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笑完之後,劉初意還想說幾句逗趣兒的話,幾個人七嘴八舌地聊了一會天之後也就將這些事情拋諸腦後了。劉初意又開始興致勃勃地和人玩葉子牌。
玩著玩著,劉初意起身從旁邊的桌子上拿酒吃,餘光看見一邊的李遠德忽然“謔”的起身,然後怒氣衝衝的就要往外走,他下意識地大聲叫喚:“哎,李兄,你乾嘛去?”
李遠德原本還想勉強扯出來一個笑,可是試了半天都笑不出來,隻好硬邦邦的丟下一句“我還有點事,先走了”就轉身離開。
劉初意還端著酒壺站在原地,盯著他的背影茫然的自言自語:“李兄怎麼看起來這麼不對勁啊,好端端地怎麼忽然就要走了?”
他還想說什麼,可是身邊的人已經催促他趕緊擲骰子了,劉初意便也將人拋諸腦後,自己又開開心心玩起了葉子牌。
李儉在李遠德來之前特地囑咐要他謹慎行事,可李遠德是個暴脾氣烈性子,現在以為自己已經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哪裡還能耐得住性子回去和人商量?
所以現在他帶著滔天的怒氣一路走向周蘭亭的家。
與此同時,周蘭亭正悠閒的躺在床上,他的臉色看起來比平常更加蒼白憔悴,可是神情卻難得的明媚舒朗。
方遼站在床邊,手中的托盤裡放著一碗還沒動過的藥。
周蘭亭看了一眼窗外,然後溫和的說:“咱們安插在宣平侯家中的小廝可曾將那番話傳到宣平侯世子耳中?”
方遼微微欠身道:“回公子的話,這些話已經一字不漏的讓宣平侯世子聽見了。”
周蘭亭咳嗽兩聲,然後才笑著說:“那算著時間,李遠德應該快要到了。李遠德是個藏不住事的性子,這次大概不會善罷甘休,你叫接待的人小心些。”
方遼應了聲表示記下了,又高興道:“公子先前叫人散播的那些流言蜚語果然有用,這幾日城中傳的沸沸揚揚,若不是這樣,那太常寺卿李儉想必也不會輕易中招。”
方遼說著,心中對周蘭亭的敬佩之情不禁更多了些。
想做成這個簡單的局,周蘭亭不僅要準確及時掌握各方麵的消息,還要懂得將這些消息用到最需要的地方。除此之外他還要在必要的地方安插自己的人手,這些說起來輕輕鬆鬆,可是真要做起來那就很麻煩了,因為這些事情單拿出來一件被發現都是要命的,需得每一處都做的縝密,不被人輕易發現才行。
朝廷的局勢瞬息萬變,棋盤上的棋子也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周蘭亭不僅要了解棋局中的每一個人,還要清楚的知道他們的性格,預判他們將會做出來的事情,然後再根據每個人不同的性格製定不同的計劃,確保最後的結果是自己想要的。
周蘭亭單憑一己之力就能應付好太後和朝堂的關係,同時還能在讓所有人都不起疑的前提下達到自己想要的目標……這得需要多大的籌謀能力和頭腦才能做到?
方遼雖然跟在周蘭亭身邊學了這麼多年,但自認為自己的那點本事和周蘭亭相比完全就是雕蟲小技罷了,因此也更加信賴敬佩周蘭亭,事事向他看齊。
沒多久李遠德果然就來了,他的行為和周蘭亭所預測的相差無幾,一來便粗暴的敲門,守門的家丁一早就得了周蘭亭的吩咐,此時依舊緊閉大門,隻是隔著門朝外麵的李遠德喊:“今日周太師身體不適閉門謝客,若有什麼事還請大人改日再來。”
李遠德怒從心起,哪裡還能聽得進門子的話,他又使勁拍了拍門,大聲喊道:“今日我定要見到周蘭亭,你去告訴你家主子,就說我有要事相告,勢必讓他見我一麵。”
因周蘭亭家在天子腳下的清化坊,又坐落在坊中繁華的街道上,雖是最裡麵,但往來的百姓也不少,現在李遠德鬨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過路人都忍不住駐足觀看。
家丁依舊關緊了大門,隻是按照周蘭亭提前教給他的話回答:“大人請改日再來,不是我家主子不見客,是今日他的身體實在是不好,下不來床。主子不願怠慢了客人,也請您不要為難小的。”
李遠德恨聲道:“身體不適也可以見人,你家主子常年有病,怎得就今日下不來床了?彆是裝病不願見我吧?今日我是有大事要說,怠慢的話就彆怪我不顧情麵叫聖上裁奪了!”
