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凡是認識全福的人知道了朱天強去世和靈均殺人的消息,全都唾罵靈均沒良心。
更有甚者,準備販賣的青菜也不賣了,都砸在靈均身上。
縣裡的人看到了奇怪的一幕,一個人被五花大綁,身邊圍著一圈人,要麼指著他罵,要麼拿菜葉砸他。
得知靈均殺人的事後,他們罵的也很厲害。
“咚咚咚”,縣衙門口的鳴冤鼓響了起來,知縣聽到鼓聲後連忙喚人升堂。
“請大人為小人主家做主”
“何事?”這群人的行為,知縣也覺得奇怪
“大人,我家主人名朱天強,昨日被這惡道殘忍殺害。”可憐這全福,真心為主人鳴冤報仇,卻不知真正的仇人還在朱家。
縣令大人略思索一番,便想起來了朱天強何人,惋惜好人不償命,斥責道,“大膽惡道,還不認罪!”
靈均一梗,氣笑了,“大人,我犯了什麼事情,就認罪”
“你殺了人!”
“我一個道士,為什麼要殺人?”
“對!”知縣拍了一下驚堂木,“你為什麼要殺人?”
“我沒有殺人!”,靈均和這個糊塗知縣沒法交流了。
“你沒有殺人,他們為什麼要擊鼓鳴冤啊?”
“我是被妖怪引到那個房間的,打開門後朱善人早已死了”
“大人,他瞎說,我們宅怎麼可能有妖怪!”全福見靈均不認罪,怒不可遏。
“對啊,他們宅裡怎麼可能有妖怪啊”,知縣又反問,“那你追的妖怪呢?”
“我就是沒追到,才上了那妖怪的當,被他們誤以為我殺了朱善人”
“那你說的全都是空話”,知縣還覺得自己判斷的有道理,洋洋得意。
“證據齊全,此惡道凶殘至極,罄竹難書,將他給我帶下去,關進大牢”
關押的地方又換了一個,靈均無可奈何地進了牢房。
在全福等人呼天喊地的“青天大老爺”中,知縣滿意地結束了這次事件。
“咕”,肚子又叫了一聲,“來人哪,來人哪,來人哪”
走過來一個衙役,嗬斥,“叫什麼叫,你個殺人犯還敢亂喊”
“這位善人,我腹中有些饑餓,您能不能給我些東西吃?”
儘管生氣,但衙門也沒有餓死犯人的道理,衙役拿了兩個餿了的窩頭扔了進去,“就這,愛吃不吃”
捧著窩頭,靈均越想越委屈,窩頭摻著眼淚吃進了肚子裡。
也不容易了,被人冤枉沒有哭,被人罵也沒哭,才16歲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可不得哭嗎
把兩個餿窩頭吃完後,靈均擦乾眼淚,安慰自己,他們都是普通人,不知道妖怪的存在,受妖怪迷惑是人之常情。
解決了心腹大患,宛因一刻比一刻快活,貪婪地掃視整片宅院,這裡全都是我的了。
“宛姨娘,我已經去派人通知少爺了,等少爺來了,才能讓老爺下葬安息。”全福想著自家老爺就這麼死了,老淚縱橫。
這兩天他操持朱天強的後事,勞累又傷心,白了頭發。全福和朱天強從小一起長大,除了主仆這層關係以外,他們還是一起生活了四十多年的親人。
正堂內豎著一個大大的奠字,奠字後是一副紅木棺材,裡麵躺著朱天強,奠字前擺放著貢品和香燭,祭台旁有一個火盆,火盆裡還燒著紙錢;火盆前放著四個草墊,這是給祭拜的人用的。
宛因跪在全福前麵,眼睛紅腫,手帕按壓在眼角,“全福,都聽你的安排”
“老爺,您安心地走吧。”全福把一遝紙錢放進火盆,灼熱的火焰也暖不了他的心。
宛因的眼淚像無底洞似的,說流就流,人也憔悴了不少,仆人們無不稱讚她守婦道,是個好女人。
