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殺的,哪個小賤人敢偷老娘的衣服,老娘新做的衣服,我兒子還沒穿幾回呢!”
“你家窮的沒人了,偷東西都偷到衣服上來了”
“眼珠子長在腚裡的東西,偷東西敢偷到你祖奶□□上,讓我知道是誰,老娘把塞回你娘的肚子裡”
一個胖婦人站在胡同口叉著腰破口大罵,洪亮的聲音穿透了整條街。
“這幾年我們被偷的也太勤點了吧”,一身短打的中年男人嘟囔,“是不是招了什麼不乾淨東西!”,他驚了起來。
“你這死孩子,亂說些什麼!”,頭發花白的老婦人捶了他幾下,“大仙莫怪,大仙莫怪”,她雙手合十拜了起來。
“娘,彆打,我就說說”,中年男人被捶的躲進了屋裡。
“好凶”,靈均往嘴裡塞饅頭,又新奇又害怕地看著胖婦人罵街。
忽然,他的鼻子動了兩下,一股妖怪的味道鑽進了鼻子裡。根據這股味道,靈均繼續向前走,眼睛最終落在人群中一個綠色的身影。
他跟在青青的身後,打算看看這個妖怪人類裡做什麼?
靈均皺起眉頭,那個綠色的身影後還跟著一個人。從穿著打扮來看,後麵這個人好像是個道士,“這是怎麼回事?”
他走在兩個人的後麵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那個綠色的身影正是青青,喂完蘭蘭之後,她就跑進了縣城裡,進來後還順手偷了一個人的錢袋。
“啦啦啦啦啦啦”,青青甩著錢袋的帶子,嘴裡哼著不知名的小調。
“老板,給我來兩個豬肉包子,純肉的”,鼻尖都是豬肉包子的味道,青青饞的尾巴都快露出來了。
“您的包子,拿好嘍”,老板遞給青青兩個大肉包子。
青青把包子放在鼻尖深吸了一口,“啊,就是這個香味”,肉汁在口齒間流動,雖然純肉的,小麥的香味卻掩蓋了這份膩味。
吃完包子,青青又買了綠豆糕,果脯,糖葫蘆……手裡原來的荷包不知道什麼時候扔了,錢也一點點的花完了。
青青對耍把戲的一點興趣都沒有,在她看來,這些人類玩的還不如隔壁的臭狐狸有意思。
跟在她後麵的兩個人就看著她不停的吃,吃完麵條吃餛飩,吃完餛飩吃燒餅,整條街能吃的都被她吃了個遍。
一手一把糖葫蘆,腰間還掛了兩包桃酥,這是青青買給山洞裡的孩子們吃的。出來半天,她也玩夠了,主要是偷來的銀子花完了,拍拍身上掉落的食物的殘渣,準備打包回洞。
“這麼能吃”,前天吵架沒贏過青青的圓臉小道士低聲咕嚕一句。這個圓臉小道士叫瓊芳,來自天慶觀,是觀裡最小的師弟,也是來下山曆練的。
說來也巧,下山後瓊芳第一個遇到的妖怪就是青青。當天青青撿到嬰兒不久,就被他發現了。聽多了妖魔鬼怪的故事,瓊芳的腦海裡浮現的是妖怪吃人的畫麵,腦子一熱,他就衝了上去,結果被罵哭了。
見青青準備離開,瓊芳抓緊跟了上去,他給自己打氣,這次一定不能輸。
山裡的地貌複雜多變,剛開始,兩人還能跟上青青的步伐,越往深處走,越發的難有。一個不留神,靈均就把兩人跟丟了。
這片山林又大又密,層層的樹葉遮住了傾灑下來的陽光,碎在地上化作斑駁的光點。餘光還能掃到兔子的身影閃過,林中的一點動靜都能讓數隻鳥驚的扇動翅膀飛越山林。
眼看著空氣裡的氣味越來越淡,靈均不敢鬆懈,抓住這股味道一點點的在樹林裡前進。
青青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山洞裡,“小的們,大王給你們帶好吃的來了,還不快出來迎接”,腰間掛著桃酥,手裡拿著糖葫蘆,她耀武揚威的走進了山洞。
“大王回來了”
“大王給我們帶好吃了”
“大王真好”
娃娃們興高采烈的接過青青手裡的東西,狼吞虎咽這來之不易的美食。
招娣蠟黃的臉上露出幾分擔憂的神情,“大王,你哪兒來的錢買這些東西?”
