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卓家族鴻門宴之事,留下了諸多隱患,不知去向的烏卓族長現如今已被通緝。
至於烏卓玉,已成烏卓族棄子。她沒有武功,成不了威脅,聖壇衛放過了她,那天之後也沒了去向。
從曼霧林歸來後,每到戌時,書瑤都會陷入昏迷般的沉睡。次日醒來隻感覺身體異常輕盈,便以為這是藥起到了效用。
可犯困不會這般準時,同一時間,同一時刻。
書瑤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早前屋中燃有提神的香,後來阿婭擔心會影響她的睡眠,便撤下了。
入夜後,書瑤又在戌時準時沉睡。
因已入眠,所以並未發現異常活躍的纏絲蠱。
“小娃子,過來。”
是在叫她嗎?自己的雙手何時變得如孩童般大小。她是回到了從前嗎?
朝喊她的阿婆走去。阿婆手裡還拿著糖葫蘆,應當是給她的。
“小娃娃,婆婆給你糖葫蘆,你跟婆婆走啊。”
書瑤剛要接過糖葫蘆,就被人扯了衣袖。
“不能要她的糖,她是略人。”
“把她抓起來。”
“是,少司長。”
被稱做少司長的少年,看起來比她現在的模樣大幾歲,她看他還要仰頭。
書瑤有些弄不清楚現在的情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突然變小,又怎會碰到拐小孩的略人。
“小妹妹,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書瑤不說話,少年無法隻能牽起她。
“外麵不安全,你先跟我走。”
嘗試開口說話,卻發不出聲音,本不想挪動腳步,但身子就是不聽使喚。仿佛所有事情都是既定好的,她如同木偶般被操控著。
“我叫燕川,你叫什麼?”
“書瑤。”
她被控製著說出了名字。
極力奪回身體控製權的同時,混沌的大腦有了一絲清明,這是她六歲那年與燕川初遇時發生的事。此後三年她時常找燕川,燕川比同齡孩子穩重,書瑤喜歡同他在一處。
“你是古叔新收的弟子吧。”
“哥哥怎麼知道?”
“因為你的名字啊。你的名字很像中原人,我母親也是中原人。”
後來書瑤知道,燕川同她一樣,也失去了父母。他說他沒有去過中原,書瑤則跟他講了許多關於中原的事。
有著相同經曆的孩子,成了那時最懂彼此的人。
犬吠聲傳來,眼前的畫麵消失不見。
耳邊傳來呼喚聲:“書瑤,醒醒?”
朦朧間書瑤睜開了眼睛。
“已過了午時,阿婭說你還未醒,我便來看看你。”
撐著有些疲乏的身子,書瑤努力讓自己清醒。先前她應當是沉在了夢裡,夢開始模糊,但燕川少時所說話語,仿似印在了她腦中。
“我,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我要穿衣服。”
“好。”
起身退至外間,毒公子耐心等待。原是想今日帶她出門,現下怕是不適合。
衣服穿好,下床後不過幾息,身體疲憊感消失。與戌時昏睡一般,來去隻在瞬間。
到外間就看見一直等著她的毒公子。
“你可是有事?”
這話問住了毒公子,他就是想來看她。曼霧林那場幻夢隻他有記憶,他在那場幻夢中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可書瑤對他是何心思,他還不清楚,或許隻是有些喜歡。太過熱情,會嚇到她吧。
“無事,隻是想告訴你,在聖壇若是無聊可去集會瞧瞧。”
“亦可來尋我。”
早前發生的那件事,書瑤多少有些後怕。近日也聽到消息,知烏卓族長逃脫一事。若她此時纏著人,怕是不太好。
“我知你庶務繁忙。現下我也不想出門,待你忙完在帶我出去如何?”
