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之異動,以情為食,情起蠱迷心。
“是誰?誰在說話。”
黑暗中無人應答,風聲過後,火光衝天。
“在這裡躲好,娘親去去就來。”
美婦人眼含淚光,離開後再也沒回來。推門聲響起,來人衣袍都是鮮血。
“瑤瑤,快跟爹爹走。”
一路跑到山間,身後殺手緊追不舍,暗器飛來,正中書瑤心口。
“爹爹,我痛。”
“沒事,沒事,一會就不痛了。瑤瑤先睡一覺,睡一覺,就好了。”
男人聲音顫抖,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拖著受重傷的身子,一路進了黔南。
畫麵一轉,男人安撫年紀尚小的書瑤,哄著她在黔南等他。
“瑤瑤好好長大,等爹爹和娘親來接你。”
無論她怎麼哭喊,男人始終沒有回頭。他走得太快了,小書瑤怎麼追也追不上。
“爹,爹爹,你彆丟下我。”
這些都是書瑤腦海深處的記憶,也是讓她痛苦的根源。若不曾擁有過,便不會如此痛苦。
身中纏絲蠱者,動情動心,大喜大悲是禁忌。
那些過去、現在,一切讓她動情、動念的記憶在夢裡穿插而過,讓書瑤開始分不清痛苦與歡喜,分不清愛與不愛。
“你喜歡誰?你喜歡的人就在前方,不去找他嗎?”
聽不出這是誰的聲音,她要離開這裡。
前方的人又是誰。
那人的背影吸引她走過去,黑發傾瀉,一身黑衣,背著的手裡還拿著骨扇。
這是她喜歡的人,她喜歡的人是什麼名字,為什麼想不起來。
記憶錯亂中,她已經走到那人身後。
“你是誰?”
那人不說話也不動,書瑤隻能去到他麵前,可黑暗光影擋住了他一半的臉。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努力回想時,那人終於低下了頭。
“書瑤妹妹怎能忘了我,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再抬頭,她看清了男人麵容,是燕川。拜月節時見到的燕川。
“你找到了喜歡的人,恭喜你。”那道詭異的聲音再度響起。
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鬆懈,眼前的燕川朝她伸出手。
“跟我走。”
剛碰到他的指尖,就又出現了一道聲音。他在叫她的名字,可眼前的燕川好像聽不到。
“有人在叫我,你聽見了嗎?”
燕川隻是笑笑:“那你還要跟我走嗎?”
將手放在他的手心,還未踏出一步,耳垂上傳來劇痛。
那劇痛讓書瑤立時驚醒。
甫一瞧見上方戴著銀質麵具的毒公子,書瑤還有些不適應。
耳垂處還疼著,書瑤撫上去便隻覺濕潤,一看指尖都是血。
“你發起了高熱,怎麼也叫不醒,無奈之下隻能出此下策。”
原是為了幫她。
突然驚醒,書瑤隻覺頭痛,她應當是做了夢的,可為何什麼也記不起來。
“多謝你。”
兩人之間的氛圍有些奇怪,書瑤對待毒公子態度也不似昨日。
這便讓毒公子以為,是自己昨夜的孟浪之舉嚇到了她。
看來未表明心意前,他還需克製。
待書瑤用過藥後,毒公子方離開。要與她言明心意這件事,他不想在拖,姊妹飯節就是言明心意最好的時候。
書瑤還不知道,她會這麼頻繁入夢是因為纏絲蠱在作祟。
第一次蠱發損身,而如今正是第二次蠱發。她還會頻繁入夢,直至第三次蠱發,將愛徹底轉移。
一到夜裡,書瑤就會入夢。
夢中被頻繁問起喜歡誰,愛誰,每一次她都看見了燕川的臉。她的心迷茫,但大腦與記憶都在告訴她,她愛的人是燕川。
每一次的心裡暗示,都會加深書瑤對燕川的印象,而毒公子在她的記憶裡逐漸被淡忘。
書瑤記得毒公子,記得與他一路走來發生的所有事,唯獨忘記了對他心動的感覺。
又一日,書瑤照常在院中曬太陽。
阿娜、阿妍在一旁談論起姊妹飯節,八月八是姊妹飯節,就在兩日後。
“姑娘,你看這是什麼?”
一副麵具,一副刻有相思花的麵具,是情人麵。
“早前公子也送過姑娘呢,姑娘莫不是忘了。”
關於情人麵的記憶再次湧入書瑤的腦海,她隻覺頭痛,昏沉間倒在了躺椅上。
“姑娘,姑娘?”
