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大路,靈均一路向東,走了好幾個月才看見些許人煙。
頭頂的太陽散發的熱氣像是把人蒸乾了似的,腰間的水囊裡空空如也。走了一上午,靈均又渴又累,烈日將他的膚色曬成了小麥色,兩個臉蛋也紅通通的。
袖子擦掉了額頭上的汗水,他舔了一下乾巴巴的嘴唇,看到遠處有一個小村莊,靈均的身上忽然提起了一股勁,快步的朝著村莊走過去。
“女兒村?這村名真有意思”,走過石碑,靈均朝著村裡走過去。
路過好幾家,每家的門戶都關著,繼續往裡走,還沒到跟前,靈均隱隱約約聽見了吹打聲,等他走到門口,這才發現這家人正在辦喜事。
在門口迎客的年輕人看見靈均,趕緊跑到屋裡,隨後跟著一個老婦人走了出來。
“道長好”,老婦人和年輕人齊齊見禮。
“老善人好”,靈均回禮,“日頭高照,想問老善人討碗水喝”
“兒啊,去屋裡給道長端碗水來吃。今天咱家辦喜事,再加一張桌子,家裡的素食也拿一些給道長用,沒有就現做,記住不要用葷油”
“兒子這就去辦”,聽了母親的話,年輕人進了廚房。
“多謝善人”,老婦人的盛情邀約令靈均羞澀,他連連擺手,“一碗水即可”
“家裡添丁,道長來我家是與我這小孫兒有緣,我高興”,提到剛添的小孫兒,老婦人圓潤的臉都容光煥發,眉眼都帶著慈愛。
“無量天尊,祝令孫一生平安順遂”
“哎哎哎”,老婦人喜的臉上的皺紋少了一些,“道長請”。
隨老婦人走進這不大的小院,原本嘈雜的小院都有一瞬安靜,客人之間討論的聲音都壓低了不少。
今天辦事葷多素少,有些素食隻能現做,靈均一人坐在桌子旁等待。
“我真羨慕張嬸,家裡的小子一個一個往外蹦,瞧瞧這些小家夥,體格真好”,臉龐黝黑的農家嬸子羨慕的看著老婦人家活蹦亂跳的幾個小子。
“行了,你彆說張嬸,你家小子也不少。王家的那才是真正的可憐”,旁邊三角眼的婆子斜了她一眼。
“她家那個媳婦瘦的跟麻竿似的,身量和屁股小看著就沒生兒子的命”,臉龐黢黑的農家嬸子眼裡閃著奇異的光,興致勃勃地和旁邊的婆子聊著。
“誰說不是呢?生那麼多全給河神了,我們村子的名聲差點都讓她毀了”
靈均聽的津津有味,覺得這村裡的人講話真有趣。
“道長,您慢用”,這家的兒子端上來一碗素麵和幾碟素菜,雖不多,但也是用心烹飪。
“謝謝善人”
整個小院熱鬨非凡,人聲鼎沸。男人們的喝酒叫喊聲,女人的說笑聲,還有孩子們歡樂的聲音交雜著。
當這家的小孫孫被抱出來的時候,靈均還送上了幾句祝福。
有的孩子的降生是伴隨著父母的愛,有的孩子一出生就被父母拋棄。
“這群人類越來越壞了,什麼臟的臭的都往河裡,本大王該怎麼吃魚!”