毒公子點頭:“好。”
“你在此好好休息,晚些時候我再來看你。”
“嗯。”
戌時,書瑤再次睡去。
並不知有人想見她,卻沒有見到。
她又進入了夢境。
“哥哥,你義父為什麼對你這麼凶,我不喜歡他。我看到他打哥哥了,痛不痛?”
“不痛,義父隻是嫌我習武太慢,才加以懲戒,是為了我好。”
“可是哥哥已經很厲害了啊。我問過師父,師父說哥哥是習武天才,師父不會騙我的。”
“我也想學厲害的武功,長大後就可以回中原找爹爹和娘親。”
小姑娘眼裡的天真刺痛了少年。
因有著同樣經曆,燕川將書瑤看作是另一個自己,對她生出了嗬護之心。
二人時常在一處,可大司長卻不喜歡他們往來。
又一日書瑤來找燕川。
入院空無一人,隻有在院中飲茶的大司長。
“哥哥呢?”
“女娃子,他可不是你哥哥。你們非親非故,以後莫要來擾他。”
“要你管,他就是我哥哥,我就要找他。”
這話逗笑了大司長,怪不得他那義子喜歡這女娃,兩人眼中的倔強如出一轍。
書瑤不走,大司長也不管她。一老一小就那麼對立著,書瑤想起燕川被打的事情,越想越氣,乾脆坐到大司長麵前。
桌上茶壺被炭火煮的嘟嘟響,書瑤突然出聲:“你看那是什麼?”
趁大司長轉頭期間,把桌上茶盤裡的茶葉全倒進了茶壺裡。
“哈哈哈,喝不成了吧。”
說著話的同時還做鬼臉,一副熊孩子討打模樣。
大司長確實有被氣到,說出的話都變得幼稚:“女娃娃這般行事,我更加不會讓川兒同你一處玩樂。”
“你說了不算,腿長在我身上。哥哥肯定在竹林練功,找哥哥去咯。”
大司長更氣了。
書瑤所料不差,燕川的確在竹林練功。今次他們本來約好一道去後山的,哥哥定是記岔了時間。
“哥哥。”
少年聞聲收勢。
“書瑤,你怎麼來這兒了?”
“哥哥是不是忘了,你答應今天帶我去後山捉兔子的。”
書瑤提醒後,燕川才憶起此事,當即決定帶人去後山。
去後山的路上,書瑤把方才捉弄大司長的事說與了燕川。嘴上雖說著以後斷不可如此,但眼中卻含有笑意。
她幫他“報仇”,他應當也是有些開心吧,因為有人將他放在心上。
冬去春來,三年過去,書瑤九歲,燕川十五歲。
時間來到了他們分開那一年。
“川兒,今日開始閉關習武吧,學完秘籍上所有功法方可出關。我會親自送你去長生洞,隻有功法大成之日,你才有能力破開出關陣法。彆怪義父心狠,留給你我的時間可不多。”
“孩兒明白。”
“但求義父一件事,可否讓我去見她一麵,找不到我她會難過。”
“不可,你的心裡應當隻有習武,不能讓旁的事分走一絲心神。我隻問你,你是要習武報仇,還是要念那點子情誼。”
“我知道了,義父。”
他們之間沒有話彆,一切都停在了他離開那日。
書瑤再去竹林,卻不見燕川身影。
來到大司長居所,她問:“哥哥呢?”