黑夜籠罩大地,全福還不願意離開,能見到老爺的次數不多了,他要留下來守夜,讓老爺不受打擾,也正好和老爺說說話。
“宛姨娘,您也來看老爺啊”,聽到腳步聲,全福抬頭見到宛因走了進來。
“是哈”,手帕擋住嘴唇,宛因扭動腰身緩緩靠近了全福,“全福,老爺就這麼走路,留我一人在世上,孤零零地多可憐啊。”她跪在全福的旁邊,小腿不經意間碰一下全福。
全福往旁邊挪了一下,頭低地更深,“您放心,少爺是個好人,再怎麼說你也是老爺的姨娘,少爺不會虧待您的”
宛因嬌笑一聲,“你知道的,我說的不是這個”,手指搭在全福的肩頭,“我也不圖什麼,隻想找個知冷知熱的人而已”。
全福肩膀動了動,“小的隻是一個下人,配不上您”
被拒絕了兩次,宛因也不生氣,她的目的也不是這個。
徐徐地起身,宛因裙角的花紋在燈光下露出一抹血色,“老爺多好的人,就這樣走了”
“本來我也不想動手的,要怪就怪那個死道士,真有幾分本事,害的老娘差點功虧一簣”
“你這是什麼意思?”全福起身,手指宛因問。
“本來好好的,老爺非要把那個道士帶到家裡來,他看穿了我的身份,我不得動手嘛”,宛因惋惜道,“他又不像之前的那些酒囊飯袋,吃也就吃了,這個不動些心思不行。隻可惜老爺死的這麼浪費,多善良的人啊,味道一定不錯”。
“你這個妖怪,我要殺了你為老爺報仇!”全福一拳打向宛因。
連衣角都沒碰到,全福就倒在了地上。他蜷縮著身體,哼哧哼哧像頭待宰的豬,忍著巨痛才坐在地上。
“哈哈哈哈,就你這樣還想殺我。”宛因走到他麵前。
全福舉起手臂要砸向她,卻被定在原處動不了。
宛因的手指慢慢伸長放在全福的頭頂,她滿臉的享受,吸走他的靈魂。
全福的身體和地麵發出一聲脆響,可憐的老管家在自己主人的麵前被殺死了。
“味道還行,可惜”,宛因回到看了棺材一眼,扭著腰身離開了。
窗戶外有雙眼睛將這一切看在了眼裡。
全福的屍體被發現後,整個莊子再次熱鬨起來。
“管家,你就這麼去了,我們可怎麼辦啊!”
丫鬟和家丁跪了好幾排,嗚嗚噎噎即為老爺和管家哭,也為自己的以後哭。
“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看門的仆人跑進來大喊,後麵跟著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男人,身邊陪同一個清秀溫柔的女人。
這兩個人正是朱天強的兒子和兒媳婦,朱明和譚秀麗。
“你們都在這裡做什麼?”
朱明心情不好,父親去世了,這些仆人全都在正堂算怎麼回事。
“大少爺,您可回來了,全福管家陪老爺去了。”年輕的家丁像是見到了救命恩人一般。
“什麼!”朱明不可置信,“全叔怎麼了,你再說一遍”
“昨天夜裡,全福管家陪老爺一同去了,今早我們燒紙時在正堂發現了全福管家的屍體”
“全叔!”一下子失去兩位親人,朱明有些站不穩。
譚秀麗扶住他,“相公,這是全叔自己的選擇。他伺候父親一輩子了,舍不得父親在下麵一個人孤零零的”
朱明踉蹌幾步走到前麵,全福的屍體安詳地躺在那裡,身上蓋著一塊白布。他揭開一角,全福蒼白的臉露了出來,嘴角含著一抹笑,似乎為自己能伺候老主人開心。
“我爹到底是怎麼走的,才短短幾個月,這個家就變成了這樣”
悲痛和憤怒裹挾著朱明的大腦,他質問這群人,“你們是怎麼照顧老爺的!”
