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老夫人臉上的情緒轉瞬而逝,很快她就恢複如常,笑著說:“祖母怎會做那樣的事情啊,你可是祖母的寶貝孫女,祖母捧在手心裡怕將你摔疼了,含在嘴裡怕將你弄化了。”
薑還是老的辣。
喬老夫人明明對喬棣棠十分不喜竟然還能說出來這樣一番話。
喬棣棠十分慶幸這些年齊家的那些親戚們時常來府中找事,磨練了她的心性,不然此刻她定忍不住要露出來惡心的神色。
喬棣棠瞧出來喬老夫人對她虛情假意彆有用心,喬月楠卻沒看出來分毫,她都快要被氣死了。今日天不亮她就被母親叫了起來,穿好衣裳來到祖母的院子裡等著她這位大姐姐。結果等了一上午都不見人回來。吃過午飯,她又被叫了過來。全家人都在等著她一個人。
祖母待人一向嚴厲,竟也沒說半個“不”字。
瞧著屋裡這一副祖孫其樂融融的模樣,她心頭的火實在是壓不住了。
“哼,果然是商戶養大的,上不得台麵,竟然讓長輩們等了你一整日。”
唐柔君立即斥責女兒:“月楠,你怎麼說話呢?你大姐姐許久沒來伯府,自然要打扮一番的。隻要她能回來,咱們等再久都是值得的。你還不快跟你大姐姐道歉。”
唐柔君狀似在訓斥女兒,實則默認了女兒的話,暗諷喬棣棠不懂事。
喬老夫人聽著孫女和兒媳的話,臉上的神色絲毫沒變,但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
喬棣棠看向了唐柔君的方向。
離開家時她隻有三歲,如今十幾年過去了,她早已忘了唐柔君長什麼樣子。此刻她一開口,那種殘留在腦海中的不愉快的記憶似乎又回來了。
唐柔君長得不錯,雖然年紀大了,但風韻猶存。看上去嬌嬌弱弱的,說話的聲音也十分輕。但她知道,她背著人時說話的語調不是這樣的。因為幼時她私下對著她時不時這樣和善柔弱的麵孔。
喬棣棠:“讓長輩等著屬實不應該,都怪我體弱,受不得驚。我那院子裡一股腦地湧進去那麼多人,吵吵鬨鬨的,頭痛不已。”
說著,喬棣棠揉了揉頭。
做戲麼,誰不會?
青兒立即上前扶住了喬棣棠的胳膊,道:“姑娘,您又頭痛了不是?您來時剛吃了藥,大夫說了要讓您靜養少思慮,那些煩心事可彆再想了。”
喬棣棠:“怎會是煩心事呢?他們都是奉了祖母的命去接我的,這是大喜事,都怪我身子不爭氣啊。”
喬月楠立即接了一句:“真會裝模作樣,你這身體也太差了!”
喬月楠直白地將喬棣棠的偽裝揭露出來,喬家眾人很默契地像是沒聽到一般,沒有人打圓場,全都保持安靜,有些人甚至在拿著帕子偷偷笑,眼底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就連一直在上演祖孫情深的喬老夫人都是一副微笑關切的神情,沒有再說什麼場麵話。
這是在看她的笑話?
她的笑話哪裡是那麼好看的。
喬棣棠看向喬月楠,道:“二妹妹說得對,我身體的確不好,而我之所以身體差也是有原因的。當年母親懷我之時外祖父突然戰死沙場,父親又……”
話說到這裡,她故意頓了頓,目光掃向了一直端坐的泰平伯和唐氏。
眾人沒想到喬棣棠竟然當眾提起來此事,臉色全都變了。
泰平伯蹭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喬棣棠直視著她這名義上的父親,繼續說道:“父親又一直照顧遠房表妹,母親心情不好,我的身體自然也就不好了。”
有求於她還要縱容喬月楠給她沒臉?誰慣的他們這個臭毛病!
既然要演,就都給她演的像樣一點!不然彆怪她不客氣!
喬月楠快被喬棣棠的這番話氣死了,她轉頭看向自己的父親和母親。母親麵上的笑意不見了,沉默地盯著喬棣棠,父親則是一臉憤怒的樣子。
看到父親生氣的模樣喬月楠瞬間就安心了。
喬棣棠當著眾人的麵說父親母親的不是,父親一定不會饒了她。
她看她還能得意到幾時!
喬棣棠麵色從容,眼睛無波無瀾,平靜地直視著泰平伯。
泰平伯的臉色變得陰沉,一副欲發火的模樣,他心中不知想到了什麼,憋回去了。
“既然回來了就去好好休息吧。”
喬月楠正等著父親訓斥,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句平淡的話。
憑什麼啊?喬棣棠都說了那麼難聽的話,不給父親母親留一點麵子,父親竟然還忍了她。父親就那麼喜歡喬棣棠嗎?那她和母親又算什麼?
