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樂(1 / 1)

蘭亭集序 歲多樂 3572 字 2024-05-11

周蘭亭和煦的說:“對唐雲山我所知不多,隻是前幾天偶然聽說他的知交好友升了遷,而這位好友名叫範單德,最是出塵之姿。唐雲山還曾用詩句形容這位好友,說他出淤泥而不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如此看重這位朋友,想來自己的的品行也差不到哪去。”

王京客聽琴音而知雅意,立刻就明白了周蘭亭的意思,於是連忙起身抬手作揖,滿臉含笑道:“在下明白了,多謝太師指教。”

正事說完,王京客便又同周蘭亭聊了聊閒話:“周太師到時候可會出席榮國公府的宴會?”

周蘭亭垂下眼皮,顯得神情有些不大明朗的樣子:“自然是要去的。”

王京客久居官場心思活泛靈敏,又懂得察言觀色,自然看出了周蘭亭有心事,於是便問:“太師看起來似乎有什麼煩惱之事?可否說出來,看看是否有在下可以幫的上忙的地方?”

周蘭亭思索了片刻,方才打起精神笑道:“我與王大人交好,是以也不藏著掖著了。過幾日我想去一趟兗州,但卻不想是自己主動去,最好是借著彆人之口去才好。這次榮國公必定會借著宴會要些賀禮,我想著尋賀禮是個機會,隻是卻為難誰能幫忙開這個口。”

周蘭亭一點,王京客立刻明白過來。

周蘭亭想去兗州,若又不是自己“主動”想去的話,辦法無非就那麼幾種。一是上麵派去有什麼事務要去處理,這是不得不去,二是那裡有東西這幾日就需要了,為了需求免不了跑一趟。

周蘭亭這是打算用第二個辦法,榮國公生辰時要賀禮,如果這賀禮隻在兗州有,那他為了人情就“免不了”去一趟。

王京客知道了周蘭亭想要什麼結果,但是卻沒問他為什麼。他知道在官場與人相交,有些事情還是少知道微妙。知道的越多,離斷頭台就越近。更何況周蘭亭背後的人是太後,是與欽明帝平分天下,有時候連欽明帝都退避三舍的人,他隻不過是盛京裡一個微不足道的千戶,如今與周蘭亭各取所需,他借著周蘭亭的手往上爬,而周蘭亭讓他辦些事情,這就已經足夠了。至於周蘭亭要做什麼,想對付誰那都不是他該關心的問題。

於是王京客很快就回答道:“這件小事怎麼還能叫太師煩擾呢?過幾日正好我也要去參加宴會,太師提點我許多,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讓在下替太師解決掉吧。”

周蘭亭笑容和煦的道謝。

兩個人相談甚歡,直至要到吃飯的時間,王京客不願麻煩周蘭亭,執意回家去吃,周蘭亭留不住,隻好叫人將王京客送走才罷。

等人走了,方遼才再次在周蘭亭麵前出現。

他問道:“公子怎麼叫這個人來幫我們了?”

方遼是實打實的看不上王京客這種小人,他總覺得這人會在背後捅刀子,將這些事情告訴他,難保他不會為了榮華富貴和彆人告密,因此語氣裡難免有些瞧不起。

周蘭亭卻不覺得有什麼,他依舊是笑眯眯的說:“我自然知道你擔憂什麼,不過隻要我們一日不倒台,王京客就一日不會做落井下石之事。他趨炎附勢,可如今我們能給他他想要的,他自然無比忠心耿耿。這就是我告訴你的小人有時候比君子還好用,畢竟小人願意為一己私欲替你做任何見不得光的事情,而君子卻行事光明磊落,反倒不好控製。至於告訴他這件事,這我倒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畢竟……”

周蘭亭想到了什麼,忽然笑了一下,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起熠熠生輝,有一種近乎殘忍的慈悲:“畢竟在彆人看來,我們現在做的事情,尤其是關於太子的事情都是在幫太後啊。事情就算真的敗露,幕後最大的主使,最應該受天譴的人也是太後,我們隻不過是為太後辦事的一個微不足道的螻蟻罷了。”

借刀殺人,這才是周蘭亭最擅長的手段。

兩個人談完話,飯也已經擺上來了。於是方遼便不再理會這件事,隻是服侍著周蘭亭去吃飯。

吃過飯後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往常這個時候周蘭亭就準備服藥歇息了,今日他卻不著急叫小廝煎藥,而是自己裹上了暗玉紫蒲紋狐皮大氅,在楊子明暗中相護送下趁著夜色一路來到了張文元的府邸。