聽到父親去世的消息,當時朱明以為這是個玩笑,可見到報信的人正是自己莊裡的仆人,他一下子就懵了。在妻子的幫助下,關了店,將孩子丟給嶽父嶽母,馬不停蹄地就敢了過來。
回到家後噩耗繼續發生,疼愛他的管家也去世了,朱明受到的打擊不小。
“大少爺,還是我來說吧。”宛因走了進來,在仆人的目光中走到了中間,“前幾日,老爺好心收留了一個道士,誰知他狼心狗肺夜裡把老爺殺了,被家裡的丫鬟看見後,全福就命人將他綁了起來,第二天將他送去了衙門”
“誰第一個發現我爹死的?”朱明淩厲的目光掃視跪在他麵前的一眾仆人。
“是我”。
如果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這個聲音。
“誰?”朱明又問了一遍。
丫鬟自己從人群中爬了出來,“大少爺,是我”
“把你當時看到的情況說一遍給我聽”
老實的丫鬟一五一十地把看見的情形說了一遍。
曉得了全部的經過,朱明諷刺道,“爹啊,你說你好心腸一輩子,到了怎麼沒落個好啊”
譚秀麗默默地抹著眼淚。
抹了一把臉,朱明繼續問,“你叫什麼名字?”
“雙喜”,丫鬟的回答依舊像蚊子聲。
“是個忠誠的丫鬟,你要是沒發現,誰也不知道我爹是什麼時候死的,那個妖道也抓不住”
宛因也稱讚,“這個丫頭是個好的”
雙喜咬著下唇控製自己的身體不要顫抖,她不能露餡,不能!不能讓壞人發現,不能害了少爺和少夫人。
朱天強是個善良的主人,就因為他的這份善心,雙喜的父母才舍得把她賣到這家當仆人。在這裡吃不愁,穿不愁,主人也善良,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莊裡的仆人都心懷感激。
昨天夜裡,雙喜乾完活後,想來給老主人守夜,算是全了這一世的主仆之情,未料及見到了全福管家被殺害的經過。
她的身形矮小,躲在窗戶後麵也不容易被發現。雙喜死死的捂住嘴唇,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等宛因走了好一會兒才敢走出來。她癱坐在地上,不知道呆坐了多久,冰涼的地磚侵蝕了大腦才讓她清醒過來,慌亂地擦掉淚水,像個沒事人一樣離開靈堂。
今天早上,跟其他人一樣跪在靈堂,她才敢放聲哭泣。
隻不過膽小的她聽到宛因的聲音就害怕。
換上孝衣,朱明跪在棺材前麵,“都彆哭了,該乾嘛乾嘛去,讓我爹風風光光地有好最後一趟”
“相公,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譚秀麗跪在他身邊,安慰他。
這句話刺破了朱明的最後一道防線,喉嚨裡的聲音越來越大,“爹啊,天倫之樂您還沒開始享受呢,這就走了,孩兒不甘心啊”
譚秀麗的眼淚如瀑布從眼裡落了下來,想起公爹的好,她心裡也止不住的傷心。
“老爺啊”,宛因也裝的很傷心,眼角卻不停的瞄向朱明夫妻二人,心裡想的卻是好新鮮乾淨的靈魂啊,暗自算計什麼時候吞下他們的靈魂。
葬禮辦的很風光,朱明親眼看到父親被泥土埋藏,全福也被他安排在了父親身邊。
葬禮結束後,朱明坐在椅子上頭一次感到了冷清,整個莊園空蕩蕩的。
子欲養而親不待,他和妻子商量想在莊園住一段時間,等收拾好心情再回到府城。
丈夫想留下來的心情,譚秀麗可以理解,可她放心不下孩子,就一個人先回去了。
朱明在莊園裡漫無目的地閒逛,每到一處都能看見童年和父親的回憶。難受的心情壓垮了他,蹲在地上一個人痛苦了好久。
傷心的感覺難以抹除,複仇的心情越加強烈。知曉靈均在縣衙的大獄裡,朱明派人先遞上了帖子,得到了縣令的同意,才去見了靈均。
彼時,靈均還在苦惱沒學習好六卜,算不出來轉機在哪裡。
“你為什麼要殺我父親?”,朱明咬牙切齒,“我父親對你這麼好,你為什麼要殺他!”
“我真的沒有殺你父親,你父親是被妖怪殺的”
“你胡說,朗朗乾坤,哪來的妖怪!”
“你家的那個姨娘就是,她才是殺朱善人的凶手。她怕我收了她,就殺人栽贓於我”
“胡說!”朱明睥睨道,“再過不久就是你的死期,我會親眼看著你給我父親償命,把你的頭顱放在我父親墓前以祭奠他在天之靈”
又是差不多的話,這幾天衙役們說了不少惡毒的話語,你們怎麼就不相信我呢,靈均抱頭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