可是家丁絲毫不以為懼,聲音依舊平淡的重複道:“還請大人改日再來,不要為難小的。”
李遠德知道今日是見不到人了,他氣的跺了跺腳,一甩袖子,咬著牙離開了。
周圍停下看戲的百姓見主角走了,這才都意猶未儘的咂咂嘴也散開了。
不過人散開了,流言蜚語也同樣散開了,加之周蘭亭暗中使了點手段,於是當晚街上的傳言就從“太後賞賜給周太師需得寶貝”演變到了“李遠德不滿周太師,親自上門找茬”。
不得不說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一開始還沒怎麼有人相信,一旦說得多了,大家都信以為真,接著又將消息傳給其他人,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假的也成了真的。
張環獻聽說這件事後,心裡難免會焦躁不安,可是每每想出去為周蘭亭說話,心中又會想起周蘭亭最後的囑托,他不忍讓周蘭亭這番心血白費,就隻能極力按下心中煩躁的情緒。
這邊的李遠德一回家就怒氣衝衝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了李儉,李儉也是一時生氣,便沒有多想,隻道明天一定要去麵聖,將此事告訴欽明帝。
可是沒想到第二日一早,退朝後欽明帝倒單獨留下了他詢問此事。
原來外麵傳的沸沸揚揚,太後不知從哪裡得到了消息又告訴了欽明帝,是以欽明帝才特地來問一下到底發什麼了什麼。
這件事昨日李儉乍一聽見的時候自然是怒不可遏,但是冷靜了一夜之後也自知李遠德做的太魯莽了,而且現在他也隱約覺得這事或許有什麼隱情,所以才沒有貿然向欽明帝說明,隻是沒想到欽明帝會聽見風聲特地來問他。
不過欽明帝既然已經開了口,李儉當然無法隱瞞,隻能一五一十的將事情告訴欽明帝。不過他自然沒提真正的原因,隻是說李遠德有要事去找周蘭亭,周蘭亭卻推脫身體不好閉門不見,而後又隱晦的說了一下周蘭亭憑著喜好弄去烏芝,將名貴藥材白白浪費。
欽明帝聽後沉吟了一會,正要說話,正好這時候外頭守著的太監來報,說是太後過來看望欽明帝。欽明帝連忙讓人將太後請進來。在太後的詢問下,李儉隻好又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又說了一遍。太後聽了便放心不下,說是想親自前去探望一番。
欽明帝自然不會讓太後孤身出行,但是又實在勸不下太後,最後隻得說要同太後一起去看看周蘭亭,一是能陪伴在太後左右,二是也好知道周蘭亭得了什麼病。
李儉大驚失色,自然也開始極力勸阻,可是欽明帝心意已決,他攔不住兩人,就隻好戰戰兢兢的陪同前往周蘭亭的府邸。
原本欽明帝出行的排場大肆鋪張,可今日他們有意不驚動彆人,再加上周蘭亭的家緊挨著皇宮,天子腳下自然無人敢鬨事,於是一行人便換了便服簡裝出行,隻帶了幾個身手不錯的禦前侍衛一起過去。
幾個人低調的站在了周蘭亭的門口,不禁又引起了附近百姓們的嘖嘖稱奇,雖然一行人都是便裝,但是周身的氣度也叫他們看出了這幾個人非富即貴,身份不容小覷,所以也沒一個人敢湊近,隻遠遠的看看熱鬨。
欽明帝身邊的公公敲了門,這次門子到沒阻攔就將人放了進來,新來的門子不認得欽明帝和太後,隻是規規矩矩的行禮道:“各位大人就是昨日來找我家主子的吧?我家主子今天身體好了點,可以見人了,所以特地叫小的等在門前,說隻要有人再來訪問一定要請進來。煩請各位大人隨我一同前來。”
欽明帝沒說什麼,隻是率一眾人一同跟著門子進去。
周蘭亭的屋外站著一個人,正是一直守在屋外的方遼。因為從前方遼跟著周蘭亭有幸見過欽明帝的麵,所以現在才認出了眼前幾位貴人的身份,他連忙跪下行禮,欽明帝還未說話,太後已經吩咐道:“我們聽說太師身體抱恙,所以今日特地來瞧瞧,莫要耽誤時間了,行禮什麼的先免了,快讓我們進去看看太師身子如何了吧。”
方遼麵露難色,猶豫了片刻,口中道:“太師現在拖著病容,雖然勉強可以見客,但恐怕會有所怠慢,還希望太後不要怪罪。”
太後擺擺手,示意方遼不必再說,方遼見狀也隻好不再阻攔,推開房門讓人進去。
除了禦前侍衛留在門外警戒,其餘人都進來了周蘭亭的房間,繞過屋中的流雲屏風之後,欽明帝見到了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的周蘭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