見此,阿妍趕忙出院落,直奔聖殿。
疼痛隻是一瞬間,纏絲蠱再次異動,擾亂書瑤的記憶。
將那些痛苦的,快樂的,又在她的夢裡走了一遍。
毒公子來到院中,瞧見的書瑤就像是睡了過去,麵上無痛苦之色。
隻輕喚了兩聲名字,人便醒了過來。
隻看向他的眼神全然陌生。
毒公子一門心思都在書瑤身上,隻關心她是否安好,一時間竟並未發現書瑤眼神的轉變。
她說沒事,毒公子也未探出脈象是否有異,隻當她是太過虛弱。
近日,他一直在研究纏絲蠱,來看她的日子不多,也不知她是否生氣。
本想與書瑤在相處些時間,可書瑤一言不發,他隻能離開。
毒公子將這一切都歸咎於那夜的孟浪,隻能將靠近書瑤的心思克製。先表明心意,在徐徐圖之。
夢中,那聲音問書瑤:“你愛誰?”
“燕川。”
“你要去找誰?”
“燕川。”
姊妹飯節那天,陳玉幾人相約去了集會。至於為何不帶書瑤,當然是要把時間留給毒公子。
第一聲煙火聲響起時,毒公子來到了院落。
書瑤就靜靜坐在藤椅上,看著被煙火照亮的夜空。
聽到腳步身後,方回頭。
瞧見來人是毒公子,想說的話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她想告訴毒公子,她明日便要離開,回黔南去找人。不知為何,她隻想快點見到燕川,這種情緒在這兩日折磨著她。
“那日我說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今天能與我同去嗎?”
書瑤點頭。
有些事終歸是要說清楚的。
毒公子帶書瑤去了鳴鳳山的最高處,那是離月亮最近的地方。
月神賜福於有情人,所以他帶她來距離月亮最近的地方。
書瑤眼裡閃過驚豔之色,仿似抬手就能觸碰到月亮,月光都似有了溫度。
“我好像還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
的確,相識以來,她隻知他是毒公子。
“我名阿忒詩。忒字在辛夷族是月亮的意思。”
“母親告訴我,阿忒詩是歌中的月光。”
今次他想向書瑤言明他的心意,也想取下麵具,讓她知道他的模樣。
從很早以前,他們的緣分就開始了。少時他當她的哥哥,現在他想要更特彆的身份。
“很美的名字。”
這句話讓他陷入回憶,曼霧林那場幻夢,他們新婚當夜書瑤也說了這句話。
“我心悅你,書瑤。”
毒公子說這告白之語時,一直看著書瑤的雙眼,他在期待她的回答。想從她的眼中讀出情意,可那雙星眸中除了一瞬驚訝,便隻餘抗拒。
不應是這樣。
“能告訴我,你的心意嗎?”
深吸一口氣,書瑤做出了決定:“對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為什麼?”
“因為我不喜歡你。”
這句話很傷人。
“我身體好了很多,明日便會離開。”
從書瑤的眼神中,他的確看不出喜歡。可往日種種還曆曆在目,如果對他一點感情也沒有,當初又為何要那般親近他。既然已經靠近了他,又怎能如此輕易就離開他呢。
控製住將要噴湧而出的感情,麵上還是一派雲淡風輕的自適模樣。
他愛的,無論如何都要是他的。
“是嗎,是我唐突了。便當我從未說過這話吧。”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伸手攬人時,書瑤後退了一步。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見此,毒公子也不強求,隻跟在她的身後。
等回了聖壇,毒公子再次來到書瑤居所,這次是來送藥的。
那藥的味道與平日裡沒什麼不同,書瑤喝了下去。
剛喝下不久,身子就開始發軟,通藥理的書瑤立時發現不對。
“你在藥裡加了什麼?”
“對你身體有益的東西,能壓製你體內的蠱蟲。”
“這藥剛配出來不久,日前沒給你用是因這藥副作用大。用了這藥便會四肢無力,穿衣吃飯都要假手於人。”
“你且在這裡安心住著,不喜歡我沒關係,我們有的是時間。”
書瑤想推開他,可身子無力。
這人再一次刷新了她的認知,溫和隻是他的表象,偏執才是他的本色。
“你無恥。”
“嗯,瑤瑤說的是極,我無恥。”
罵聲非但沒有讓毒公子生氣,反而讓他笑意不止。
“你放開我,你這個神/經病。”
無論書瑤怎麼反抗,毒公子都隻看著她,抱著她的手隻緊不鬆。
無奈下,書瑤咬住毒公子脖頸,可因使不出力氣,更像是親吻他的脖頸。
幻夢中,他們做過最親密的事,他見過她身體的每一寸。
聽到毒公子的悶哼聲,書瑤意識到不對,即刻鬆嘴。
可已然來不及,下一秒吻就落了下來。
毒公子吻得極重。
直到嘴角處有了鹹濕感,他才清醒。此時書瑤眼裡已蓄滿淚,委屈至極。
將人書瑤安置好後,方開口:“你不該咬我。”
這人也太會倒打一耙了吧,強吻自己,還說不該咬他。
“你這麼對我,我更加不會喜歡你。實話告訴你吧,我有喜歡的人。”
“是嗎?我不在乎。你人在我這裡,早晚都會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