“你瞧瞧她剛剛那副得意的模樣,當真是讓人恨不得撕爛了她的臉。”
婢女用新茶盞倒了一杯茶,遞給了唐柔君,柔聲道:“您若真撕爛了她的臉,萬一那位看不上她了怎麼辦?”
唐柔君接過茶盞,輕抿一口,不屑道:“她也就是那張臉有用了。”
婢女:“這就夠了,若她不去,跳入火坑的可就是咱們二姑娘了。”
唐柔君心裡的火徹底滅了:“我且再忍忍她。”
說罷,唐柔君閉上了眼。
唐家祖上也是出過將軍的,隻是後人不思進取又揮霍無度,最終爵位沒了,官職也沒了,回了族裡當廢人。父親卻是個要強的,一心想要興複唐家盛況。為了能跟朝中的人搭上話,父親帶著母親和兄長去了邊境,以她無人照顧為由將她送到了京城泰平伯府中。
她按照父親的計劃一步步勾搭上泰平伯,借泰平伯之口為父親爭取了利益。
後來……尉遲蘊決絕離開,她成功上位。
再後來,父親立了軍功,有了爵位,重回京城,唐家終於又在京城有了一席之地。
可她的身份畢竟是不光彩的,這些年來,她在府中伏低做小,處處忍讓老夫人,聽從泰平伯的話,卻沒有得到一絲尊重。
她雖然知道婆母和丈夫喚喬棣棠回來所為何事,但當他們不顧及她的臉麵任由喬棣棠踩她時,她還是覺得難堪,心涼。
世子之位本應該是她兒子的,泰平伯卻遲遲沒有為兒子請封世子。老夫人又格外看中喬知禮!
她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彆的她都能忍,但世子之位絕不能讓。
唐柔君緩緩睜開眼,眼底多了幾分寒光。
看著麵前的梧桐院,喬棣棠停下了腳步。
除了院中那一棵高大粗壯的梧桐樹,其餘都和從前不太一樣了。
張嬤嬤笑著說:“老夫人知道大姑娘肯定想住夫人從前的院子,特意給您留的。”
喬棣棠淡淡瞥了張嬤嬤一眼,又看向青兒。
青兒:“嬤嬤辛苦了一日,想必也累了,我家姑娘正病著,就不留嬤嬤了。”
張嬤嬤看了看喬棣棠,又瞥了一眼青兒,道:“那老奴就回去了。”
待人走後,喬棣棠道:“去讓人打聽打聽,泰平伯準備將我嫁給誰。”
她昨日就當眾說了唐柔君的不是,今日晾了老夫人半日,剛剛還當眾下了泰平伯和唐氏的麵子。
她這般做雖然有對伯府的厭惡在裡麵,但更多的是試探泰平伯府。
她做的這般“過分”,原以為今日且有一番爭鬥,可這些人卻像是沒聽到一般,沒有人向她發難。
這幾位沒有一位是好脾氣能忍的主,能忍她這麼久,定是所圖甚大。
伯府想要她嫁的人身份定然不一般,絕非內宅之人可以接觸到的,多半是她那位虛偽的父親所為。
青兒沒想到這一層,頓時大驚,怔愣地看向自家姑娘。
“伯爺……伯爺讓姑娘回來嫁人的?可他剛剛明明沒有說。”
喬棣棠:“如果不是嫁人,那你覺得他喚我回來做什麼?這些年來伯府可是對我和母親一直不聞不問的,即便是父親去世之際他們也不曾去過雲城。如今為何突然催著我回京,甚至對我的態度極為和善。”
青兒沉默了。
她的確想到伯府催姑娘回來是有目的的,但她沒想到這一層。
剛剛在大堂時,有幾次她以為老夫人和伯爺要向姑娘發難了,沒想到他們卻忍了。
所以,不是他們那些人脾氣好,而是他們對姑娘另有所圖。
既然當初老爺去世時他們沒去尋姑娘,說明他們並非為了錢財。既然不是為了錢財,那就隻能是圖姑娘這個人了。
他們家姑娘命怎麼那麼苦。
“姑娘,咱們離開伯府吧。”
聞言,喬棣棠笑了:“離開?為何要離開?”
青兒:“伯爺為您安排的夫婿定不是什麼好的,要真有好的他們肯定留給二姑娘了。且伯府勢力大,咱們未必能對付得了他們。不如趁早離開,回雲城去。有夫人在,伯爺定然不敢欺負您。”
喬棣棠給青兒一個安心的眼神。
“我早已猜到了這一點,既然決定來,那就是做好了準備,你且放寬心。”
說完,又喃喃道了一句:“沒有找到羅幕之前我是不會離開京城的。”
青兒張了張口還想再說什麼,但是想到這些年來他們家姑娘和蘇大姑娘的感情,又閉上了嘴。
喬棣棠從回憶中抽離出來,又吩咐了一句:“若查不出來,那就去查查最近伯爺和誰走得比較近。”
青兒:“是,姑娘,奴婢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