“爹,您沒聽到她剛剛在說什麼嗎,您怎麼能……”
話未說完,泰平伯就瞪了過來。
“閉嘴。”
被父親當眾訓斥,喬月楠委屈極了,臉色微紅,眼眶裡蓄積了淚水,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父親明明最疼愛她的,如今竟然為了喬棣棠訓斥她。
喬月楠見父親沒有安慰她,想到始作俑者,她看向了喬棣棠,抬手指著她道:“都怪你!”
麵對喬月楠的指責,喬棣棠麵上毫無慍色,淡淡道:“怪我什麼,是怪我說了實話嗎?”
喬月楠大聲嚷嚷:“就是怪你,你走就走了,誰讓你回來的!”
喬棣棠:“二妹妹,你對長姐這般大呼小叫,當真是好教養。”
唐柔君臉色難看極了。
此事女兒絲毫不占理。
跟喬棣棠相比,自己的女兒顯得粗俗無禮。
她怕女兒被激之下又說出來什麼被人抓住把柄的話,立即道:“月楠,還不快退下。”
喬月楠見母親也這般對自己,氣得轉身跑了出去。
氣氛一時之間尷尬到了極點,喬老夫人看向喬棣棠的眼神淡了幾分,泰平伯和唐柔君更不必說,眼裡有著掩蓋不住的厭惡。
喬棣棠:“既然這個家不歡迎我,那我就不留下了。”
聽到這話,喬老夫人連忙收了眼底的情緒,繼續打起精神,對喬棣棠道:“哪裡就不歡迎你了,是你妹妹被嬌養慣了,不懂事,你是長姐,彆怪她。”
喬棣棠:“我自然不敢怪二妹妹,隻是二妹妹昨日當眾辱罵我,今日又要攆我出府,我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賴下去了。若是再待下去二妹妹還不知道會如何對付我這個姐姐。被一個年幼的妹妹羞辱,我實在是沒臉了。祖母就給我留些顏麵,讓我走吧。”
說著,拿起來帕子做啼哭狀。
喬老夫人雖厭惡喬棣棠,但也不喜剛剛喬月楠的態度,說道:“祖母做主,一會兒就讓你二妹妹給你賠禮道歉。”
喬老夫人本隻是句客套話,沒想到喬棣棠立即應了下來。
“好啊,我等著二妹妹來。”
喬老夫人頓了頓,對張嬤嬤道:“你去把二姑娘找來,給大姑娘賠不是。”
張嬤嬤看了一眼喬棣棠,心道,這大姑娘也太厲害了。不僅敢說二姑娘,竟然也敢不給伯爺和伯夫人麵子。此時她早沒了對她的輕視,至於她今日受的委屈,她是一個字也不敢提了。
“是。”
說完此事,喬老夫人也懶得再和喬棣棠做戲,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向喬棣棠介紹屋裡的眾人。
“這是你父親。”
喬棣棠福了福身:“見過父親。”
泰平伯輕輕應了一聲:“嗯。”
喬老夫人又指了指唐柔君:“這是你母親。”
唐柔君坐直了身子,神色看似平靜,實則眼底是得意之色。
喬棣棠瞥了她一眼,對喬老夫人道:“母親?祖母說笑了,我母親好端端在雲城待著呢,若我沒記錯的話,這位分明是從外地投奔伯府的遠房姑母。”
唐柔君眼底的得意瞬間沒了,轉變為怒氣,氣得指甲都快嵌進了肉裡。
喬老夫人:“她當年的確是你姑母,如今你父親娶了她,她是你父親明媒正娶的夫人。”
喬棣棠喃喃道:“明媒正娶?”
說這番話時,她的臉上掛著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若在旁人麵前,唐柔君靠著安順伯府尚且有十足的底氣,在原配所出的女兒麵前她那點底氣壓根不夠看的。
“唐夫人。”喬棣棠稱呼道。
喬老夫人已經見識過喬棣棠的性子,知曉她不是個軟弱可欺的。她懶得跟她掰扯,隻想著趕緊介紹完眾人,讓她回去歇著,過些日子將她嫁出去了事。
“這是你二叔,二嬸兒。”
見婆母並未因喬棣棠大逆不道的話發火,唐柔君心裡憋屈極了。再看一旁的丈夫,臉上也不見慍色,心中更覺難過。
這些年她在伯府謹小慎微,儘心儘力去伺候伯府的一家老小,沒想到原配的女兒一回來,他們還是將心偏了過去,絲毫不顧及她的麵子。
這個問題不說清楚,她豈不是要任由喬棣棠一輩子都踩在她的頭上?
喬棣棠:“二叔,二嬸兒。”
喬老夫人:“這是你大嫂。”
喬棣棠看向了麵前的年輕婦人,這婦人看上去十分老實的模樣,眉眼低順。
青兒之前打聽過喬家少夫人的身份,程氏的父親是工部侍郎。程侍郎十分清廉老實,手中沒什麼權力。若那名富商的身份當真是喬家大公子的話,有這樣一位夫人,他也沒必要如此謹小慎微。又或許這其中有什麼她不清楚的事情?一切還有待查證。
好在她如今已經來到了伯府,很多事情都方便去查探了。
喬棣棠心中想了許多事,麵上卻依舊平靜。
“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