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外麵的聲音變得嘈雜和喧鬨起來。
兩人立馬停止交流,閉上眼睛,像個安靜的死人似的。
房間的門被粗暴的打開,幾個男人走進了房間。
“我說大春,你開門能不能輕點”,門被粗魯的推開,陳貴樹心疼自己還簇新的房門。
叫大春的男人無所謂地擺擺手,“村長,他們睡的這麼死,聽見的”
“去你的,我是心疼我的門”,眾人哈哈大笑。
靈均和瓊芳的手腳都被人抬起來,春日的陽光散在他們的眼皮上,他們知曉已經離開了房間。這些人走了十幾步就停了下來,他們感覺到身體下沉,身下硬邦邦的,不知道這群人把兩人放在什麼物品上。
“山神祭祀,閒人閃開”
三明村的祭祀由這道蒼老、麻木的聲音開始。
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他的手裡扛著一根由兩根白色麻布做成的旗幟,嘴角念念有詞;後麵跟著的就是靈均和瓊芳,站在他們身後的是陳貴樹夫妻,最後是其他的村民。
崎嶇不平的道路顛簸著兩個師兄弟,兩人正要睜眼偷偷觀察其他人,隊伍突然停了下來。
“桂花嬸子,你讓開,今天是祭祀山神的大事,你可不能來搗亂”
瘋婆子還是那樣的瘋瘋癲癲,她站在村民的對立麵,雜亂的頭發遮住她的半張臉,手上的石頭扔向人群,“走!走!走!”
陳貴樹憨厚的臉上現出凶狠,“桂花嬸子,我敬你是長輩,彆讓我難做。以往你攔了多少次祭祀不說,今天你要再繼續搗亂,不要怪侄子對您不客氣”
瘋婆子像聽不懂似的,大喊著,“走!走!走!”
“各位父老鄉親,祭祀山神一直是我村的大事,但桂花嬸子三番四次的搗亂,這是對山神的不敬,我們要替山神懲罰不潔的人”,陳貴樹對村民們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話,用言語來激怒他們。
“懲罰!懲罰”
村民們揮舞著手臂,大聲地重複“懲罰”兩個字,臉上再也沒有往日的和煦。
說著,陳貴樹帶領村民就要衝向瘋婆子,靈均和瓊芳及時醒了過來。
“住手!”
千鈞一發之際,靈均和瓊芳喊住他們,兩人坐了起來。
所有人瞬間停住了腳步,像聽見了鬼叫似的瞪大了雙眼。
陳貴樹開始慌亂,在心裡問自己,“怎麼回事,大春不是說這效果好得很嗎”。村長就是村長,見過大世麵,陳貴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對他們露出淳樸的笑容,“道長,你們醒了?”
靈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善人,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何把我們綁著?”
“道長,你們出家人都講究解救眾生,今天村裡要祭祀山神,將你們送給山神,就是實現了你們的願望!”陳貴樹蠱惑的笑,好像他們真的是在解救眾生。
“無恥!”瓊芳被他不要臉的行為惹怒了,頭一回罵人。
“大家,我說的對不對?”陳貴樹問身後的人。
“對!”
“對!”
“祭祀山神!”陳貴樹帶頭喊道,揮動著手臂。
“祭祀山神!”其他人也做著同樣的動作。
靈均的眼睛一一掃過村民的臉,前幾天他們還熱情招待自己,今日質樸的臉上流露出狂熱的激情,每個人都用看牲口的眼神看著他們。
令靈均印象最深刻的那位被子孫攙扶著也要聽道的老人,如今也揮動著乾瘦的手臂,要把他們祭祀山神。
這些村民不是妖怪,靈均和瓊芳也不能殺了他們,“善人,村中多年的豐收不是山神的保佑,而是因為你們的勤勞”
“胡說什麼,要是沒有山神的保佑,我們村的收成會這麼好嗎!”陳貴樹不相信他的話,帶著人就要衝上來。
靈均和瓊芳乾脆飛離木板,手臂稍微用力,將麻繩掙脫掉。
見二人如此厲害,陳貴樹他們的腳步猶豫了起來。
“善人,你們以鑄成大錯,還望及時悔過”
村民們壓根聽不見這番話,一群人將他們圍住,看樣子會隨時攻擊二人。
勸不住,打不得,這讓瓊芳有些傷腦筋。
“師弟,我們走”,靈均對瓊芳說了一句,帶著瘋婆子從他們的頭頂飛走。
飛到三明村不遠的地方,二人停下腳步,靈均對瘋婆子說,“善人,我們已經離開了三明村,你快去逃命去吧。我們師兄弟要去找官府的人,來解救這些村民”
瘋婆子似乎才回過身來,“逃命!逃命!”
