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尋芳(1 / 1)

蘭亭集序 歲多樂 3635 字 2024-05-11

李儉一家人心事重重的吃完了這頓午飯,下午的時候,李遠德便離開家去了宣平侯家。

宣平侯世子今日在家中辦了一個聚會,邀請的自然都是一些整日同他花天酒地的紈絝們。今日正好也給李遠德遞了帖子,在之前李遠德多半是不去的,可今日他有心事,正好就借著宴會打探一番自己的想要的東西,於是便答應下來。

宣平侯世子將來客聚集在自己家中的花園裡,花園裡拚在一起擺放的整整齊齊的桌上堆滿了酒和大魚大肉,來的幾個遊手好閒的富家公子已經大大咧咧的堆在一起擲骰子了。

李遠德原本以為來的都是些不務正事的世家子孫,沒想到卻還能在這裡見到了三皇子謝景明。

謝景明今日純粹是被宣平侯世子劉初意硬生生拉來的,他已經有段時間沒參加劉初意的宴會,每次劉初意來邀人,都被謝景明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推辭了。於是長久下來終於惹來了這位鼎鼎有名的紈絝的不滿,今日劉初意說什麼也要將人拉過來,謝景明推辭不過,再加上這幾日確實清閒,也就隻好一同參加宴會。

不過這裡的宴會和從前周蘭亭辦的那個完全不同,這裡沒什麼趣味,一群人吃過東西就開始胡亂玩樂,吆喝聲中還夾雜著許多不入流的話。雖然心中煩悶,但謝景明麵上分毫不顯,隻是頗有耐心同他們一起打葉子牌。

這時候,李遠德瞧著時機差不多了,便不動聲色地說:“今日聽聞太後賞賜給周太師許多東西,不知諸位可有聽說啊?”

在座的許多都是直腸子,聽不出李遠德話中地試探之意,因此為首的宣平侯世子劉初意毫不防備便據實說:“這個鬨得沸沸揚揚,自然是聽說了一二。”

說著他不等李遠德再問什麼,煞有介事地主動複述了一遍自己在街上地所見所聞:“百姓都說太後將自己最寶貝的夜明珠都賜給了周太師,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特彆名貴的藥材……讓我叫什麼來著——對了,好像是叫什麼烏芝的。”說著他搓了搓臉,意味不明的嘿嘿笑了一下,用不懷好意的眼光掃過身邊的人,故意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說,“你們知道這個藥主要是治什麼的嗎?是治生不出孩子的!”

底下的人雖然知道太後將東西賞給了周蘭亭,但還真不知道這藥是乾什麼的,現在聽劉初意這麼說,紛紛丟下手裡的東西,都露出等著看戲的好奇神情仔細聽劉初意講。

劉初意得意的拋起一顆棗子,又靈活的抬頭用嘴巴接住,他往身邊的空地上吐出棗核,三下五除二嚼完了嘴裡的果肉,這才繼續說:“可是你們可曾聽說周太師有那方麵的問題?自然是沒有的吧,雖然周蘭亭不近女色而且身體也差,但眾所周知他是因為前些年被人下了毒才這樣的,太後千方百計才找到一個郎中,這郎中雖不能根治周太師的病,但月月毒發之時,他也能製出暫緩周太師痛楚的藥。是以如若周太師真還有其他方麵的病,哪還用得著現在才找藥,太後怕是早就派人將天下頂頂好的烏芝送到周太師身邊了,再者這藥的功效羞於說出口,以太後的身份,自然有辦法將藥神不知鬼不覺的給人送去,可如今周太師這般不在意的讓人議論,自然身體是沒什麼問題的。”

圍在劉初意身邊打頭的是驃騎將軍的長子於梁信用下流的腔調裝模作樣的問:“既然身體沒問題,那他要這玩意兒乾嘛?”

劉初意回以一個同樣下流的笑,在座的幾個人心照不宣的浪笑起來。

劉初意隨口道:“摸約就是太師從未見過,想拿出來玩玩呢。畢竟這世上再珍貴的東西,對於周太師來說也不過是一個‘喜歡’和‘不喜歡’的區彆。喜歡就得到,不喜歡就棄之如敝屣。咱們又何嘗不是這樣?這盛京之中的耍玩意兒,隻有我們喜歡和不喜歡的兩種罷了。”

除了角落中的兩個人外,其餘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這兩個一個是嘴裡叼著狗尾巴草,臉上看不出喜怒的謝景明,另外一個就是已經帶著明顯怒色的李遠德。

謝景明心中自然也覺得不悅,尤其是他們說起周蘭亭時那下作的語氣和神態,以及提起自己身份時沾沾自喜的感覺都讓他覺得有些怪異。不夠這群天曜的蠹蟲顯然習慣了這種生活,他們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絲毫沒覺得有哪裡不對。

謝景明想到了在邊塞時,每年過年武安侯都要親自去要錢要糧,戶部遲遲批不下來,隻互相扯皮推諉,回回都要三四月才能見到錢糧。但那些盛京頂著父輩名號的世家子弟卻是從不缺錢,甚至宮中受寵的宦官的腰包也是一個賽一個的鼓鼓囊囊。