青青不在意的擺擺手,理直氣壯的說“我偷的錢”
“大王,偷錢是不對的”,招娣的父母怕她偷吃弟弟的東西,從小就告訴她偷東西是不對的。
“我又不是人,偷錢對不對和我沒關係”
招娣哼哧哼哧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最後憋出了一句,“反正偷錢是不對的”
青青有些不耐煩,凶巴巴的說,“給你你就吃,哪來這麼多話”
桃酥的味道實在是太香了,招娣咽了咽口水長這麼大她也隻吃過一次,那次吃的還是碎渣渣。
整片的桃酥吃在嘴裡香到不行,難怪弟弟這麼喜歡吃,真的是太好吃了,招娣瘦弱的臉透露出紅潤的光。
不光大孩、小孩,還有蘭蘭都吃著青青從縣城裡帶回的食物。
山洞外,瓊芳跟在青青後麵,親眼看著她走了進去。但人離山洞很遠,隱約聽到“不是人”“吃”“偷”幾個字眼,他的腦海裡出現了一副妖怪吃人的場景。
衝動下,瓊芳就提著劍跑到了洞口,開始叫門,“裡麵的妖怪聽著,放下屠刀,趕緊出來受死”
招娣她們正開心地吃著包子,突然聽到一陣叫囂聲,紛紛有些緊張,蘭蘭也站起來,弓起身子,低吼。
青青卻跟個沒事人一樣,甚至還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沒事,我出去看看”。
“我說聲音這麼耳熟呢,原來是你這個手下敗將”,青青叉著腰笑的猖狂,“怎麼,還想被本大王再罵哭嗎?”
“妖怪,死到臨頭還大放厥詞”,瓊芳氣的耳朵都紅了。
“你才死到臨頭,你全家都死到臨頭,你個臭大餅臉”,青青一頓輸出。
“你”,瓊芳氣到說不出話來,“看劍!”,連人帶劍就飛過去了。
和瓊芳過了沒幾招,青青就被打倒在地。
雖然青青自稱大王,但她才一百來歲,而且自她化形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貪玩的狠,那點功夫對付普通的人類還行,可對上瓊芳這樣的道士,她根本就打不過。
眼見著瓊芳的劍就要插進青青的身體,後方發過來一把劍擊開了瓊芳的劍,瓊芳一個後空翻,緊張的看著周圍,“誰,快點出來”,他大聲吼道。
青青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誰知道竟然有人出手相救,暗自嘀咕:難怪是騷狐狸來救我了。
出手的正是靈均,他好不容易找到了青青的洞府,緊接著就看到了這個場景,下意識的將手中的劍跑了出去。
“請慢”,靈均攔住瓊芳。
“你是誰?”,瓊芳攥緊掌心的劍柄,警惕的看著來人。
“貧道清徽派靈均”,靈均行禮,這個是道教弟子經常用到的禮儀。
“既然你是我道教弟子,為何阻止我殺這妖怪”,瓊芳劍指靈均。
“師弟,莫急。你仔細看,這妖怪身上沒有害過人的痕跡”
瓊芳仔細看了看青青,眼睛快速眨了幾下,“好像沒有。可是師兄,她雖然沒有害過人,但她是妖怪啊”
“妖怪就一定是壞的嗎?”
這句話把瓊芳問住了,他呆呆的問了一句,“妖怪不都是壞的嗎?”