“對”,瓊芳不忍地說,“趕快逃命去吧”
瘋婆子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走了。
在去往縣城的路上,瓊芳擔心的問,“師兄,官府的人會不會管這件事?”
“如果官府不管,我們再想另外的辦法”,靈均也無法確定官府管不管,但總要試一試。
兩人到了縣衙門口,連縣衙的大門都沒進,就被門口的捕快給轟了出去。
“善人,我們有非常重大的事情上報知縣大人”,站在門口,靈均再次祈求捕快們。
捕快不耐煩地說,“你們聽不懂話是不是,知縣大人沒空見你們這些閒雜人等。再敢糾纏,就讓你們嘗嘗大牢的滋味”,他還拔出腰間的刀嚇唬人。
靈均和瓊芳無奈地離開了衙門,“師兄,官府不相信我們,我們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山神,山神,山,神”,靈均嘀咕,眼睛卻越來越有光彩。
見他的表情沒有愁苦,瓊芳說,“師兄,你有辦法了?”
“既然村民這麼相信山神,我們不妨借山□□頭用用!”
靈均在瓊芳耳邊低語幾句,“我們分頭行動”
他們逃跑以後,山神的祭祀還要繼續,這次的祭祀品就是鐵柱。
陳貴樹夫妻也沒有昨日的開心,垂頭喪氣。村長媳婦的眼裡還有絲絲水光,在祭祀這樣神聖的事前,她不敢哭出來。
鐵柱坐在木板車上,不哭也不鬨,一雙大眼睛乖巧地看著爹娘。
靈均一路跟隨他們,慶幸自己想到了祭祀的事,不然鐵柱真的會死在親人的手下。
昨天下午,他就回到了三明村,偷偷觀察村民,聽到他們明日繼續祭祀,緊繃心不由得鬆緩了些許。
還有時間足夠布置,確保鐵柱沒有危險後,靈均又離開三明村,找到那位老前輩,將他的計劃告訴它,那位前輩欣然配合靈均的計劃。
在三明村躲了一夜,跟著村民們走到山裡,看著陳貴樹舉起手中的刀。
短短一夜,陳貴樹蒼老了許多,對上兒子單純的眼神,他苦澀地問,“鐵柱,還記得爹跟你說過什麼嗎?”
“記得”,鐵柱脆生生地回答,“爹說過了讓鐵柱不要怕,哥哥在等著鐵柱呢”
“對,好兒子”,陳貴樹狠心地舉起刀就要往下劃。
一股突如其來的大霧把他們籠罩其中,村民們什麼看不清山裡的情況,害怕妖怪跑出來吃人,“妖怪啊!妖怪啊!”
四麵八方湧來的藤蔓捆住,等村民們再次看到彼此時,他們已經在進山的入口。
拿著旗杆的老人跪在地上,朝山裡磕頭,“山神顯靈!山神顯靈!”
身後的村民也跪下磕頭,“山神顯靈!”
老人又站起來說,“我們差點被妖怪吃了,是山神救了我們。我們的祭祀不能再推遲了,繼續上山”
沒有一人敢拒絕他的決定,連陳貴樹夫妻也堅定了送鐵柱去死的決心。
靈均跟在他們身後搖頭歎,“還真不死心”,看來這些程度嚇不跑人,於是他加大了力度。
等村民們再次到山裡後,靈均扮成山神,“爾等就是多年來祭祀本山神的人?”
滄桑的聲音在深林裡回響,村民隻聞其聲,不聞其人。
持旗的老者反應很快,“還不跪下,這是山神爺爺!”
