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樂為未曾料到,儘管身為大唐的人質,但這慕容順的府邸竟如此奢華壯麗。
“一個吐穀渾人,怎麼有資格居住如此豪華的府邸?”
對於何樂為的疑惑,喬洮陽直截了當地解答:“慕容順不僅居於豪宅之中,還精通大唐官話,因其並非初次作為人質,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這時,何樂為才憶起相關的曆史記載,不禁豁然開朗。
慕容順最初受隋煬帝冊封為吐穀渾可汗,卻被留在長安,隋煬帝雖將其送回故土為王,途中卻又險遭暗殺,不得不重返江都,直至隋煬帝被宇文化及殺害後,他又輾轉逃至長安。
加之其本身乃伏允可汗與隋朝宗室女光化公主之子,在中原生活的時間遠超過在吐穀渾的日子。
抵達慕容順府邸門前時,喬洮陽與宋筠萱並未下車,而是同步轉頭看向何樂為。
“不是說好助我一臂之力嗎?你們這是要用眼神輔助我?就憑我這身打扮,能進得了王府大門嗎?”
儘管何樂為所用的網絡用語喬洮陽未能完全理解,但大致意思還是明白的,隻見喬洮陽隨手取出一塊木牌拋給何樂為。
“你現在便是萬年縣衙下轄的司法縣尉屬下捉拿不良人的李大頭,去吧。”
捉拿不良人實際上就是指不良人,主要職責是抓捕盜賊、偵查凶犯,有了這個身份,何樂為確實有權進入王府查案,然而僅憑一個小角色的不良人身份,想要讓慕容王府的人信服,想想就覺得頭疼,而這李大頭的名字倒真是形象貼切得很。
接過牌子,何樂為徑直走向王府大門,此刻慕容王府內亂作一團,何樂為亮出令牌並表明身份後,果然得以順利進入。
慕容順尚未被轉移,王府內外皆圍滿了人,現場痕跡幾乎被徹底破壞,一片狼藉。
都水監的官員仍在府邸內仔細搜查,誓要找出任何可能存在的線索,幾位老醫官正在為慕容順處理傷口,個個滿臉汗水,麵色慘白,屋內嘈雜混亂,家屬在一旁痛哭嚎叫,實在令人心煩意亂。
何樂為 並未輕舉妄動,而是慎重其事地觀察了一會兒,隻見都水監的一名差役正站在門口,臉上滿是傲慢之意。
“朋友,裡麵是什麼狀況?”何樂為 走近去,笑容可掬地探聽消息。
那位差役斜睨了何樂為 一眼:“你是哪位?無關人員少打聽,也彆在這裡搗亂。”
何樂為 顯示了自己的身份牌:“我是萬年縣的,隻是按慣例過來看看,有都水監在此,我怎敢胡來。”
麵對何樂為 的熱情和機靈,那位中年差役頗感欣慰,向他回應道:“小夥子你就在這稍等片刻,有了結果我會告訴你,方便你回去交差。”
何樂為 笑嘻嘻地道謝:“那先謝謝您了,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差役擺擺手示意不必客氣:“我們都是做苦工的,不必如此客套,鄙人姓張名德瞅。”
“張德瞅?您就是張德瞅?!!”何樂為 聽罷,不由得一陣驚訝。
此人身形落魄,一副典型的邋遢中年男子模樣,滿臉濃密胡須,一口黃牙醒目,渾身散發著一股怎麼洗都難以去除的粗獷氣息,儘管站立著,卻能明顯看出他的雙腿不等長,右腿似有傷殘。
何樂為 或許不清楚喬洮陽,或許不認識紇乾承基,但他絕對不可能不知道張德瞅。
因為這位大哥可是那些熱衷於挖掘曆史冷門知識的人們最為熟悉的角色之一!
初唐時期,猛將如林,數量眾多,但如果論個人功績,唯獨兩人堪稱傳奇,一位是王玄策,另一位便是眼前這位張德瞅。
王玄策的名字或許多數人都有所耳聞,本是一名大唐使者,出使天竺遭受羞辱,幾乎喪命,僅剩幾名隨從,之後前往吐蕃和泥婆羅(即尼泊爾),借兵數千,竟然橫掃了整個天竺四方,堪稱單槍匹馬覆滅一國!
而張德瞅雖在《唐書》中的記載寥寥無幾,但事跡同樣令人震撼不已。
這一切還要從房間內那個即將離世的慕容順說起。
按照史書記載,慕容順是遭吐穀渾人殺害,隨後吐穀渾人迅速擁立了他的兒子為王,新王年幼,親自來到唐朝認父,並請求迎娶公主,李世民應允了這些要求。
然而吐穀渾的丞相宣王圖謀篡權,計劃在弘化公主下嫁途中行刺,以引發內亂。
那時,張德瞅正好擔任護送公主的果毅都尉,儘管麾下僅有區區一百二十名騎兵,他卻帶領著這一百多人,衝垮了一萬敵軍,斬殺了包括宣王在內的三位叛亂首領,以少勝多,倘若這不算傳奇,那還有什麼是傳奇?
當何樂為 回想起這些事跡,內心也激動不已。張德瞅察覺到他的異樣,問道:“小兄弟,你認識席某?”
何樂為 先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兄台您雄姿英發,氣勢非凡,與我所見過的眾多大英雄頗為相似,因此一時失態。”
張德笑嗬嗬地道:“小夥子說話真中聽,你姓甚名誰?若你不嫌棄,今後咱倆就交個朋友如何?”
“那就太好了,鄙人姓李名崇,也有人叫我李大頭。”
“李大頭?有意思,確實不錯。等這事解決了,哥哥我請你去酒館喝花酒,定要一醉方休!”正當何樂為 打算借機從這位豪爽的大哥那裡套些信息時,屋內的老醫師突然驚呼起來:“不成啊!血流不止,止不住了!”
向內室瞥去一眼,隻見慕容順已將墊被浸透鮮血,從床榻一直流淌至地板之上。儘管何樂為 對醫術並不精通,但對於基本的急救知識還是略知一二,例如麵對如此嚴重的出血情況,首要之策便是施壓止血,並輔以三角繃帶等物品。
正欲上前幫忙之際,張德卻已然搶步向前,厲聲喝道:“無關人等全給我出去,再這般哭哭啼啼,老子一刀一個,儘是些聒噪之徒,都給我滾出去!”作為玄甲軍退役的勇猛戰士,這一聲斷喝立刻穩住了場麵。隨後,張德轉向何樂為 道:“大頭,快過來搭把手!”
隻見他一把推開老醫師,迅疾扯開慕容順的衣裳,用手掌及手指丈量了傷口位置後,牢牢按壓在肩胛骨後的突出部位,厲聲道:“大頭,拿香灰來!”
之前郎中們曾嘗試用金瘡藥等粉末止血,但這類藥物易被衝散且易於融入血液,實際效用微乎其微。待他們打算重新處理傷口時,藥粉早已無法有效止血。
身為軍中硬漢,張德對於各類疾病或許束手無策,然而麵對刀槍劍傷,若隻是力求保住性命,又有誰能比他們這些身經百戰的戰士更有經驗?
何樂為 下意識走向屋角的香爐,揭開蓋子查看,裡麵僅剩一半香灰,且表麵還有明顯挖掘過的痕跡。小菲菲背部的刀傷,正是借助香灰止血,莫非就是出自這個香爐中的香灰?
順著這條線索推理,是不是意味著救下小菲菲的,可能就是張德或他的同伴?同樣使用香灰止血的手法,足以證明救助小菲菲的人,至少曾是一名軍人,或是有著豐富實戰經驗的職業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