一個綠衣小姑娘站在河邊氣的直跳腳,她年紀不大,臉蛋鼓起來像是壽桃一樣,長得特彆可愛。
這姑娘氣的大喊要教訓人類,河裡微弱的哭聲令她清醒過來。
飛到河中央,隻見平靜的水麵上漂著一個竹籃,竹籃裡躺著一個小嬰兒。這小娃娃看樣子剛出生沒幾天,肚子上的臍帶還沒有完全脫落,身上也沒有衣服,小臉哭的青紫。
幸好這不是寒冬臘月,不然這小娃娃早就被凍死了。
小姑娘連忙將籃子從河裡拎起來,嘴裡嘟囔,“人類對自己的小崽子可真狠,本大王都撿了好幾個小娃娃了”
看來今天是吃不成魚了,綠衣小姑娘輕車熟路的拎著籃子往自己的洞府走。
將走到一半,後方傳來一聲怒吼,“妖怪,快放下你手裡的嬰兒”
綠衣小姑娘轉過身,一道銀光直射腦門兒來,她飛速躲開,破口大罵,“什麼人,敢偷襲本大王”。
“你這吃人的妖怪,還不束手就擒”,一個圓臉小道士從遠處跑過來,模樣比綠衣小姑娘也大不了多少,也是一臉嬰兒肥。
“你才吃人,你全家都吃人,我說是誰敢偷襲本大王呢,沒想到是你這種無名小卒,長的跟大餅似的”
“你,你怎麼罵人”,圓臉小道長第一次被罵,大眼睛全是淚水,嘴還笨,不會回嘴。
“哼,就罵你,略略略”,綠衣小姑娘還做鬼臉嚇唬他。
一人一妖像七、八歲的小童鬨彆扭似的,隨機笑到一個路人。
“看我上天入地誰沾誰眼瞎的無敵大王迷煙”,綠衣小姑娘的手朝小道士撒了一把東西。
圓臉小道士急忙將眼睛捂上,以免受傷。等他察覺不對勁將手臂拿下來,綠衣小姑娘早已不見蹤影。
“呼呼”,綠衣小姑娘依在樹上,大口呼吸,“本大王不僅法力高深,還聰明絕頂”
她低頭瞅了一眼手裡的籃子,那嬰兒跟個小老頭似的,嫌棄的撇嘴,“真醜”。
山裡的路崎嶇難走,對於綠衣小姑娘來說像是吃魚一樣的簡單,一陣令人眼花繚亂的拐彎後她就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整理了一下衣服,綠衣小姑娘神氣的走了進去,“我回來了!”。
幾個娃娃歡樂的從裡麵跑了出來迎接,“大王回來了,大王回來了”。
“青青大王回來了”,走在最後的是一個12、3歲的女孩,削瘦的臉上帶著笑容。
幾個孩子圍著她大聲喊道,“青青大王”。
青青美滋滋的聽進了耳朵裡,正要開口,籃裡的小嬰兒率先哭了出來,“快哄她”,她將籃子遞給了招娣。
招娣抱住籃子輕輕的晃動,但小娃娃仍然哭鬨不止。
“大王,她多久沒吃東西了”
“不知道,從我撿到她到現在,她什麼東西都沒吃”
“那應該就是餓了,我們這裡沒有奶水,先喂她一點糊糊試試”
小嬰兒應該是餓狠了,招娣喂的糊糊全都吃了進去。
等吃完了糊糊,嬰兒的眼睛越來越小,最後閉上了,在籃子裡睡的香甜。
在小嬰兒吃飯的時候,幾個孩子就要看她,被招娣阻攔住了。如今她睡著以後,招娣將籃子放在了地上,任由幾個大孩子看。
“她好醜啊”
“像個老鼠似的”
“不對,像我家的鄰居家的老爺爺”
“她怎麼不穿衣服?”
青青也蹲孩子們中間,“這樣看,這小崽子還挺可愛的啊”
“大王是在哪裡撿到她的?”
“就在女兒村後麵的那條河啊”,跑了一路,青青也覺得餓了,隨手拿了一個果子啃了起來,“我本來打算去那裡抓魚吃,結果聽到河裡有哭聲,我飛過去就看見一個籃子在河裡,裡麵躺著一個小嬰兒”
招娣原本揚起的嘴角落了下來,下一秒她又恢複了心情,“大王,小娃娃沒有衣服可不行。雖然天氣炎熱,可夜裡卻涼爽,她年紀還小容易生病。而且她可不能跟著我們一起吃糊糊,這麼小的孩子應該喝奶”,年紀小小操碎了心,還稚嫩的臉上竟然有一股母性的光輝。
青青頭疼的抓了抓頭發,“晚上,我去找蘭蘭商量商量,看她願意喂這個小崽子嗎?”
“蘭蘭要過來嗎?”,一個小家夥驚喜的問,“我都好久沒見蘭蘭了”
“蘭蘭”兩個字像是打開了話匣,幾個小家夥七嘴八舌的對青青說起來,“我也好久沒見蘭蘭了”
“蘭蘭什麼時候生完娃娃?”
“蘭蘭生了幾個娃娃啊”
青青也不覺得煩躁,嚼完嘴裡的果子,“你們的聲音都小點,把小娃娃吵醒了,誰來哄啊?”