村民們聽話的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眼睛隻盯著地麵。
老者回話,“回山神老爺,我們就是這麼多年祭祀您的村民”
“看在你們祭祀的份上,本山神才會出手就你們,不然你們全都被那野豬精給吃了”
“謝山神老爺!”老者帶著我村民感激地祭拜。
“哼”,靈均冷哼一聲,嚇的他們的頭更低了。
“山裡的野豬精多次想要下山吃你們,若不是本山神老爺跟它顫抖將他困住,你們早死了”
帶頭的老者機靈地聽懂了話外之意,“山神老爺是不滿意我們準備的祭品嗎?”
“本山神的神力消耗的太快,小兒的血肉不行。三天後的午時,你們帶著成年男性再到這裡來”
靈均編了一個借口拖延時間,又隱匿其中。
村民們在地上趴了很久,直到頭頂上沒有任何聲音才敢偷偷抬起眼睛觀察,確定山神真的離開了,他們才從地上起身。
“這去哪弄個人來啊?”
“這可怎麼辦?”
山神老爺不要小兒,要大人,這可讓村民們焦頭爛額。
他們討論的時候,地上的草叢和灌木紛紛移動到兩邊,空出一條路出來。
這樣的神通,村民看的目瞪口呆,帶頭的老者邁出了第一步,剩下的村民跟在他後麵。
一路上的草木都給這些村民讓開了路,村民順著這條開辟出來的路走到了入口。
等他們還想再找尋痕跡,那條路又被草木蓋住。
帶頭持旗的老者說,“這是山神的保佑,我們趕緊回村商議這事,三日過後再來”
這個時間是靈均特意說的。三天的時間既能先保住鐵柱的命,又可以讓瓊芳在縣裡布置。
靈均回到村裡,瓊芳就留在了縣裡。
分開前,靈均告訴他,“這件事還是需要官府出手,正門走不進去,那就走走偏門”
一會兒,瓊芳圓潤的眼睛裡亮起亮光,他當天就在縣衙周邊蹲守。天黑後,他找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爬上屋頂,四處尋找知縣的影子。
直到知縣回房休息,他的機會終於來了。瓊芳對屋裡的知縣抱歉,“善人,對不起,為了救更多的人,隻能委屈你了”,站在窗戶邊,他朝屋裡捏了法術丟了過去。
然後他又躲了起來,並且還覺得自己聰明,從小妖怪那裡學到這個法術。
可憐的知縣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天還沒亮就起床,從早上就開始打哈欠,桌上的公文久久未批複,他的注意力都在昨晚的噩夢中。
瓊芳趴在縣衙的牆上,偷偷觀察著知縣的一舉一動,見他也隻是打哈欠而已
“看來一晚上的時間不夠,今晚還得再來”,他琢磨著。
夜深後,知縣好不容易把白日的公文批複完,拖著沉重的雙腿走向床鋪,躺在床上後沒過一會就進入夢鄉。
瓊芳又出現在知縣的房門外,聽到裡麵斷斷續續的呼嚕聲,偷偷一笑,辦完正事後又離開後。
躺在床上的知縣很快變得不平靜,手指抓緊被子,眉頭緊皺。
這晚的知縣起的更早,睜開眼睛後他就再也睡不著了,心裡想的都是夢裡的事情。
到了書房後,知縣更沒有心思梳理公文,“書文,你說本官是不是做的還不夠好?”
“您怎麼了,大人?”師爺關心的問。
知縣擺擺手,覺得自己癔症了,竟然會問這種問題,“沒事”,做回椅子上繼續辦公。
聽到他們的談話,瓊芳知道計劃成功了,看來晚上再加把火就行了。
晚上,知縣睡得不安穩,額頭上的汗珠大片大片的聚集,嘴唇也發白,“啊!”,他張開了眼睛,急促的喘息。
用袖子擦乾額頭上的汗水,知縣隻覺得心砰砰直跳,不禁暗想,“難道真的是我這個知縣做的不夠好,所以上天才會用這種方式懲罰我?”
這一夜,他的眼睛望著床上的帳子,再也沒有睡著過。
翌日,知縣報病沒有去衙門,他一個人坐在後院的書房內,想的頭疼。
瓊芳就是這個時候出現在知縣麵前,眼看知縣要喊救命,他笑著說,“無量天尊,貧道是來幫助大人的?”,仙風道骨的模樣真把知縣給唬住了。
“你為何這樣說?”,知縣質問眼前的中年道士
“上天給予了您預警,您即將有一場劫難!”,瓊芳編出一堆唬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