“瓊芳師弟既然這妖怪沒有害人,那你今天相信我一次好嗎?”,靈均看向瓊芳態度很誠懇。
靈均出現後,青青心裡更加絕望:兩個道士,今天就是我青青大王的死期。
沒想到兩人當著她的麵聊了起來,不過她知道不僅不會死,而且圓臉小道士好像做錯了事情。
“我聽明白了,我算是白白被你打了一頓”,青青從地上跳起來憤怒的指著瓊芳,“我是妖怪就活該被你打嗎!你是道士就可以隨意打我嗎!你是道士你了不起啊,欺負我這樣弱小的妖怪!”她罵的理直氣壯。
瓊芳年紀小,輕易的被繞了進去,他漲紅了臉,“我,我……”
靈均也縮著脖子,“這位妖怪姑娘……”
“什麼妖怪姑娘,叫我大王”
“大王氣宇軒昂,一看就不是池中物。您的風姿綽約,令我等凡人望而生畏。您的心腸善良,我們拍馬都趕不上您……”,靈均亂七八糟拍了一頓馬屁。
幸好青青是個文盲,大概隻能聽懂這些話是在誇她。
“你這道士還不錯,有些眼光。本大王就是這麼厲害”
“大王您大人有大量,就繞過我這師弟吧”,靈均繼續勸說。
“嗯哼”,青青擺譜,“本大王可不像某些道士,不論三七二十一就打打殺殺,還把我洞府裡的人給嚇到了”
“我們願意給您賠罪”
瓊芳點頭點的飛快
“進來吧。也不知道她們有沒有事”,見好就收,青青想攔著他兩也攔不住,還不如帶他們進去親眼看看,正好為自己證明。
靈均和瓊芳進去後,看到這樣一副場景。蘭蘭弓起身子,死死盯著門口,七八個小娃娃躲在一個女孩身後,有幾個懷裡還抱著幼狼,幾個娃娃身體還在抽噎,小小的手掌抹掉眼上的淚珠。
見到他兩進來,大人小孩的身子抖了抖,蘭蘭也在低吼。
招娣連跑帶爬的跪在他兩麵前磕頭,“求求你們,不要殺大王,大王從來沒傷害過我們”
幾個孩子也跟著跪了下來,哭喊著:“求求你,不要殺大王,大王是好妖”
靈均和瓊芳手足無措,一個一個的把他們扶起來,“你們快起來趕快起來,我們不會殺你們大王的”
招娣粗糙的手掌也擦掉臉上的淚珠,“謝謝道長,謝謝道長”
“快起來,我還活著呢”,青青的心裡也難受,麵上故意咋咋唬唬的凶她們。
誤會解除後,蘭蘭叼過自己的孩子,走到一旁躺下,但眼睛卻沒有從兩人的身上移走。
“能告訴我們,你們為什麼會和青青大王在一起嗎?”
也許是靈均溫柔的語氣安撫招娣,她少了許多害怕,“青青大王救了我們”
“為什麼會說她救了你們?”瓊芳打破砂鍋問到底。
招娣的眼角向下,撇了一眼已經和狼崽子玩起來的娃娃們,不知道該怎麼說,“青青大王就是救了我們!”
青青看不下去了,低聲說,“你們彆逼她了,那幾個小的是被人扔掉,我撿回來的。招娣進山摘野菜,迷了路,也是被我救回了洞口中”
“那她們的父母呢?”,瓊芳下意識地問。
“不知道啊,反正這麼久沒有人來找她們”,青青諷刺,“你們人類真奇怪,好不容易下了個崽子,還能丟掉。還不如我們蘭蘭,蘭蘭生了三個崽子,一個都不舍得扔掉”
瓊芳羞愧難當,既因作為人類而慚愧,又因為這些被拋棄的孩子而難受。
“怎麼會這樣?”,人性的惡再一次衝擊靈均的頭腦,“父母為什麼會拋棄自己的孩子?”
“那誰知道呢,也隻有你們人類會這樣”,青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青青對人類社會一知半解。這麼多年也見過不少人類丟棄、溺死幼崽,一開始還因為這些幼崽的死亡而傷心,時間一長,見得多了,她甚至都覺得這些事情很正常。
瓊芳和靈均大為震撼,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世上竟還有這樣的父母。
“師兄剛才阻止我殺她,沒想到背後竟然還有這樣的原因”,瓊芳懵了,直愣愣的看向靈均。
“他們不想父母嗎?”,靈均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你傻啊,他們都沒有見過父母,怎麼可能會想?”,青青白了他一眼。
“那個女孩子呢,她就這樣留在山洞裡,以後怎麼辦?這些孩子不可能一直生活在山洞裡”,靈均問。
“她們是人,要和人類一起生活的,不能一直和你們待在一起”,瓊芳也意識到這個問題。
“不知道”,青青直白地說,她都沒有想過這個事情。
“這件事我們來想想辦法,你好好保護她們”,孩子們在偌大的山洞裡跑來跑去,嘻嘻哈哈和嗷嗚嗷嗚的聲音填滿了整個山洞,靈均卻越看越不對勁,但又沒辦法表達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