而真正鎮守邊疆的士兵卻忍饑挨餓,前幾個月沒錢,但人總要吃飯,武安侯沒辦法,隻好領著底下的士兵親自墾田種糧,靠著這點收成來忍過短衣缺吃的日子。謝景明也跟著士兵一起開墾荒地,那時候日子雖然清苦,但好在人人團結,都把對方當作自己的親兄弟,所以清苦反倒不顯,隻能感覺到快活和自在。

思及此處,謝景明心頭原本就沒多少的愉悅因為此事早已消失的乾乾淨淨。

另一邊的李遠德心情不好已經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不過他生氣的原因卻不是和謝景明一樣對這些人的不懷好意的言語反感,畢竟他從小在這個環境長大,其實想法和劉初意相差無幾,他不覺得劉初意說的有什麼錯。他之所以不悅,而是因為周蘭亭果然如他所想,因為自己一時的玩樂心思間接折辱了他的家族。

這烏芝本是欽明帝賞賜給皇後,皇後又賞賜他們家的,這藥雖然名貴,但相比於它帶來的榮耀,其實那點珍貴也就沒那麼重要了。李遠德幾乎將這個東西看作了他們家族的象征,就像是如今守著北覃的段將和,先帝將唯一一對弓的其中一個給了他們,這張弓連同這唯一一個的烏芝一樣,在他眼中是皇恩的榮耀。可是誰能想到最後這個東西竟然因為區區一個太師的喜好而被決定去處。將給他們的東西再當著全天下人的麵奪回去,這何嘗不是在宣告他們一家比不上周蘭亭的喜怒哀樂,這之後讓人如何看待他們一家?

其實其他人根本不曾想到這麼多,隻是李遠德越想越氣,自己再添油加醋的一聯想其他,最後自己把自己氣的簡直要急火攻心背過去。

可是那邊說到興頭上的劉初意和於梁信完全沒渾然不知李遠德的異常,畢竟他們隻知道吃喝玩樂,對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理解不來,自然也就不知道被他們當作玩笑的烏芝竟然還和李遠德有這麼大的關係。

兩個人還興致勃勃地繼續聊天,於梁信說:“劉兄,我有一個問題,不過兄弟我這話問的有些直白,你聽了可彆生氣啊。”

劉初意不輕不重的握拳錘了一下於梁信的胸口,沒心沒肺的說:“你要是說這話那可就見外了啊,除了在賭坊,你們誰見過我因為其他事情跟彆人置氣?放心,我肯定不會生氣的,你儘管放心大膽的問。”

於梁信這才好奇的問:“話說劉兄你平日裡遊手好閒鬥雞走狗頗有一手,連小弟我都甘拜下風,但卻不喜歡亂嚼舌根,而且一看書一想事情就頭疼,這麼多的消息你都是從哪裡打聽來的?這麼詳細就罷了,還附帶著分析……劉兄,不是兄弟我貶低你啊,你竟然能想到這麼多,和平時的你完全不同啊……難不成你是被奪舍了?”

大家聽到於梁信這番毫不掩飾的話後都忍不住大笑起來,就連劉初意都忍不住笑罵了一句“去你的”,等大家緩過來,劉初意才擦擦嘴邊的酒水解釋道:“什麼奪舍,你小子說的也太直白了些。不過你說得對,我確實不喜歡想事情,我剛剛說的那些都是從門房的小廝那裡聽到的,因為見你們好奇,所以才模仿著小廝說過的又說了一遍。就連後麵你說的那什麼分析也是我從小廝那裡聽到的。要是我的話,才想不出這麼一套一套的說法呢。”

劉初意說著,又意猶未儘的咂咂嘴:“不過話雖是從彆處聽說,但周蘭亭這人長的我卻是真心實意的覺得不錯。不過就可惜了他不是個女兒身,說句有些冒犯的話,若是他是誰家的貴女,我就是求著我爹我娘也要求娶了他,若是他真肯賞臉進我的府,那我必定好吃好喝供著,以後他叫我往南我絕不往北,叫我摘星星我不會拿月亮。”

其他人聽到劉初意這麼解釋也沒多想,又聽到他說的後半句話,於梁信先忍不住澆了一盆冷水:“得了吧劉兄,就算人周太師真是女的,以他那姿色,求娶的人怕是要從這裡排到西域去,哪裡輪的著咱們覬覦。我看你我二人還是老老實實的做這紈絝子弟吧。”

眾人又被他的話逗樂了,於梁信不明白大家笑什麼,正愣愣的四下看去,就聽見劉初意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罵聲:“我說你小子也忒不含蓄了些,真是上趕著找罵啊。咱們雖然是遊手好閒了一點,但再怎麼說也是皇親貴胄,現在人人都說周太師如果不是得了太後的賞識,那就是個平平無奇的百姓。再說了,我也知道不可能,我這不是做做美夢嘛,怎麼還不能讓人肖想一下了?”

圍著的幾個人哄堂大笑起來。