“走了,不會回來了。你以後莫要再來此處。”
大司長所言近乎無情。
十個春夏秋冬,終是淡去了彼此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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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瑤,瑤瑤,你快醒醒。”
書瑤是被陳玉晃醒的,也不知碰了什麼東西,陳玉的手冰涼。
“彆晃了,頭暈。”
“你也太能睡了,若我不叫你,午飯你該又不吃了。”
等起身,書瑤方瞧見陳玉放在桌上的青瓜,上麵還結著霜。
昨日她說沒胃口,陳玉便覺得是太過悶熱導致的。用冰泉凍了些青瓜,解了暑悶,就有胃口了。
“這青瓜可甜了,你嘗嘗。”
接過青瓜咬了一口,果然甜。
隨陳玉出了院子,便看見阿娜、阿妍在院中葡萄架下擺弄吃食。
幾位姑娘早已熟絡,便沒那麼多規矩,時常一起吃飯。
隻阿婭在的時候,阿娜、阿妍會避著些。這裡還是有主仆觀念,阿婭是個極重規矩的人。
“姑娘快過來,陳姑娘教我們做了新菜色,嘗嘗好不好吃。”
桌上的菜都是些開胃的,一看就是特意為她而做。
“很好吃,今天我要多吃兩碗飯。”
瞧著書瑤用下的飯食比昨日多,幾人臉上喜色漸深。
“姑娘,今日可要去集會看看?就快到姊妹飯節了,集會上肯定會有些新奇玩意。”
阿妍的話勾起了書瑤興趣,她的確很久未出過門了。
“好啊,那就去看看。”
申時,日光不那麼曬人,幾人方才出門。
這時的集市人最多,一些售賣花卉的店鋪也是在此時開門。畢竟這個時代沒有空調,日頭大會將花朵曬壞。
書瑤聞到了一股特彆的香味,那味道她不知該如何形容。像夏季的果香,又像曬乾的木香,有些令人沉醉。
“你們有聞到一股特彆的香氣嗎?”
聞言,陳玉在空氣中嗅了起來。
“香味有,就普通花香,沒什麼特彆的。”
循著味道一路走去,便到了一小攤前,那味道就是從小攤上的盒子中傳出的。
“老板,這盒中裝的是什麼東西?”
小攤上的東西都是小販四處淘來的,有些東西他也不知是什麼。但有人問,那就是好東西。
“姑娘有眼光,這東西可是我這攤上最寶貝的。”
拿起盒子,小販開始吹噓:“你看這盒子花紋多精細,裡麵的香丸子更是提神醒腦。”
小販這架勢,陳玉在家鄉小鎮上見過太多,都是騙外行人的把戲。反正她是沒聞出有什麼特彆,定是瑤瑤鼻子出了問題。
將書瑤拉至一旁,方說:“你若是想要那精致小物就看我的,要是順了小販心意,定會宰你。”
陳玉說完,便拉著書瑤走,急的攤販叫人。
最終書瑤以一個折中價格買走了這精致木盒。
特彆的香味還在,可卻沒有方才那般濃烈了。
“你們聞聞,這香真的很特彆。”
陳玉幾人大眼瞪小眼,先前的確有淡淡香味,可現在都散的差不多了。
酉時,幾人回到聖壇。
甫一進院落就瞧見坐在亭中的毒公子,見此情景,陳玉幾人果斷離開。
“回來了。”
他的聲音低沉,辨不出喜怒。
“嗯。”
“過來一起用飯。”
書瑤其實不想吃東西,但也沒有拒絕。她總覺得今次毒公子有些怪怪的。
殊不知,人家這是吃味了。不去尋他,去集市也未要他陪同。
這麼多天過去,書瑤竟是一次未去聖殿。
見書瑤用的少,毒公子又給她盛了碗湯。
攪動著湯水,書瑤歎道:“真的吃不下了。”
“那便擱著吧。”
命人撤下飯食,毒公子打著消食名義,同書瑤在院內喂起池子裡的魚兒。
臨近戌時,書瑤又開始犯困。
眼瞧著就要倒下去,毒公子適時接住了她。
“困了?”
不等書瑤回話,便將人打橫抱起。書瑤有些不解,但也並不排斥。
將人放至榻上,才又說:“睡吧。”
戌時,書瑤沉睡。
毒公子未發現異樣,隻當是書瑤從集市回來,累極所致。
待人呼吸平穩,他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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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再次轉變,場景隻餘黑暗,異香充斥在周圍。
“書瑤,你該歡喜的是我。”
“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