瞬間,幾個小家夥捂上嘴巴,眼睛瞅著青青。
“你們都乖一些,說不準明天就能看見蘭蘭了”
幾個小家夥乖巧的點點頭,蠟黃的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招娣來的晚,不知道蘭蘭是誰,還以為是青青認識的一個人類。甚至她還有些期待蘭蘭的到來,畢竟山洞裡的另外一個“大人”不是人類,反倒有些孩子氣。
“衣服啊?”,青青摸著下巴笑的雞賊,“本大王自有辦法”
隔天,陽光射在招娣的眼皮上,皮膚下的眼珠動了幾下。睜開雙眼,招娣和一雙綠油油的眼睛對上,嚇得不敢亂動。
幾個娃娃在母狼身邊跑來跑去,嘻嘻哈哈,有個膽大的孩子還趴在母狼的懷裡嘰裡呱啦地不知道說些什麼。
招娣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叫出來惹怒母狼,急的淚水都出來了。
招娣不知所措,青青歡樂的走了進來,“醒了?”,向招娣介紹母狼,“這是蘭蘭和她的小崽子”
“這就是昨天大王說的蘭蘭?”,招娣瞪大了雙眼,“所以她們的膽子才這麼大!”
蘭蘭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趴在她懷裡的孩子摟著蘭蘭的脖子親熱的說話,冷靜下來的招娣才聽清她們嘴裡喊的是蘭蘭的名字。蘭蘭懷裡還躺著兩個小狼崽子,它們被那個女娃娃擠到旁邊,
青青看了一眼,無辜的問,“有什麼問題嗎?”,接著恍然大悟“你不要害怕,蘭蘭不吃人”
聽了青青的解釋,招娣覺得這頭狼更可怕了。
“以後我每天捕獵給她,蘭蘭幫我喂小崽子。她住的那山洞又黑又臭,小崽子住進去不好,所以我就讓她來我們這裡住”,青青坐在蘭蘭旁邊,抓著其中一個狼崽子玩。
“快把那小崽子帶過來喝奶”,青青逗著手裡的狼崽子玩,狼崽子被逗的“嗷嗚”“嗷嗚”直叫喚,小短腿攀著她的手臂亂蹬,蘭蘭瞥了一眼。
招娣將籃子拿到蘭蘭身旁,準備抱出嬰兒時,“咦?大王你什麼找的衣服?”。
嬰兒的身上蓋著一件衣服,青青不會穿人類的衣服,就蓋在了嬰兒的身上。
順手給嬰兒穿上衣服,招娣笑著說,“大王找的衣服真合身”
蘭蘭斜眼看了一眼她懷裡的嬰兒,小嬰兒比衣服還小一號,像個麻袋似的,眼中的笑意都溢出來了。
青青咳嗽兩聲,掩飾內心的尷尬,“那個,給小娃娃喂奶吧”
招娣壓下心裡的害怕,把嬰兒放在蘭蘭的懷裡。小娃娃估計是餓的不輕,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吞咽乳汁的聲音連幾步外的王招娣都能聽得見。
估計是察覺到有個競爭對手,蘭蘭懷裡的狼崽子也喝的很凶猛,更彆提青青手裡的那隻,叫的更急躁,護兒心切的蘭蘭尾巴掃了一下子青青的手臂。
把手裡的狼崽子放回蘭蘭的懷裡,“好了,好了,小崽子還給你”,狼崽子一回到阿花懷裡就急呼呼開始喝奶。
幾個娃娃沒見過狼崽子喝奶,也不玩鬨了都蹲在旁邊看蘭蘭喂奶。
興許是吃奶的幾個人和狼吃的太香了,蹲著的幾個孩子看餓了。
“大王,你去哪裡,該吃飯了”,招娣喊住要出去的青青。
“你們先吃,我去給蘭蘭找食物去”,青青蹦蹦跳跳的走出山洞。
農家人好客,不僅邀請靈均留下來坐席,又還留他住了一晚,盛情難卻,靈均又留宿一夜。第二天,在主人家的目送下,靈均離開了村莊。
昨晚,靈均打聽到這裡離縣城不遠,左右一個時辰就能到。
這個縣城雖然小一些,但熱鬨卻不少。耍猴的、玩雜技的…………
雜耍藝人喝下一大口酒,噴在木棍上,火勢瞬時凶猛起來。一片叫好聲從人群中傳來,靈均也瞪著一雙大眼睛,張大了嘴巴。
在太平府時,撿兒隻帶他看過一次,還沒看過癮就沒有機會看第二次了。
瞧到旁邊的人叫好,他也跟著叫好,有人鼓掌,他也學著鼓掌。
一上午的時間竟然大半都耗在看熱鬨上麵。
靈均知道不能把時間耗在雜技上,依依不舍的離開,臨走前還三番兩次地回頭往裡看。
早上的一頓素食早已在這半日消化完了。從包子鋪出來,靈均的眼睛都快成鬥雞眼了,手裡的兩個饅頭都快趕上他半個腦袋了,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