張文元正在家中飲酒,伴著謝景明白日給他買的花生米,好不暢快的獨自坐在院中享受。

他酒量一向不錯,是以喝了幾盅之後還無甚醉意。

見周蘭亭過來,他樂嗬嗬的拍了拍身邊的小凳子,示意周蘭亭坐過來。

周蘭亭也不退辭,從善如流的坐在了張文元身旁。張文元知道他喝不了多少酒,便隻把花生米推到周蘭亭麵前,周蘭亭屈起兩根手指拈兩粒花生放進嘴裡,慢條斯理的嚼碎咽下才溫和的開了口:“我已全部準備好,到時候隻需要先生找個理由將三皇子引到兗州即可。”

張文元胸有成竹道:“這個容易,明日隻消我找個由頭告訴謝三,這事便已經十拿九穩。”

周蘭亭笑著又拿了兩粒花生米:“這就好。”

兩個人安靜下來,隻專注傾聽寂靜的夜晚裡各色蟲子的歡快叫聲。

過了很久,張文元才又開了口:“往後的路會凶險很多,你自己還是要事事謹慎才是。”

周蘭亭和煦地說:“布局了五年,最凶險的的關頭已經過去了,如今咱們隻需要按部就班的按計劃進行便不會出什麼大岔子。先生年歲已高,如今雖然生活安逸,但切記不要貪飲,酒這東西喝多了最是傷身。”

張文元不在意的擺擺手:“去邊疆的這五年可把我給憋壞了,如今剛一回京,自然是忍不住多喝一些的。不過你說的這些我心裡也都明白,以後注意就是了。”

由此又聊了些家常話,直到快到宵禁的時間,周蘭亭才起身告辭。

第二日謝景明帶著酒食來探望張文元的時候,張文元便告訴他說自己從前認識兗州的一個文人,這文人名叫侯意然,也是貴勳之後,不過他不喜追逐名利,便一直隱居在兗州的鄉村田野之中。侯意然一手山水墨畫曾名震天下,而如今張文元剛回盛京還沒真正安頓下來,自己也不好就這麼著急忙慌的過去,於是就想讓謝景明替自己前去拜訪,順便問問能不能討一張來臨摹。他問謝景明過幾日有沒有時間代自己往兗州跑一趟。謝景明這幾日清閒的很,除了明日參加榮國公的宴會,過幾日再在他生辰宴上露個麵之外,其他就沒什麼事情了,於是便痛快的答應下來。

榮國公的宴會張文元是不用參加的,謝景明和六皇子少不得要去,太子事務纏身,露一麵也就罷了。

到了那日,謝景明掐著大臣們下早朝的時辰,磨蹭到晌午才到了榮國公府。

謝景明參加這些宴會雖然遊刃有餘,但其實他心底是不大喜歡這個的,所以是能拖著時間便拖一會。

等謝景明到時已經來了好些人,除了六部之外,錦衣衛也來了人。大家私底下雖然明爭暗鬥暗波洶湧,但在明麵上還是能過得去,所以現在這些人談天說地,聊的那是風生水起,暗地裡的那些齷齪仿佛從未有過。

不過宴會的主角榮國公還沒來,管家說是他還在穿衣收拾,讓大家先自便,一會榮國公就會出來招待大家。

主人家晾著客人而自己去尋求方便,這本是不大合適的,不過鑒於榮國公荒唐事做的不計其數,這件不大尊重人的事比起那些甚至也算不上什麼了。因此大家也都見怪不怪,隻各自同熟人交談,也沒什麼不滿的情緒。

謝景明進來之後應了那些必不可少的寒暄,然後就待在角落裡借著吃糕點避開人們找他閒話。

在他等榮國公宣布入席吃飯的時候,門口的方向忽然傳來一陣騷動,謝景明好奇的抬眼掃去,就看到一眾人擁簇著身穿白衣的周蘭亭進來了。

周蘭亭臉上還是那副溫和的笑容,說話時和煦謙虛,抬起頭注視著彆人的時候讓人如沐春風。

圍在他周圍的人爭先恐後相同他說話,為首的六皇子最是熱切誠摯。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周蘭亭身上,在這吵雜混亂的場景下,他還能一視同仁的照顧到每個人,不管這些人是真心或是假意,他對誰臉上都沒有絲毫不悅的神色。

謝景明看到這裡的頭一個想法便是,今日這周太師穿的還算輕薄。

第二個想法就是,今天還有些許微風呢,也不知道他這身子骨能不能撐住。要是到時候病倒了,又得一大群人為他忙前忙後,太後還要再心疼一遍。

不過他卻沒加入到人群中去,隻是遠遠的觀望。

周蘭亭不管換了什麼衣裳,都不會將那張臉的顏色減損分毫。他站在擁在他人群的中央,仿佛夜空中被群星圍著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